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纪烟云-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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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现在共有十二部坭车开始运坭填土。根据近七天的统计,按照这种进度,最少得一年才能完成填土的基本任务。下一步我们将实行土方承包办法,若是你能承包的话,签订合同时便给你照顾。”周汉华很干脆的对他说道。
果然,两天之后贴出了土方承包的通知。期限是三个月,分地段投标承包,签定合同,到期不能完成则要罚款。通知贴出之后,不出一个星期,来登记要求承包的人不下五十多个单位和个人。有县汽车运输公司的,也有县第二运输公司的,更有不少是个体运输的;有本县的,也有邻县的,甚至还有从省城来的司机。福源开发公司根据土方的远近和工程的大小,把新城划分为三十个地段,其中二十八个地段用明标的方法,另外留两个地段便照顾给周汉宏承包。
投标那天,人头拥拥。投标过后,一片鼓噪。中标的高兴,没中标的十分失望。内中有县第二运输公司的负责人何书记,因出的投标价太高而没有中标,很是悔气,觉得回去难交差。他情愿出五部货车受顾给中标者,每月得其工钱。原来,改革开放后,运输行业的垄断也被打破了,个体搭客和运货的逐渐多了起来,过去在城里吃商品粮的单车搭客站和驶鸡公车的搬运站面临解体,便联合起来买了两部客车和五部货车,成立了徐昌县第二运输公司,做起汽车的客运和货运生意来。做了一年,倒也赚了些钱,不但维持了几十个职工的生计,还基本还清了买车的借款。可是,近来个体汽车运输的又迅速多起来了,第二运输公司的客运和货运的生意开始难做,所以也来参加工程投标,却因不懂行情而失了机会。
“何书记,我租用你的车子!”周汉宏与何书记是老相识,他笑了笑,走近前去与他私下商量道。
何书记上下打量着他,见来人四十多岁年纪,生得星目圆鼻,阔嘴丰腮,只觉得有点儿面熟,却又想不起是谁来。
“阁下在哪个公司任职?”何书记问。
“宏发公路工程公司总经理!”铁头周汉宏给自己戴了一顶桂冠。
“承包了多少土方?”
“两个区共四百多亩。”
何书记知道承包两个区的土方是什么意义,于是便来了劲。
“你租我车子怎么计算呢?”
“多劳多得,四六开。六成归你,四成归管理费!”铁头虽然读书不多,但却很有经济头脑。
“不行,二八开,你不能吃水太重。汽车有损坏维修,还要汽油费哩!”何书记道,语气似乎很是坚定。
“我计算过了,按照四六分成,汽油费我负责,一部两吨的车子每天最少可挣它二百多元哩!”铁头说。
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三七开的分成成交,铁头甲方不负责汽油费和维修费。但作为经办,铁头答应另有百分之三的提成私下用作给何书记的酬劳费。何书记满心高兴。他计算起来,大有着数,到工程完成,自己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中得到一笔可观的酬劳费,于是便立即拍板,一锤定音。商定之后,铁头请何书记在汉华酒家吃了一顿饭,并在周汉华的见证下签了合同。
“请问你家在哪里?我怎么总觉得你好面熟哩!”一杯长乐烧入肚,何书记问道。
“我住在石陂公社岭塘大队光辉生产队,在下花名叫铁头的便是!”铁头吐了一口烟,笑着说道。虽然现在公社早已改为镇,大队已改为村,也没有人再叫生产队的了,但他却改不了口。
“啊!”何书记啊了一声就说不出来了。他清楚地记得,那年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时,县里要派工作组到农村去,可是,农村范围大,县里和公社能派出的干部少,便把一些在城镇的集体单位工作的小头目也抽调来使用。他虽然不是国家干部,但好歹也是吃国家粮的职工,又在单车搭客站和搬运站做了几年的会计并兼任党支部书记,所以,论资排辈时他当了岭塘大队的一个工作组长,就驻在铁头的那个光辉生产队。当时,铁头有一部手扶拖拉机,有人反映他搞煤炭长途贩运,说他家里有饭吃,老婆还经常买豆腐给他下酒,日子过得挺舒服。于是他就把铁头定为复辟资本主义的“右倾翻案风”的典型,往上汇报。抄家时,为了狠狠打击资本主义,他带队给捣了个连锅端,把铁头的拖拉机扣起来,还把他家里养的猪鸡用牌价卖给供销社。铁头想不开,拿把菜刀要找工作组拼命,吓得他躲了起来。后来铁头被派出所捉去禁闭了半个月。何书记现在想起此事来不禁脸红耳赤,有些后悔。不过,他马上就冷静下来了。因为那时侯,上面怎样说,下面怎样做,加上社员检举,塘里无鱼虾公大,抄他的家实在也是身不由己哩!
“何书记有空请到我家里去坐,我现在搬了新屋罗!”铁头十分客气。
“好的,好的,现在改革开放,你可以大展鸿图啦!”何书记很有感触的说道。
“鸡啄鸭串,各有各的活路,都是寻两餐罢哩!”铁头说。
真是不打不相识,吃完饭,何书记已是喝得酩酊大醉。铁头还送了一条红双喜香烟给他。他心里很是感激。想不到这个铁头不记前仇,竟与自己合作,真是大福之人有大量。好一个宏发公司,难保他日后不狠发!他心里盘算过,待铁头的工程完成后,不但单位能赚到几十万元,而且,自己还有另外百分之三的酬劳。这笔收入,恐怕半辈子的工资都够不上呢!他没想到这一次虽然工程没有投标到,但自己却有了个发财的机会。
自此,徐昌县第二运输公司的五部货车便在铁头承包的工地上日夜不停的运坭。铁头再招集了八辆坭车和三部推土机,从此就做起了包工头的营生。
一边填土,一边手脚架也搭起来了。开始的时候,农民街的建筑由县建委负责,县建委指定县建筑公司承建,手脚架也只是行政区和农民街那么二三个地方才有。不久,土地平整之后,商业街的,商品房住宅区的,工业区的,各区建筑一齐对外开放,大大小小十多个建筑单位全面上马。于是,手脚架林立,打桩声此起彼伏,到处马达隆隆,焊光四射,新城开发区迅速沸腾起来。
这十多个建筑单位中,承包建筑面积最大的是徐昌县钱丰建筑有限公司。它负责第一商品住宅区的大半建设。第一商品住宅区有玫瑰村、百合村、海棠村、玉兰村和梅花村。这是紧连在农民街后的新城第一批商品住宅区。钱丰建筑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是铁头周汉宏的弟弟周汉钱。
原来,几个月前,当铁头周汉宏的土方承包生意正旺的时候,周汉钱却受顾在福源开发公司的房屋建筑部工作。第一批商品房建设是新城建设的开道工程,在县建筑公司和一些镇的小建筑公司或建筑队各自工程任务繁忙,出现过饱的情况的时候,他决定也用借鸡生蛋的方法,向银行借贷,像大哥汉宏成立一个“宏发公路工程公司”那样,自己则成立一个“钱丰建房工程公司”。
周汉钱在文化革命前读完初中,念的书比铁头多了三年,所以,做起生意来,除了有铁头一样的胆识和气魄之外,比铁头更善于运筹,有一种精灵和果断的气质。初中毕业之后,他在林场做了几年工。后来林场工人精简,他回到家里就开始搞副业。第一年先是养鸡,他计算好时间,买了几十只小鸡仔,每天到岭岗的草地上放养,吃一些青草和虫蚁。到了秋收的时候,鸡仔开始长成鸡条,绒毛变成羽毛,吃量变大,他便把鸡放到收割后的田里放养。田里有许多昆虫和掉落的谷粒,所以,一个多月不用喂鸡,鸡儿也能吃得很饱,转眼便变成了大鸡。大鸡再圈养一个多月便可以到圩上去卖了。那一天下午,他把鸡再放到田里去,使它们活动活动身体,松松羽毛,以便第二天早上吃得饱饱的,到圩上去就能卖到好价钱。可是,到了傍晚,当鸡们回到鸡窝的时候,只见它们都搭头拉脑,冠黑眼闭,嘴中流涎。原来不知谁在田里放了用老鼠药浸过的谷子,鸡们吃了药谷后,只只中毒。周汉钱急得赶快把鸡都杀了,把肠肚挖掉,再用盐水把鸡浸洗干净,凉到竹竿上去腊了。结果,四十多只养了五个月多的鸡,本来可以卖到二三百元的价钱却卖不到一百元,真是后悔不迭。不过,要是不当机立断,再晚一点儿杀鸡,鸡的毒血流不出来,浸不净,恐怕就血本无归了。
第二年他改为养猪。经猪中人介绍,他到圩上去拣选了一只白肚黑背,宽肩长腰,阔嘴齐鼻的猪仔。回到家来,人人见了都称赞他好眼光,说这只猪苗容易养,吃杂脾性好,准能养到二百多斤。他心里也很高兴。可是,不知为什么,这猪儿买回来两天就是不吃不喝,总是呵呵呵的叫着在猪圈里团团转。叫兽医来看看,兽医师又看不出什么问题。两天后,但见它越来越没劲儿,结果养了一个星期就死了。待周汉钱把小猪解剖开来看看时,发现小猪的肠里却有一大块结成饼块的水泥。原来,卖猪的人黑了心肝,为了增加小猪的重量,并防止猪儿在市场里不断拉屎,竟在饲料里渗了水泥,结果便使得小猪七天也拉不出屎来,终于结肛而死,害了猪儿的一条性命。眼见几十元猪本又打成水泡,两年搞副业都亏了本,周汉钱不禁流出了伤心的眼泪。
此后,他再搞饲养时便小心谨慎起来了。养了半年,果然顺当,猪肥鸡大,兄弟俩满心欢喜。却没想到反击右倾翻案风时,猪和鸡都给工作组捉去卖了。从此,他心灰意冷,便无心再搞副业,转学泥水建筑。他在公社建筑队里做了一年多的泥水工。后来学到了技术便自己当师傅,拉了几个青年来专门帮人砌屋子。因工夫认真,价钱便宜,干活又快,很得群众称誉。生意做开了,经验便有了积累。周树和买给他们兄弟的屋子便是他自己亲自画图设计并亲自动手建筑的。福源开发公司总经理周汉华见他在建筑上有一定的经验,便请他负责房屋建筑部门的工作。因福源开发公司负责着县政府和镇政府的基建,由省第三建筑公司承包,周汉钱就负责监工和验收。
省建筑第三公司的经理是徐昌县人,名叫陈启汉,五十多岁年纪,为人极是义气。他见周汉钱做事通情达理,又时常请他喝酒饮茶,便有心要帮他做点儿事情。一日,周汉钱对他说道:
“我想成立个建房公司,老兄能帮助我么?”
“好啊,群雄崛起,现在正是你们年青人大有作为的时候。你要我怎样帮你呢?”陈启汉问。
“要建房,先打桩。我需要借两部打桩机,半个月后来我工地上干活。”
“这件事情好商量,你只要按桩付出工价就行了!”陈启汉说。
原来,县镇政府的大楼都建得不高,除主楼外,一般只有三层,所以打桩的进度很快。如果再抓紧一点,半个月后,要打的桩便所剩不多。周汉钱答应按桩付给工价,并又另外再给陈经理百分之三的报酬。
解决了打桩机后,周汉钱便要着手成立建房公司。但要成立建房公司谈何容易,一无钱,二要有承包工程,而关键就是要领到承包工程。这一天深夜,当他在家里冥思苦想的时候,老婆钟凤英见他总不上床来睡觉,桌子上的烟灰都满了缸,便坐起身来问他道:
“打桩机借不到么?”
“打桩机倒是没有问题了。”他一口一口地抽着烟,头也没抬地说。
“又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呢?”她关心地问。
“难事多着哩,我想做老板,成立个建房公司!”他说。
“这有什么难的,成立就成立呗。就像你大哥那样选个日子挂个牌,烧一串炮仗不就是了!”她说。
“你莫以为这是小朋友玩泥沙哩!咱一无钱,二无权,即使借到打桩机,如果没有房子给你建乍办?”他苦笑着道。
“既如此,你为何不找舅兄商量呢?”她问。
“舅兄也是平民一个。他一穷二白,能有什么办法!”他说。
“你忘了,他跟县建委主任郑柱材是两表亲哩!”她提醒他。
正是一语道醒梦中人,他听了她的说话,立即灵机一动,计上心来,猛的拍了一下巴掌,说道:“好啊,这可是条路子,我怎么就想不起来呢!”
“古语有话,朝里无人莫做官,厨下无人莫乱蹿。舅兄去打托人情,比你强十倍哩!”她见他快乐的神情,也高兴得笑了。
钟凤英是个贤惠妻子,比他大三岁,生得端庄秀丽,肤白唇红。那年周汉钱在公社建筑队学做泥水匠的时候,她也在那里做泥水小工,两人由认识相爱,不到半年便结婚。她不怕他家里一贫如洗,爱他做人实在,情愿嫁给他。她的哥哥钟班古是建筑队里的老师傅,又临近退休,便精心教他学泥水工匠的本领。俗语说,妻大两,黄金长;妻大三,黄金山。钟凤英入门后帮助家里搞副业,甚是顺当,不久又分到了周树和给建的新屋,夫妻俩便过起快乐的小日子来。现在丈夫想做老板,她又帮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