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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孔雀森林-第19部分

小说: 孔雀森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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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嘴角怎么了?」小云问。

 

    『这两天熬夜,应该是上了火。』我说。

 

    小云立刻把放在我和荣安之间的鸡块移到荣安面前,然后说:

 

    「那你要吃清淡一点的东西,少吃点肉类。」

 

    我抗议说:『妳看过老虎熬夜后改吃素吗?』

 

    没想到话题由老虎开始,七转八转竟然转到刘玮亭身上。

 

    小云对刘玮亭很好奇,我简短述说往事,反倒是荣安巨细靡遗。

 

    「都是我不好。」荣安说,「如果当初我查到的是柳苇庭就好了。」

 

    『跟你无关。』我说。

 

    「可是……」

 

    『别说了。』我打断荣安,『是我不够坦诚,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她

 

    情书寄错了。』

 

    我自以为是的善意选择隐瞒,却不知道这样反而造成更大的伤害。

 

    因为刘玮亭应该会觉得我的将错就错是在同情她。

 

    她是选老虎的人,怎能忍受这种同情?

 

    甚至她会觉得是种羞辱。

 

    想到以前跟柳苇庭在冰店的对话,不自觉叹口气说:

 

    『如果我是选羊的人就好了。』

 

    「这让我想起一个故事。」Martini先生突然开了口。

 

    小云和荣安同时转过头去异口同声说:「什么故事?」

 

    「右边的石头。」Martini先生说。

 

    『右边的石头?』我也转过头。

 

    虽然我们三人都直视Martini先生,但他仍不慌不忙清了清喉咙,说:

 

    「嘴巴有些干。」

 

    小云见他眼光瞄向那壶酸梅汤,赶紧说了声抱歉,然后倒了一杯给他。

 

    他喝了一口后,说:「很好喝。」

 

    「谢谢。」小云笑了笑。

 

    「有个人的右边有颗很大很大的石头,几乎是像山一般大的石头。」

 

    Martini先生又喝了一口酸梅汤,「这个人很想爬上石头顶端看上面的

 

    风景,可惜尝试很多次都没成功。最后他放弃了,只好往左边走。但

 

    不管他走了多远、看了多少美景,他依然念念不忘右边的石头,甚至

 

    还会折返,再试一次。」

 

    我等了一会,见他不再说话。便问:『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这个人的心中,将永远存在着属于右边石头的遗憾。

 

    他甚至会认为右边石头上的风景,可能才是最美的。」

 

    Martini先生看了我一眼,说:「你们刚刚提到的刘玮亭,也许就是

 

    你右边的石头。」

 

    我微微一楞,没有答话。

 

    「其实我和你一样,都有右边的石头。但你可能是那种会在左右之间

 

    往返的人,而我……」Martini先生说,「却一直待在原地。」

 

    「为什么不往左边走呢?」小云插进一句。

 

    「我如果不爬上右边的石头,就永远不可能往左边走。」

 

    Martini先生回答后,摸了摸他的领带。

 

    他今天打的领带是绿色底白色圆点,看起来像是雪花飘落在草原。

 

    这种图样跟现在的季节很不搭调。

 

    我也注意到他偶尔会摸摸领带结,甚至轻轻晃动领带的下襬。

 

    给人的感觉像是领带很重,让他的脖子有些不舒适。

 

    这晚Martini先生走得早,留下一些疑惑给我们三人。

 

    小云的疑惑是:为什么要说是右边的石头?而不干脆说右边的山?

 

    我和荣安的解释是:山比较好爬,但石头可能光秃秃的,很难爬。

 

    荣安的疑惑是:为什么要说右边?而不说左边?

 

    我和小云很不屑地回答:有差吗?右边左边不都一样?还是得爬。

 

    我的疑惑则是:为什么刘玮亭会是我右边的石头?

 

    但我们三人都没解答。

43

    酷热的日子里,下雨便是难得的享受。

 

    连续两天的大雨,让我悠闲地在家里睡了两天午觉。

 

    第三天雨势转小,但不减我睡午觉的兴致。

 

    睡到一半时,好像听见有人叫门,戴上眼镜睁眼一看却吓了一跳,

 

    一个浑身湿淋淋而且头发还滴着水的女子正站在昏暗的房门口。

 

    我还以为是水鬼来索命。

 

    看了第二眼后才发现原来是李珊蓝。

 

    『怎么不是敲天花板呢?』我急忙从床上起身,『有事吗?』

 

    「我钥匙忘了带回来,被锁在门外了。」

 

    『妳看我的样子像锁匠吗?』

 

    「你有没有备用钥匙?」

 

    『没有。』我摇摇头说,『我有的两把钥匙都给妳了。』

 

    「原来你没有备用钥匙,怎么办呢?」

 

    『找锁匠啊。』

 

    「另一把钥匙放在房间内,怎么办呢?」

 

    『找锁匠啊。』

 

    「房东又不住在台南,怎么办呢?」

 

    『找锁匠啊。』

 

    「烦不烦呀。」她瞪了我一眼,「找锁匠不用钱吗?」

 

    我恍然大悟,原来她又想省钱。

 

    『还有个办法,不过不知道是否行得通。』我说。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

 

    我下楼到她房门口,拿张电话卡斜插进门缝,房门便应声而开。

 

    『这种老式的喇叭锁很容易开的。』我说。

 

    「太不安全了。」她说。

 

    『是啊。』我点点头,『这种锁确实很不安全。』

 

    她看了我一眼,说:「我是指你。」

 

    『嗯?』

 

    「这样你不就可以随时开我房门?」

 

    『我干嘛开妳房门?』

 

    「你现在不就开了?」

 

    『那是妳叫我开的!我没事开妳房门干嘛?』

 

    「我哪晓得。」她说,「这要问你。」

 

    『妳……』我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妳到底想怎样?』

 

    「除非你发誓。」她说。

 

    『好。』我说,『我发誓,绝不开妳房门。』

 

    「如果我又忘了带钥匙呢?」

 

    『我发誓,除非妳叫我开门,否则我绝不开。可以了吧?』

 

    「你还没说如果违背誓言会怎样。」

 

    『我发誓,除非妳叫我开门,否则我绝不开。』我心里有气,沉声说:

 

    『如违此誓,别人永远会说我是虚荣的孔雀,不会真心爱我。』

 

    我说完后,她便沉默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话会出口,也觉得这样讲好像太重了,

 

    于是也跟着沉默。

 

    我看她发梢还渗出水珠,便打破沉默:『妳赶紧进去吧,免得着凉。』

 

    她嗯了一声,便走进房间,关上门。

 

    「喂。」我转身走了两步,听到她开门说:「对不起。」

 

    刚回过头,房间也正好关上。

 

    『我拿片木条钉在门边,这样电话卡就打不开了。』我隔着房门说。

 

    「谢谢。」她也隔着房门说。

 

    爬楼梯时,差点在湿漉漉的阶梯上滑一跤。

 

    回房间后,又开始纳闷刚刚为什么会发那个誓?

 

    或许是我潜意识里太介意别人对孔雀的偏见。

 

    可是,真的是偏见吗?

 

    隔天终于放晴了,我不再有偷懒的借口。

 

    刚从外面踏进院子时,便看到李珊蓝双手放在背后神秘兮兮地走过来。

 

    我用警戒的口吻问:『有事吗?』

 

    她露出古怪的笑容,双手从背后伸出,手上拿着三个信封。

 

    A4信封的蔡智渊、标准信封的柳苇庭、西式小信封的刘玮亭。

 

    我楞在当场,久久没有反应。

 

    「我整理房间时,在床底下发现的。我认为……」

 

    她话没说完,我回过神一把抢走那三个信封。

 

    只犹豫了一秒钟,便把它们都各撕成两半。

 

    轮到李珊蓝楞住了。

 

    我不等她回神,立刻冲到楼上房间拿出打火机,再冲下楼点火烧毁。

44

    火光中,关于刘玮亭与柳苇庭的记忆迅速在脑海里倒带一遍。

 

    我静静看着红色火焰吞噬纸张,红色经过之处只留下焦黑,

 

    偶尔也飞扬起纸灰。

 

    火光熄灭后,我开始后悔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冲动。

 

    「忘记了吗?」她突然问。

 

    『嗯?』

 

    「关于这些的记忆。」她指着地上的焦黑。

 

    『不。』我摇摇头,『还记得。』

 

    「所以说烧掉根本没用。如果有用的话,这世界早就焦黑一片了。」

 

    『算了。』我叹口气,『反正都烧掉了。』

 

    「你当初花了那么多心血写情书,就这么烧掉岂不可惜?」

 

    『妳怎么知道那是情书?』我提高音量。

 

    「这……嗯……」她似乎发现说溜了嘴,「猜也知道。」

 

    我瞪视着她,她只好又接着说:「我只看了一点点啦。」

 

    『妳看到哪里?』

 

    「柯子龙。」

 

    『那已经是信的最后了!』

 

    「不好意思。」她勉强微笑,「文笔太流畅了,不知不觉便看完了。」

 

    『妳……』

 

    「往好处想,如果哪天你突然想知道信的内容,我还可以帮你温习。」

 

    我不想理她,拿起扫帚和畚箕扫除地上的黑。

 

    扫完地,将扫帚和畚箕归位后,正想上楼回房时,听到她说:

 

    「想跟我这只虚荣的孔雀说说话吗?」

 

    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说:『为什么说自己是虚荣的孔雀?』

 

    「我曾经有个男友,他说过我很骄傲又爱钱,简直是只虚荣的孔雀。」

 

    虽然她说得很淡,但我相信她刚听到时一定很受伤。

 

    我的气完全消了,向她走近几步,问:『你们怎么分手的?』

 

    「我先男友……」

 

    『是前男友吧。』

 

    「我习惯叫先男友,这样可以感觉到他已经死掉了。」

 

    『妳好狠。』我忍不住笑了笑。

 

    「我先男友跟我分手时说了个比喻:当你吃过水蜜桃,还会觉得橘子

 

    好吃吗?」

 

    『他暗示妳是橘子?』我说。

 

    「嗯。」她说,「橘子虽好,但水蜜桃才是真爱。而不顾一切追求真爱

 

    则是他的宿命。」

 

    『妳先男友也是选羊的人吗?』

 

    「嗯。」她点点头,然后说:「也是?」

 

    『我前女友是选羊的人。』

 

    「要说先女友。」

 

    『不,我希望她还活着。』

 

    「你心地不错。」她笑了笑。

 

    地上还有一点烧过的痕迹,我们同时注视那里,不再说话。

 

    「谈谈你吧。」过了许久,她说。

 

    我连从哪里开始、要说些什么都没犹豫,直接从那封情书开始。

 

    一直说到苇庭离开后,我在楼上房间的墙上写字排解悲伤。

 

    除了房东早已知道墙上有字,于是便跟他说我也在墙上写字以外,

 

    我从未跟别人提过墙上的字,连荣安也没,更别说我也在墙上写字了。

 

    竟然把这种心事也说出口,我很纳闷。

 

    「你喜欢那个选老虎的刘玮亭吗?」她问。

 

    『算喜欢吧。』我说,『程度还不清楚。』

 

    「你说过后来你写了几封信去解释,信里有提到你喜欢她吗?」

 

    『没有。』我摇摇头,『我只是拼命解释和道歉。』

 

    「她应该也喜欢你,如果你告诉她你喜欢她,她就不会伤得更重了。」

 

    『啊?』我很惊讶,『为什么?』

 

    「再多的解释和道歉虽然可以说明你并不是有意欺骗,但却间接告诉

 

    她,你跟她在一起只是在为你无心造成的错误善后而已。」她说,

 

    「她是真心对你,你却虚情假意,她能不伤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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