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在每个花落的季节-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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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凝雨注视他,晶亮的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泽,“但你却不肯进来呀!”
语气中一点点不太明显的娇嗔让翟之隐不禁讶异地瞪大眼。
……
面对对方的邀请,他想表现得大度一点,无奈自己对这里面的情况实在不太熟悉,多年前虽曾进来过一次,却也是胡摸乱撞的,更何况这次他连手杖也没带,又如何进去呢?
“我不是不肯进来,只是……”翟之隐无措地紧了紧拳。
“把手交给我吧,我带你进来。”冷凝雨当然看出了他的窘迫,他一定是急急忙忙下忘了带手杖了,观察他的表情确认没有要拒绝的样子,才放心地牵上他的手。
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暖的手指时还是令他不适地缩了一下,她没让他脱离,只浅浅地拈着他的指尖往前带。
翟之隐跟着她的脚步任她牵引,脑子里不知怎么的,恍惚一片。
作为盲人被人牵带是很平常的事,但是为什么她这么微微地触碰却令他的心像被电到一样,猛抽了一下呢?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牵他,他这么对自己解释。
……
“坐下吧!”他恍然中听到她对自己说,腿也在同时感受到了凳子的硬度,伸出另一只手探了一下凳子的高度,坐下,被牵着的手才被轻轻放开,于是他感觉到了那手下硬硬的凉凉的竖条形的触感,是……钢琴!
他为这一认知而惊慌,先于他大脑的指令,他的手闪电般地撤了下来,摆在腿上握也不是松也不是。
看到他紧张得冒汗的样子,冷凝雨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她果真伤他很深啊,让他连碰到钢琴都会这么恐惧。
空气一时有些凝滞,两人谁都没开口,仿佛只剩两颗焦躁的心在撞击着憋闷的胸膛,撞一下疼一下。
……
良久,冷凝雨背过身去开口了,一些话她决定要说给他听。
“你知道我的感受吗?”她轻叹,声音带着穿过遥远记忆的疲惫与无力,“我三岁开始学钢琴,跟的是著名的教授,我学得很努力,表现也很优异,教授对我的琴艺也相当夸赞,说我将来必能成为一位出色的钢琴家,我很骄傲,也很自信。”顿了顿才继续道,“但是有一天我发现,居然有一个人比我更优秀,更出色,更有资本骄傲,他不但从来没碰过琴,而且眼睛也看不见,”她星子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窗帘上的花纹,清澈的声音由于压抑而显得有些黯然,她几乎是用尽全力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这些埋在心里太久的话,“我嫉妒,疯狂的嫉妒,再加上父爱也被他抢去了的旧恨一起,他就成为我攻击的对象,我拼命地折磨他,伤害他,想让他从我眼前消失,想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随着她的声音消散在空气里,翟之隐彻底震惊了。
他从不了解她那样对他的原因,他也从不认为自己有令人嫉妒的本钱,他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瞎子,无依无靠的孤儿,怎么会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这么伤心,他从没想到过呀!
“你一定认为我不可理喻吧,现在我回头再想也是这么认为的,我很后悔,为了取得你的原谅,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冷凝雨说完这些才敢转过身来面对他,过去的错误已经铸成,无法改变,但是她愿意为犯下的错付出代价。
翟之隐默然,心里却平静不下来,原来她也会感到孤独,她也会害怕,她也渴望关爱与认同,原来跟自己如此之像呀!
……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翟之隐站起身来向着她的方向道,“你不需要再接受我的惩罚,毕竟你已经被自己的心折磨了那么久,远远超过我受的那些苦,我们,握手言和吧!”说着他主动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冷凝雨楞楞地看着他平静柔和的脸,眼泪终于绝堤而下。
第十五章 久违的演奏
窗外的天空碧蓝如洗,风过枝头摇曳起阵阵花香,三两只好奇的灰喜雀收拢翅膀停歇在窗台上向里张望着,正好见证了两个人冰释前嫌的重要时刻。
冷凝雨将手交到了翟之隐手里,两只同样修长同样倔强的手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握在了一起,相合的掌心,相交的虎口,这一握摒弃了过往的一切不快,撤除了隐带隔膜的防线,预示着两人新的生活从这一刻正式开始了。
冷凝雨含泪微笑,那笑容像雨后悬挂半空的彩虹,美得那般空灵梦幻却惊艳绝世。
翟之隐展眉微笑,那笑容似雨后穿透树梢的阳光,澄澈温暖又充满了希望与梦想。
……
“别哭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呀!”彻底放下包袱的翟之隐竟然揶揄起冷凝雨来。
“你又知道我哭了。”冷凝雨别过头擦擦眼泪,嘴里却不肯承认。
“你的手一直微微颤抖,不对吗?”他微侧头揣测她的一举一动。
“算你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冷凝雨回过头来,水波流转的黑眸望向仔细聆听的他,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道,“大能人,那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弹奏一曲让我开开眼界了?”冷凝雨也开始随意了些,轻松玩笑的语气加上清清凉凉的嗓音,像绵绵雨丝拂上脸颊,说不出的美妙。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呀,不过是凭借记忆胡乱弹的。”翟之隐赧然,当年弹的那首曲子是从凝雨那里听来的,完全没学过基本指法的他只是凭着手感把旋律演奏出来而已,却没料到被她夸得那么高。
“没关系,那就胡乱再弹一段好了!”冷凝雨轻笑起来,那笑声清凉剔透,如夏日清晨突如其来的一场过路雨,在花瓣上、树叶上、玻璃上敲击出清丽的音符,让人毫无防备却绝不反感。
原来这就是她笑起来的声音,好陌生,却好动听,翟之隐不由得呆怔了几秒,然后乖乖地把手摆上了琴键,侧首道,“那我就只好献丑了!”
……
如玉般温润修长的手指轻触上琴键,缓缓从键盘表面向相反方划开距离,直到确认最边缘两个键的位置,停住,放下左手摆在腿上,右手轻抬,自最高音开始将每个键依次敲击下来,一连串滑顺清脆的击弦声后他将双手摆在了想要的键上。
长睫半垂,轻盈起手,姿态优雅如仙。
十指如梭飞舞,音乐如瀑飞泻,天籁之音顿时溢满整个琴房。
……
虽然早已做好了准备,冷凝雨却还是被他的表现震住了,星眸圆睁,完全不能呼吸,那分明是刚刚她弹过的曲子,一首她还没写完的曲子呀!
熟悉的旋律,在他灵巧翻飞的指下呈现出别样的风情,像诗,像画,像磅礴浩淼的大海,像纷纷飘飞的落花,像一切你能想像的美丽,又其实什么都不像。
老天,他果然是个天生的音乐奇才呀!
……
余音经久不散,心弦起伏难平,若不是靠墙而立,冷凝雨都不敢保证发软的双腿能否支撑得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他弹得太好了,比多年前那次又有了飞跃似的进步,无论是技巧上还是感情上的处理都已经达到了堪称完美的境界,比起相当出色的她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怎能不叫她惊叹折服!
这一刻,她真的十分庆幸自己不再是他的仇人,不再被嫉妒冲昏头脑,只需用心地来感受他的演奏。
从激情荡漾的旋律里她再一次看到了他鲜为人知的一面,在音乐的国度里他哪里还是那个平凡的,甚至是让人瞧不起的盲人,他才华非凡,游刃有余,举手投足间完全展现出大师级风范,手起手落下串串音符似乎化作了千万缕缤纷耀眼的流光在他身周飞扬着,旋转着,让向来高傲自信的她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跟着沦陷了。
……
“凝雨?”翟之隐面对一室的清静第三次发声询问,可是屋里除了他的回声别无他声。
她可能听不下去早早出去了吧,他对自己说,没想到素来敏感的他竟连她人何时离去都没察觉呀!
有些淡淡失落的翟之隐站起身来,打算自己找门出去。
进来的路他一点也没记住,当时脑子一锅浆糊,这下只能自己摸索了,好在这是架三角钢琴,体积庞大,扶着它都能走下半个房间来,找门应该不是太难吧!他自我解嘲地想。
于是一手扶着琴缘,一手伸出慢慢向前方试探,刚走出几步便感觉指尖直触到一片如凝脂般细滑冰凉的柔软,翟之隐还没来得及揣测那是什么时,手下的柔滑忽然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慌的低呼裹着那熟悉的清凉气息袭上他的指尖。
“对不起!”翟之隐缩回手的同时尴尬出声,怎么她还在这里?
“没事!”她的声音像含在嗓子眼里似的飞快地回答,他说不出那声音的有什么奇怪之处,但他就是听出来了。
“我以为你出去了……刚刚,没弄疼你吧!”翟之隐有些结巴地询问,因为指尖那份残留的冰凉触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是她的唇吗?
“真的没事,碰了一下……脸而已。”她的声音背向了他,似乎有意躲避。
“哦……”翟之隐不知怎么的,觉得脸颊有些发烫,“我弹完了,先走了!”他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一定会被她笑话的,他听人说脸发烫时就会红,那样子很好笑。
“别走,”她却叫住了他,“以后这琴你可以随时来弹,它属于你了,”没等他开口拒绝便接着道,“别不接受,因为你刚刚帮我完成了一部完美的钢琴曲,这是你的报酬。”说完,她急匆匆地走出了琴房,留下一头雾水的他。
他没看见,其实冷凝雨的脸比他的更红。
第十六章 芦花舞
夜深人静,月华如水,翟之隐捧书独坐窗前。
他喜欢读书,特别是在远离浮躁、寂静清冷的夜晚读书,更能凝神细品出个中滋味,虽然至今读过的书不过只是一些读盲校时发的课本还有依晴帮他找到的几本供盲人阅读的点字书籍,但他却将它们视为珍宝,用得十分爱惜。
此时他手中的正是他最爱的一本书——盲文版的莎士比亚作品《哈姆雷特》,这部书他读过不下百遍,虽然由于是盲文翻译的缘故很难完全领略到原著的美妙之处,但是每读一次还是会从中得到一些新的启示。
他最记得书中这样一句话:“我没有路,所以不需要眼睛;当我能够看见的时候,我也会失足颠仆,我们往往因为有所自恃而失之于大意,反不如缺陷却能对我们有益。”当他彷徨无依时,当他迷茫失落时,这句话就会像一盏明灯照亮他的内心的黑暗,给他以鼓励与信心,让他相信他的失明并不是他的苦难深渊,并不是他放弃努力的绊脚石,相反,这是上天对他的考验,是他成为一个有所作为的人所必需经受的磨练。
不过今天奇怪得很,触书的手指竟久久不能移动半分。
翟之隐叹了口气,合上书,站起身来,他知道他今天是看不成书了,因为他满脑子只回荡着一个词——芦花舞!
……
自从那日在琴房里露了一手后,翟之隐的生活便失去了往日的清闲,冷凝雨会经常过来接他去琴房,好像怕他心里别扭不愿去似的,其实他自己心里最清楚,能时时刻刻呆在那里,自由地抚弄那美妙的琴键是他天大的幸福呀!
他在琴房弹琴的时候,她多半就在他对面的音乐室制作音乐,听她说那里也有钢琴,还有其他许多他听都没听说过的音乐设备,不过没两天他就被邀请进入了那间音乐室,因为她说想请他帮忙听听她写的几首钢琴作品。
对于这个邀请他受宠若惊,却没有拒绝,因为内心对音乐如饥似渴地向往、期盼,所以任何与音乐有关的事情他都无法拒绝。
于是他听到了她完成的几首曲子,很美的曲子,一如她给人的感觉——高傲、魅惑、疏离却掩不住十分的魅力。
他说了他的感受,并中肯地提出如果加进些柔美细腻的元素会让作品更加生动鲜活,更易于让人产生共鸣。
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在钢琴上反复地弹奏起来,寻找他说的柔美细腻的元素。
他听得很认真很投入,指尖也随着不由自主地在琴缘边跃动,她指下的每一个音符都好像同时自他的指端溢出,时而轻盈单纯,时而活泼俏丽,时而激情澎湃,时而静谧温婉。
琴声流淌,意境迷离,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两人间悄然滋生,随着优美的旋律丝丝绵绵,若隐若现,蔓延进心田。
终于,她停下翻飞的十指,眼波如水地望向他,问,“怎么样?”声音轻如叹息,柔如雨雾。
他回过神来,稳了稳激动难平的情绪,漾起一抹浅笑,道,“很好!”
简单的对话过后便是长长的静默,不是无话可话,而是无需多说。
想必同样敏感的两人已经觉察到了,他们之间的交流可以不用过多的语言,在音乐的国度里他们能毫无障碍地甚至是淋漓酣畅地交换彼此的思想和感觉,这种认知让他们惊异,却又不排斥,反而默默地放任这种默契自由生长。
翟之隐静立钢琴旁,面向窗外,表情恬然,身材挺拔,卓尔不凡,冷凝雨坐在琴凳上,仰首而望,星子般的眼眸里光华流转,盈盈暖意交缠着另一种莫名的情愫,竟是一副难得一见的俏娇柔美的小女人模样。
她说要谢谢他帮她找到那么美的感觉,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