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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天下倾歌(完结)千叶飞梦-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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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还有它的名字,红颜赌坊?莫非只是给女子赌钱的地方?想不到晋国风气倒是开放。恍然间,我也突然明白过来无颜念念不忘这个地方的原因。

“红颜?”我呢喃念着,转眸看向无颜,用脸上古怪的笑意向他说明心里想到的一切。
他斜了眸故意不瞧我,只盯着阁上的牌匾,笑道:“之所叫红颜赌坊,那是因为它的老板是名倾安城的第一红颜。”

第一红颜?我来了兴趣,不禁扬起眉抚了抚掌:“既是女子开的,想必是个传奇人物。”
无颜点了点头,伸手拍拍我的脸,道:“丫头说的没错,她的确是个奇女子。”
言罢,不待我再说话,他已抬手递给门口小厮一张帖子,道:“麻烦将此物交给你们家老板豪姬姑娘。”

也不知贴上究竟有什么,但瞧那小厮低头飞快瞄了一眼后,脸色微微一变,轻声道:“劳烦公子稍等,奴这就去。”

等待的功夫,我随意去赌坊旁的几个小摊逛了逛。

街上虽喧嚣,但身后的传来的七嘴八舌的声音还是清晰落入我的耳中。



“听说晨君夜郎前日已回了安城……安城的姑娘们这些天总在讨论着这个……”
“可惜呀……公子穆是何等的人物,手下的臣子们皆是如此俊朗不凡,他自己却偏偏生了一副鬼面……”

“敢说公子穆!小心被别人听到了群起攻之……”

“我也尊敬公子穆啊,只是……唉,只是他长得丑那也是事实……”

“长得丑又如何,他常年劳顿,不是驻守边疆,就是忙于政事。若非他,晋国能是天下五国之首麽,能安享太平麽……”

“听说他现在还在侯马西南的军营巡视军务,现在已入冬了,那边不知道会怎么冷法呢……”
“……不过我倒听说十日后他便回来了,夜郎和妍公主的大婚他总会出席的……”
“晨夜郎君已有一人娶妻了,看来安城姑娘们又得茶饭不死,寐寝不安了……”
“可不是……”



“夷光!想什么呢?快进去了。”无颜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摇了摇我的肩膀,唤醒了定神听着身后人说话的我。

“十日后夜览与妍公主大婚,他会回安城。”我抬了头,笑看着他,把刚刚听到的话言简意赅地说给他听。

他挑挑眉,什么话也不说,转身拉着我便走。



跟着前面引路的小厮,穿过人声鼎沸的赌场大厅,过了好几道长廊,才来到一处幽静清雅的小院。

院里种竹子,即使是寒冬,却还是碧碧荫荫地苍翠满目,让人一望便觉神清气爽。
我笑了笑,对无颜道:“幽箪拂影。难道老板娘和你一样都爱竹?”

无颜揉了揉眉,眸底闪过几道细微的光彩,他动了动唇角正要说话时,竹林里已传来了清亮的笑声。

笑声爽朗,含妩不媚,含娇不惑。

“豪姬不爱竹,竹独为他而种。”

随着笑声由竹林里走出来的,是一个金裳银发的女子。

我只看了一眼,便觉自己已痴了。

如此美人,我生平还是第一次见。

不是说她容颜有多美,而是她眉眼间的豪气,行动处的明快,让人心仪且心折。虽是冬天,她却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金色霓衣,然而她面色红润,分明是不觉得冷。银色长发随意披在肩上,映着竹林的颜色,漾着微微的绿芒。

“一别三年,豪姬愈发貌美了。”无颜轻声一笑开了口,说出一句很是影响气氛的大俗话。
不过被赞的人还是忍不住娇颜笑开,她睇眼瞧着无颜,嗔道:“公子三年未来看豪姬,依然还是这副好看得令人生厌的模样。”

我喉间似是被什么咽住,顿时对他二人没想法。

看来他们是老相识,而且瞧他们眼波流转时的暧昧,说不定还是旧相好。何况依照无颜的个性,这绝对不是没可能。



我正自思索时,豪姬的眼神已从无颜身上转向我,似水的眸中有着微微惊讶,问道:“这位是?”

“夷光。”无颜淡淡说出我的名字,也不多解释,似能自信豪姬一听便会明了。
他的自信没有错,豪姬的眸子果然慢慢发亮,盯着我左看右看半响后,突地快步上前拉住我的手,脸上的表情很是欣喜:“你就是夷光?”

我抿唇一笑,道:“夷光见过豪姬姑娘。”

“不敢,该是豪姬见过公主。”口中虽说得恭敬,她还是攒紧了我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眼神流连在我脸上身上时,更是放肆得厉害。

我轻轻一咳嗽,挣扎着将手抽出,退到无颜身后。

这么热情,我还真的有点不习惯。

无颜好笑地拉住我,一起站在豪姬面前。

“爰姑几天前来了安城,不知道有没有来找过你?”无颜陡然问出这个问题,倒是听得我一愣。难不成这个豪姬还和爰姑相识?

豪姬呆了呆,蹙眉道:“没有。怎么无爰也来了晋国麽?”

无颜定定看着她,突然不说话了。



良久的沉默后,他才淡声开了口:“收拾一下房间让夷光先歇歇吧,一路奔波,她也累了。”
豪姬转了转眼眸,若有所思地瞅着我,轻声笑道:“哪里还要收拾。这竹园里的所有房间一直都为公子准备着,随即可住。”

言罢,她又拉过我的手,语气温柔得让我有点吃不消:“公主,豪姬带你去看看你住的地方,好不好?”

我心知无颜刚才的默然是因为有些话不方便我听到,于是也只能顺从着点点头,任由豪姬拖着我走。

临行时,我还不忘伸指掐了掐无颜,骂他:“风流郎。”

他也不辩驳,只扬唇一笑,笑容不见往日的潇洒自得,竟让人觉得有些苦涩。
见他这样的反应,我也收敛了玩笑的心情,虽不知缘由,却也心中闷闷。

书房画像

今日已是到了安城之后的第六天,无颜照例是一早就不见人影。竹园寂寂,昨夜许是下了些小雪,凝翠的细叶上点缀着点点白色的晶莹。竹林幽风,叶子飞舞时,晶莹皆化作了簌簌而落的水珠。
我站在窗口望了一会,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要去寻找无颜的念头。关上窗扇换了件男子衣裳,戴上绒帽,踩上高靴,出门直奔穆侯府。

五日来,无颜总是行踪飘忽得鬼神难测,我虽说和他住在同一个园子里,但每天能见到他的机会可称得上是微乎其微。好不容易遇到了,问他有关爰姑的事情办得如何时,他总是支支吾吾地左顾言它,神色诡异得让人心底生疑。

还有豪姬。

她要么是和无颜一起失踪,要么就是到我房里拉着我的手仔仔细细地打听着我这十八年的过往,看她紧张好奇的模样,似是恨不能要知道从我还是婴孩时起发生的所有事。无论事之巨细,只要说起,她便弯唇扬眉,眸间朗澈发亮,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在我的长发上,神情爱怜而又宠惜。
这样的她,只能害得本是反感这些亲热举动的我也抹不开情面去抗拒逃离。被她抚摸的时间一长久,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她手上的温度,和爰姑带给我的一样,同样都是那般地温暖,都是那般让人心中感觉到似是母亲在身边般的柔软。

一开始我也奇怪,除了那头张扬的银发外,豪姬明明看起来还很年轻,怎么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有她沉思下来的表情,让人无端地觉出了几分沧桑老迈,既有着长者的智,又带着长者的深沉,长者的寂寞。

某一日将心中疑团扔给无颜时,他看向我的眼神突地掺杂上许多让我无法明白、无法看透的细微而又复杂的情感。

许久,他慢慢地转过头去,凝神把玩着手中的白玉茶盏,只是微笑,却不答话。
我叹口气,心里明白:他既是这副样子,那自是不愿告诉我实话的,即便再威逼利诱,最后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也只会是他那些骗死人不偿命的假话。

我抿唇一笑,也不着急。

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总有一天他会说出来。

这个世上,没什么秘密能存长久。

……



出了赌坊,沿途问了几个行人,很容易地便找到了穆侯府。

公子穆虽未娶妻成家,但因功劳膺显,先封丞相,再封公侯,年未弱冠时就已出宫立府,其超然的地位,远不同于晋襄公其余的众公子。

我在穆侯府外站了半天,抬眼看着那层层叠叠的连薨飞阙、垂檐轩梁,想着自己将来某一日或许会成为这座宅子的女主人时,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极不真切的感觉。

守门的四个侍卫身着缁衣盔甲,站得笔直,看上去神情端肃万分,只是目光偶尔停留到我的脸上时,他们的神色间微微多出了几分疑惑。

我既不上前,也不动弹,依然负手随意站在门前大街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他们四人收回了视线,相互间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色,片刻后,便有一人跑下高高的门阶走到我面前,揖手问道:“这位官人,您已经在穆侯府前等候很长时间了,不知是否有事要找府里的人?”
言辞有礼,态度有仪,晋穆手下的人,从晨郡夜览到看门的侍卫,一个个都被调教得很不错。


我挑了挑眉,转眸想了想后,笑答:“我是来求见晨郡大人的。”

那侍卫闻言略微一怔,不知怎地,看向我的眼眸中竟陡然多了几分猜疑之色和凌厉的光芒:“官人想找晨大人,不知可否先报上名来,好让在下前去通报?”

我轻轻一笑,伸手从袖里取出那个凤佩,递到他面前,道:“把这个交给他,他见到后自会明白我是谁。”

那侍卫伸手接过玉佩后,脸色果然变了变。他细细看了玉佩几眼,踌躇一会,依然将玉佩送回我面前,低声道:“晨大人七日前已奉公子之命前去侯马西南的军营接应军务,此刻不在府中。”
我取回玉佩拢入袖中,心中纳闷的同时却也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这玉佩并非是晨郡南去齐国的途中偶尔得到的,不仅如此,怕这龙凤玉佩还是穆侯府上人人皆晓的信物。

我沉吟着,问那侍卫:“夜览大人可在府中?其实见他也是一样。”

侍卫抬头看着我,严肃坚硬的面庞上蓦地多出几分笑意:“还有几天夜大人就要成亲了,他已搬出穆侯府住入了驸马府,而且,此刻他应该是在宫中与王上和王后商量婚典的大事。”
我了悟地点点头,恍然道:“也对。那……你能否帮我叫出前些日子随两位大人一起从齐国回来的那位女子,我是她的亲人,今日是来接她回去的。”

“接她回去?”侍卫呆了呆。

我扬眉看着他,笑道:“正是。接她回去。”

他忽地沉默不答,垂头思索半响后,他伸臂弯下腰:“官人既要接她,那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吧……恕在下直言,以她现在的情况,不一定会随官人离开。”

我皱了眉,不太能理解侍卫口中的话。

既是不明就里,那还是先进去看个明白的好。



府邸很大,前厅中庭后院,浅碧小湖,潺潺溪流,亭台楼阁自相映,长廊环绕着一条又一条,让人看不到尽头。

不知道被那侍卫领着绕了多久,待穿过了一片香气馥郁、开满了黄瓣白蕊的素心腊梅林后,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梅林之旁是条小溪,溪上搭建木桥,而木桥连接的另一端则是一处小小的独立宅院。
“对面就是晨大人在府时住的地方。他带回的那个女子如今正住在里面。”侍卫说完后,躬了躬身,转身便要往回走。

我忙叫住他,问道:“你现在离开的话,我待会要怎么出去?侯府这么大,我怕到时候记不清回去的路。”

“里面有伺候的侍女和仆从,官人可命他们送你出来。”他低了头,正容答复后,依旧转过身,快步离开。

我咬了唇,但此时已别无他法,只得先进去找到爰姑再说。



院落里很安静,静得似人烟消无,根本不见那侍卫口中说的侍女和仆从。
我皱了眉,定定心神,出声唤道:“爰姑,你在吗?”

话音刚落,身后忽地飘来一缕异香,娇媚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时,有双柔软的胳膊紧紧环住了我的身子。

我吓了一跳,一时呆住。

“晨君,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背后那人显然是个女子,她的脸贴在我的背上,声音缠绵轻滑,满带情意。

说话时,她的手指不断在我身上游走,眼看就要触上胸前危险部位时,我总算及时清醒过来,忙伸手扳开她的手臂,逃离般向前跑了好几步。一直跑到墙边无路可退后,我才心神慌乱地回过头来瞧了一眼那女子。

华贵的锦缎裘衣,精致到无懈可击的完美妆容,那双桃花般的勾魂美目在我身上轻轻流转时,自有摄人心魄的万种风情。

“哦?原来不是晨君。”她幽幽叹息,但话语中却丝毫听不出任何失望,相反地,倒是多出几许高昂的兴致来。

我被她瞧得脸红若烧,微微侧过身去,抬袖遮了脸。

不是为了害羞,而是怕她认出我。

如若我记得没错,此人正是那日在玉仪楼外追着我泼骂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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