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逝人非(完)-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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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绘溪下子觉得脸有些发烧,站起来有些尴尬的:“没有……今有心理援助的活动,我打算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是最后赶到集合地——本市一座民工子弟的学校的时候,还是已经很晚。
正好是午饭时间,志愿者们正在分发营养餐。鱼、肉和青菜,加上份牛奶,领餐的孩子们就回到自己的教室,看上去十分的乖巧。
有学生看到夏绘溪,大声对打招呼:“苏师兄在隔壁的教室。”
一群又一群的孩子从身边走过,其中的绝大多数看上去并不像如今城市里的孩子那么干净漂亮。他们并没有昂贵而时髦的衣服,神态间也并不像骄傲而精致的小王子或者小公主。即便如此,一张张的小脸依然童真而目光清澈。他们捧着盒饭,和同伴一起快活的笑着,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是上好的玛瑙。
她心底依稀受什么触动,夏绘溪站在那里出神很久,一直到这个孩子撞了一下,声音有些惶恐:“姐姐对不起。”
她连忙摇头:“没事。”往前走几步,推开那个教室的后门。
教室里十分安静。
苏如昊的背影向来十分挺拔,可是此刻,他坐在窄小的课桌之间,又刻意微微的俯下身,和对面的小孩面对面平视,低声着话。
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得到那个小孩苹果似的脸蛋,目光望向苏如昊,满满的,全是亲近和信赖。
苏如昊低低的句什么,小姑娘就头,声音清脆发亮:“我会的。大哥哥,我把昨画的图画拿给你看好不好?”
就像是对待家中的幼妹,或者是小小的女儿,苏如昊的声音中渗了暖意,又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温和的说:“先吃完饭,我们再看画。”
小姑娘很听话的开始吃饭,一声不吭。他依然注视着,一动不动。夏绘溪看得见他的侧脸轮廓,异常的柔和俊秀。
她愈发的不愿打破么温柔美好的幕,只想这么静静的看着,苏如昊却十分自然的回过头来,目光找到她,嘴角淡淡的抿起微笑:“什么时候过来的?”
夏绘溪倒有被吓一跳的感觉,她慢慢的走过去:“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他不答,指指玻璃窗。
夏绘溪看到自己的身影正在的走进,恍然微笑,忍不住:“你早就知道了?”
他却不答,给身边的小孩做介绍:“这个姐姐姓夏,来,认识一下。”
“我叫刘媛媛。”她的目光有些怯怯,仿佛是刚刚孵出壳的小鸡,带好奇和羞涩,“姐姐你好。”
夏绘溪也坐下来,似乎知道她的紧张,尽量和颜悦色的说:“很高兴认识你。”
“媛媛的成绩很好,还代表学校接受奖学金,是吧?”苏如昊虽然是对着夏绘溪在话,可是那种语气仿佛春风拂过,将柔柔的绒毛扫进人的心底,温意融融。小姑娘微微有些脸红,扒几口饭不吭声。 “奖学金?”
他斟酌一下,还没有回答,小孩已经开口:“就是一个叔叔捐钱给们学校,那天还来好多拍照的人,老师还有电视台的人来。”
夏绘溪很快的看苏如昊眼,似乎有些怔忡,不过片刻,转过脸笑盈盈对着小孩:“是吗?那一定要成绩很优秀才能当代表。”
小姑娘大概有些不好意思,低声说:“是老师让去的。还背好长的段话,谢谢那些领导叔叔。”
一 声钝响。
原来是搁在旁椅子上的包掉在地上。夏绘溪弯下身子去捡,因为课桌实在有些矮小,两个大人坐在起,难免觉得有些拥挤,她的手指便拂过苏如昊的手背,冰凉得就像是窗外萧瑟的寒风。
他一怔,下意识的反手握住,手心温热,似乎想要努力温暖她的,另一只手却若无其事的伸出去,亲昵的拍拍媛媛的小脑袋:“是因为老师喜欢,很光荣。嗯?”
最后的一个音节分外的温柔,仿佛是在空气中拉出长而缓的气流,又将人心底的那丝异样抚慰平整。
夏绘溪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看着他。可他并不回过头,浅浅微笑着注视小姑娘,语气耐心:“媛媛有没有去凤凰欢乐谷玩 ?下次哥哥姐姐带去那里玩好不好?”
他并不介意让夏绘溪看着个稚气而认真的约定,甚至和小姑娘勾手指。
“可是……阿爸过几们就要回老家过年……”
“没关系,过完年们再去,好不好?”
苏如昊的左手依然牢牢的扣着夏绘溪,又转过头,语气比起往常还要温柔得多:“你会去的吧?”
看待她的目光仿佛就是在看着小女孩,很多的宠爱和温暖,让夏绘溪心口一滞,有片刻的时间说不出话来,最后不由自主的答应他:“嗯,当然。”
他依然在凝视着,目光有些小心翼翼,可更多的似乎是柔和和怜惜。夏绘溪真真切切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是那些藏在深处的心事要蓬勃欲出。然而最后,她只是抿唇笑笑,没有话。 刘媛媛已经吃完饭,好奇的看着他们,歪着头:“哥哥姐姐,我去拿图画给你们看。”
他们异口同声,说了句:“好。”
下午的活动结束,苏如昊送回学校。车子开进南大校门,正要往职工宿舍那边拐弯,夏绘溪忽然喊住他:“我去办公室。”
其实还不到晚饭时间,她想抓紧时间再整理整理资料,又知道苏如昊晚上和导师约时间讨论课题的事,也不留他:“自己去吃饭吧,我先上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恍惚,以至于彭导给自己的资料看遍也没理出大概。夏绘溪叹口气,想起刘媛媛怯怯而柔软的语气:“……还背好长的段话,谢谢那些领导叔叔。”
在孩子小小如水晶的心里,是不是也觉得那些所谓的“感谢”有些怪怪的呢?
夏绘溪低头,拧亮台灯,又想起苏如昊的那些话、那些眼神……他是知道什么吧?心思一下子复杂起来,似乎不知道是该觉得安慰,或者怯懦。
目光在杂乱的办公桌上停顿很久,夏绘溪又拿出自己的工作日记。
经验丰富的分析师曾说,为了探知病人的内心世界,必须用你所有的智慧和联想。不要怕歧路,因为随着资料的丰富,可以将偏见和错误纠正过来,一直到找出唯一的原因。
仿佛为了整理思路和线索,轻轻的念出声音来,“天使……发烧……抑郁……亲吻……死亡……”
办公室没人。虽然夏绘溪觉得自言自语有些傻,可还是决定用那个类似于自己编故事的方法试试。
其中一个很好理解——“发烧,肯定是在指他自己,因为他的身体容易发烧。可是洁白呢?是不是他病会联想起医院,医院的象征就是白色……”
“天使……亲吻……两个意象可以归在一块儿。反应词是爱情……他的生命里肯定出现过一个美好的人物形象,或许他们的关系还很亲密。”
“抑郁……死亡。会不会那个人因为抑郁症死亡?……又或者是因为CRIX的抗抑郁药物曾经传出过有个病人误服死亡,他才会有样的联想?”
“哦,不是。也不定是这样……”
还要再下去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轻微的声响。
夏绘溪忙忙的止住了话语,看见门口一道修长的人影。他穿着深咖色的风衣,五官藏匿在暗色之中,也不知道看她这么发疯多久。
她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苏如昊的眼睛深邃而蕴着笑意:“在自言自语什么?”
二十五 (上)
她讪讪的笑笑,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又突如其来的闻到排骨的香气,眼睛一亮:“带了吃的?”
苏如昊走进来,顺手将办公室的门带上,将食品袋放在的桌上,语气有些责怪:“你看看几点?是不是忘记吃晚饭?”
夏绘溪打开次性饭盒,欢呼声:“是排骨年糕啊!”
是她的最爱。小店有些远,需要穿过校园去后边的小街。其实不算很近,夏绘溪有些不好意思:“怎么知道爱吃个?跑去买太麻烦……”
苏如昊帮理理桌上的文件,若无其事的:“开车去的。不算远。”
“哦”了一声,她心满意足的低头吃饭。额前的发丝落了下来,他伸手替她拨开,修长的手指在的额前却忽然顿顿,微微踅眉:“怎么还是留疤?”
夏绘溪撇撇嘴角,她是不在意,可到底是年轻的孩子,早上在照镜子的时候,看见额上那条淡淡的疤痕,难免有些丧气。现在听到苏如昊么,随手从抽屉里找个夹子,将额前的长发别起来,笑了笑说:“没关系的。时间长会淡下去的吧。”
隔了半米左右的距离,他的视线依然落在的她额角上。像是有人用眉笔抹划上去,浅褐色的短短一截在如凝脂的色调间十分的显眼。
夏绘溪有些不自在的将手撑在额角,低声:“别看,都不好意思了。”
他却将的手轻轻拿开,指腹极轻柔的摩挲,慢慢的:“那次是我不好……”
“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你,我才真是倒霉……”夏绘溪吃完最后口,将食品袋收拾下,“我去扔掉,你再坐会儿。”
夏绘溪穿过走廊的时候,声控的廊灯依次打开,仿佛是清凌凌的白雾,又仿佛是白色的花朵盏盏的在脚下绽开。她走得又急又快,鞋跟声音清脆,在狭长的空间里回荡着,就像是寺庙里悠长的钟鼓鸣声。
这么寂静,又这么清冷,竟然一阵阵的开始起鸡皮疙答,夏绘溪加快脚步回办公室,很快的将桌上的资料理了理。彭教授给的那些案例是按照编码登记的,刚才自己翻遍弄乱顺序,于是不得不顺着纸页上的号,再张张的理好。数数那叠案例,一共二十三张,放好,却突然发现少其中的编号十七 。因为心不在焉,想大约是杂乱的混在另外的实验综述里,怕耽误苏如昊太多的时间,也没心思再找出来,于是叠整齐放进包里:“走吧。”
他坐在椅子上,神色间有些怔忡,隔会才反应过来:“嗯。东西理好了?”
想到缺失的那页纸,夏绘溪微微有些心烦,点头:“好。”又借着灯光看看他僵硬的脸色,忽然有些不放心:“你还好吧?是不是今太累?彭教授找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他替扶着门,侧身让她先走,“就是说说之前的硕士毕业论文。”
苏如昊送她到楼下,看着她上楼。夏绘溪走出几步,又在车前的暖黄色的灯光中对着他挥了挥手,才跑开了。其实色很晚,又隔了些距离,他嘴角柔和的微笑也不知道能不能被她捕捉到,可是他耐心的保持着那样温和的笑容,直到视线中那个身影越来越远,最后稀薄而不可见。
目光慢慢的移回,苏如昊掌心的那张纸已经被揉成一团。他重又打开。编号十七——他借着车子顶部那盏小小的灯光,字句的读完,嘴角含义莫名的微笑渐渐淡去,似是遥远的勾意,又似是极冷静而残酷的思考,最后将那张纸摊平,仔细的叠好,放进口袋里。
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已经不算早,苏如昊从浴室出来,又打开衣柜找T恤。之前的那套衣服就随便的堆在自己的衣服上边,折得不好,想象得出那是如何的羞涩和慌乱。苏如昊的手指触到那套衣服的时候,心底忽然觉得柔软,他将那套衣服拿出来,铺在床上,仔细的又叠一遍,正要放进去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纸片飘然落下来,仿佛是洁白的花瓣从骨朵上脱落,慢悠悠的弧线在自己眼前的展开。
紫褐色的地板上,薄薄的一片,仿佛是冰晶,静静的躺在脚下。
他俯身,捡起来。
笔迹缭乱,又因为是铅笔写的,痕迹也不算浓。
开头写日期,言简意赅的几句话,像是日记。
他仔细的读上边的第一行字,十分的认真,娟秀的字迹一个个的落在眼里,片刻之后就判断样的描述只可能是以日记方式保存的一种记录。
其实在社会科学中,这样的研究方式十分重要。不过相应的,也需要非常的毅力和耐心。看起来,夏绘溪一直在坚持记录自己的梦作为研究材料和分析素材。
尽管心底有些隐秘的好奇,可他还是下意识的将纸条拿远一点,似乎要给自己时间考虑,到底要不要看她的隐私。
几秒之后,好奇心还是压倒残存的犹豫,修长的指尖抚平那张纸,他微微勾起唇线,继续看下去。
那些简单记录下的场景似乎历历在目——
“老样子,跑不动。跑道无限的延长开去,一直到筋疲力尽也看不到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