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原始情爱--脖子-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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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将开采八十多年,除了他们这一代人之外,将来就连他们的子女,还能端上有米有肉的饭碗子!既然叫他当矿长,对矿工们的一切,他就有着天经地义不可推卸的责任。
除了全矿所有矿工们的利益之外,周川肩头上还压着另一副重担子。县委书记杨家岩,已经给他下了一道不容抗拒的死命令:煤矿出煤了,你不能光想着煤矿的发展。今年还有半年时间,年底你要交出五百万元,咱们县准备建一家以湖产品为主的加工型企业。项目已经考察完了,万事俱备,只欠钱了!到时候你不能叫我这个县委书记坐蜡。
在没有任何采煤设施,只靠拉煤筐生产的情况下,半年时间二百多名矿工要上交五百万元,那是何等的困难。他心里非常钦佩杨家岩的精心算计,他心里暗暗定下的生产指标,刚好能把他周川身上的油水全部榨干净。
前些日子,杨家岩的妻子李英带来四瓶好酒,专程来煤矿看望她的周川兄弟。她是以大姐而不是以县委书记太太的口吻说:丰湖县的经济工作,已经走在了全市的前头,连省里的领导都表扬了老杨。无论困难多大,这两年你得多拿出些钱来,建两家像样的企业,给你杨大哥创一些政绩。你知道他出身贫寒没有靠山,当县委书记全凭能力和成绩。全市的几个县委书记都提升了,也不能让你杨大哥老困在县里。
周川一拍胸脯慷慨地答应了,只要拼死拼活能实现这个目标,对杨家岩一家他是不会讲价钱推辞的。在他周川心里,杨家岩是个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工作的县委书记,是他周川的楷模。这些年他周川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杨家岩的指示干下来的。
既然自己有力量帮助杨家岩做些好事,就是赴汤蹈火也心甘情愿。再说,多出钱办厂是为了发展丰湖县的经济,是让老百姓走向富裕,绝不是仅仅为他杨家岩一个人。
在采、掘上实现现代化作业,矿工们的生命安全,上交国家利润,全矿职工们的生活和工资,改变丰湖县这片贫瘠的土地,以及全县工业的发展重任……就像一座一座沉重的大山,紧紧地压在周川的肩头上。他作为煤矿的矿长,除了豁出去拼命干,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法子呢?
这时候周川才深深地理解到,当初杨家岩为什么积极地让他来当这个掌有实权的副矿长了。为了个人的感情,为了国家的感情,为了老百姓的感情,这些责任他周川一条也不能推卸。
世界上的诸多事情都是相当复杂的,并不像周川心里想象的那么简单和乐观。这群缺乏文化缺乏教养的光棍们,还像在家当农民时一样散懒,如一匹匹无羁无绊的野马驹子,又踢又咬,多干一点活就喊苦叫累背地里骂人。他们胆大妄为,越发肆无忌惮。因为他周川没有招收女人,他们集体攥着嘎子在河岸上示威不说,今天竟敢当面撒野,不服从他的领导。
听说要扣发当月的生活费,人群里马上出现了不安的骚动。他们一个个心里有鬼,抬起头胆怯地瞅瞅发怒的周川,心惊肉跳地偷瞥一眼昂首挺胸,一副傲蛮神气的刘二,然后求援地望着哭丧着脸的麻脸张太。
长嘴巴王贵掌握着事情的真相,但又不敢当面抖漏出来,仍然好意地哀求周川:矿长,今天就干到这里吧,再说几句闲话就超过下班时间了。
罗子不敢正眼看周川那双蛇一样凶恶的眼睛,扭着身子低着头替王贵帮腔:就是就是,日子又不是一天过的,明天多干补上还不行?今天要是累乏了身子,明天再干就没劲啦。
周川性格刚烈做事果断,他当矿长若向光棍们有丝毫的妥胁,今后的工作怎么干下去?他挺挺脖子寸步不让:不行,谁敢讲价钱,扣他当月的工资,没二话可说。
这群光棍当中最害怕扣钱的,是那个麻脸张太,他家里有一个半身瘫痪的老爹,全部生活费和药费,都靠他这个独生儿子。没有生活费,总不能叫可怜的老爹扎上脖子去喝西北风吧?
麻脸张太嘴里咕哝一阵,骂了一句什么熊玩意!心不情愿地朝着周川走过去。他既像被打败的俘虏那般沮丧,又像良心受到了谴责那么难堪,垂头丧气,慢腾腾滚动起来像一个泄了气的球似的。他撅着嘴嘟嘟哝哝,仿佛在提醒周围的人们:娘的,整人的大权在人家周川手里,得罪了他还不把你当成软柿子,想怎么捏巴你,就怎么捏巴你。
一旦麻脸张太被土崩瓦解,长嘴巴王贵和罗子也唯恐大祸临头,瞅一眼刘二,背起煤筐赶紧追了上来。
稳坐钓鱼船袖手旁观始终没有表态的秃子刘二,一见后院失火,疼得像蝎子蜇了屁股。他发疯地跑上去拦在张太面前,那魁悟而臃肿的身躯,犹如一道结实的铁闸,牢不可破地矗立在汹涌澎湃的河流中间。由于极度的狂怒,两个嘴角痉挛地抖动着,一张又大又黑的脸,骤然间被工友们的叛变行为所扭曲:张麻子,长嘴巴,你们都不是狗熊人日的!紧要关口想出卖朋友?你们哪个有种不怕死,让我看看你们再敢往前走三步,走三步让我亲眼看看!
刘二的野蛮和威力,把张太罗子几个光棍镇住了,他们傻呆呆地望着周川的脸,犹豫不决进退两难。
秃子刘二晃了晃两个有力的肩头:我看哪个狗日的敢向麻子学,老子当场给他来现的,马上摔死他!到时顶多抵他一条小命!
昨晚睡觉之前,秃子刘二大发了一顿牢骚之后,和麻脸张太等人串通商定,如果周川再度变换手段剥削他们,拿他们这些没人疼的光棍当苦力,搞什么变相加班,大家伙团结起来,挺挺胸膛,鼓鼓勇气,壮壮胆子,给他一个眼色瞧瞧,给他一点辣面尝尝。让周川睁开眼看看吧,他们这群光棍一个个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是任人欺负随便捏巴的软蛋。一旦事态扩大,出现不良后果,挨罚判刑天塌下来,由他秃子刘二一个人撑着。丑话说在前头,哪一个胆敢走露风声泄密出去,哪一个胆敢讨好巴结周川背叛他刘二,即使一时得意脱了清静,刘二也不是吃素的,总有一天要寻衅报复。挨打受辱皮肉吃苦,那是背叛朋友应有的下场!
那群光棍们身上脸上,谁没挨过秃子刘二的皮锤耳刮子?谁没有受过他的欺负窝囊气?谁不知道他是一个像狼一样凶恶,如蛇一样狠毒的货色?一旦不慎得罪了他,他浑身是力野蛮成性,会把对方活活撕碎,不吐骨头再一块一块吞下去。他叫罢工就罢工,孩子哭了丢给他娘,天大的事反正有他秃子刘二一个人顶挡,怕什么呢?
麻脸张太和王贵等人,统统被秃子刘二吓唬住了,那些原本怕事、一时想跟随张太妥胁的光棍们,一个个惊恐地站住脚步,胆怯而求援地望着矿长周川。
秃子刘二穷凶恶极,简直狂妄到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他那双浑黄的眼睛闪耀着挑衅的凶光,怒气冲冲地逼向周川,恶毒而讥讽地挖苦道:姓周的,你想把我们这伙没人疼的爷们累死?没门!娘的,你想踩着俺的头顶往上爬,拿着俺的小命换官当?想当官我给你出个主意吧,跟大官腚后头溜腚沟子去啊!再不,你媳妇莲花长得那么漂亮受看,也把她赔上去啊!看我们人穷命不值钱,想欺负就欺负,不行!他们这帮黄子都是孬种没骨气,我刘二可不是软柿子熊任你捏巴的。
面对如此野蛮的挑衅,周川胸膛里的滚滚热血,像潮水一样涌向头顶,使他差一点失去理智乱了方寸。想到刘二挑拨全矿的光棍们攥着嘎子罢工,再看看眼前这种可恶的情形,当时真想扑上去,把秃子刘二这条疯狗样的莽汉,狠狠掐死在漆黑的巷道里。和刘二相比,周川毕竟是一个胆大心细的聪明汉子,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不利环境。不靠机智仅靠全身的力气,远远不是秃子刘二的对手,狭窄的巷道,有碍于他敏捷的手脚。如果不沉着冷静,盲目相拼,到头来必定在对方蛮力的控制下一败涂地。遭一阵奚落,受一场耻辱,挫伤了威力损失了威严,将会给今后的各种工作带来许多的不便和麻烦。
周川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用轻蔑的目光斜瞥了秃子刘二一眼,紧锁眉头沉思良久。他所体会的滋味,当然不是往日的辉煌和荣耀,而是揪心般的痛苦和烦恼,谁碰上对方的野蛮挑衅,谁遇见眼前这种难堪的局面,也不会高兴地笑出声音来。他那悲怆的声音,似乎夹带着无奈,当场向光棍们宣布:今天我承认输啦,叫秃子把我玩栽啦。提前下班,一切听刘二的指挥,这好了吧?
周川轻松了一口长气,甩手扔下手里的煤筐,阴沉着脸挺了挺怪脖子,挤出人群独自一个人匆匆朝斜井走去。
光棍们见此情形马上惊呆了,简直不相信眼前这场没有任何硝烟的战争,竟是这种让人失望的结局。他们像丢掉了魂魄,发懵地站在那里。周川走出去老远老远了,直到他头顶上晃动的昏黄灯光,在斜井的远处彻底消失,他们才死而复生般地欢呼跳跃起来。几个浅薄的家伙竟讨好地涌向秃子刘二。别看周川平日里一副严肃状,整天挺着条怪脖子,秃子刘二这个难缠头和他一较劲儿,却显得不堪一击,终于漏出了孬种草包相。人往高处走,光棍们怎能不崇拜威力无穷、敢跟矿长抗衡的刘二呢?
鲁莽的秃子刘二,被轻易得到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几个光棍的簇拥之下,俨然像一位打家劫舍的山大王,傲蛮地摇晃几下肩头,大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纹,夸夸其谈的由斜井朝地面走去。
光棍们中间也有人了解周川的光荣历史,面对这种复杂的场面,无论如何笑不出声音来,心里却暗暗地为秃子刘二捏了一把冷汗。他们没有忘记周川在微山湖上当湖猫子时的辉煌岁月,他那满身的点点疤痕,显示着往日的赫赫战绩。一个连魔鬼和死神都不惧怕的铮铮铁汉子,一个微山湖上出了名的二杆子,眼下大权在握,只有鬼才相信,秃子刘二能窝断他的怪脖子,能叫他轻易认输威风扫地。
一场惊心动魄的龙争虎斗,像一场还没开演的好戏那样,将在河庄煤矿拉开序幕……
四:强龙压倒地头蛇
低声吼叫着的老北风,在宽阔的煤场上打几个旋儿,裹卷着一团团黑色的烟雾,在浑浊的天空弥漫了一阵,然后又铺天盖地朝远处飞去。
在一所砖缝隙里透着明亮阳光的三间瓦房里,燃烧着几堆红红的木柴火,火堆旁边一溜排开几口血红色的瓷缸,缸里的热水,升腾着一缕缕零散的雾气。披着疲惫和细细黑色煤尘的光棍们,每天下班回来排着号子,按先后秩序,跳到大缸里洗净身子。
燃烧的木柴火,不时暴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偶尔蹦跳起一点点红色的火星。红色的火星跃上半空划了半个弧,然后失去了红红的光亮,变作黑色的木炭掉进水缸里,在温热的水里发出吱——吱——的哀鸣。随着热水的声响,缸面上飘出一股浓浓的白色的烟雾。
周川紧紧咬着牙槽,脚步生风地来到地面。两个烧火的光棍见矿长脸色阴沉,浑身夹裹着狂风暴雨,知道事情不妙,笑脸相迎地跑上去打招呼。周川连眼皮也没翻一下,只用鼻子冷冷地哼了一声,目空一切地仰着怪脖子,径直走进洗澡房里。
两个光棍看看周川那双被怒火烧红的眼睛,立马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风平浪静的河庄煤矿,将要发生一场触目惊心、地动山摇的雷暴。他们相互伸一下舌头递一个眼色,同时心领神会,怯惧地悄悄地躲闪到一边,勤勤快快地忙碌他们该忙碌的工作去了。
周川显得极不耐烦,用胳膊粗野地推开一个在他面前排号的光棍,赤裸裸地跳进水缸里。透过淡淡的雾一样的热气,完全有时间仔细打量一下,这位由微山湖上走出来的副矿长。除了他的头脸之外,全身上下到处是零碎的密密麻麻的疤痕,疤痕连成一片,就像一件印着碎花的衣裳,紧紧地缠裹在他身上。那全身的疤痕,配上那条被扭曲的怪脖子,要比秃子刘二头上的亮疤可怕十分。
周川仰面躺在水缸里,沉思地咬着牙帮骨一言不发,满脑子里在想象着刚才井下那烦恼的情形。如果换另外一个矿工,周川也许会高抬贵手放他一马,而另外的矿工也绝不敢顶撞他周川,让他周川在官场上下不来台,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不过去。今天的事情又在他刘二身上发起,再一再二不能再三,他周川是不会等闲视之轻易放过他去的。
从长嘴巴王贵那里,周川已经掌握了刘二挑动光棍们攥着嘎子集体罢工的事实真相,加上二年前那一次闹事,前后三次合在一起,三次的总账周川要和他彻底清算一回。
二年前那次虽然没有像这两次恶劣,但他得罪的是市煤炭局的同志,结果害得周川差一点没有拿到建矿的资金!
那天的全部情形,二年后的今天仍然清晰地储存在他周川的脑海里:
那天,运河市煤炭局分管建井业务的干部,看上去还真的有那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