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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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着自己,还算他残存了一点廉耻心。
刘丽又是年底加班,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到。一个人坐着很无聊,衣苇趴在桌上,眼睛便落在桌角的一支玫瑰上了。伸手够着,捏在手里把玩,把花茎上的扎手的刺用餐刀锯掉,然后把花瓣一片片摘下来,摆放在面前的空餐盘里,接着用胸前长项链上的十字架顶端在每一片花瓣上写上“程”……
“我在云朵上写下你的名字,却被风儿带走了;我在海滩上写下你的名字,却被浪花儿带走了;我在大街小巷写下你的名字,于是,我被警察带走了。哈哈……够专注的呀,站在你身后竟没察觉。来,看看,是谁激发了你这么强的破坏欲?”
“还不是等你,觉得无聊呗。”
“呦,有这么多个‘程’陪你还无聊啊?”
“哪里要那么多,只要有一个是真的就够了。刚才那段话挺有意思,你编的呀?”
“哪是我呀,网上的,不知下午是谁发到我手机上的。你要觉得有趣,我遇到有意思的就转给你。”
“没心情。他要回来了。”
“咦!这不是好事吗?可你这情绪不对呀。”
“他们两个一起回来。”
“啊?这回可要火星撞地球了。在我看,就这个啊,是迟早的事,也没什么紧张的。”
“我倒不是有什么紧张的,你也知道我的,我是从来不惧怕什么强硬派,相反她要是把自己装扮得弱势一些,利用一下我的恻隐之心,这事还真难办了。但以我对她的了解来判断,她绝对是来兴师问罪的。而彭程虽然心有所属了,但表面上的事还要维系,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这样的话,如果真的我们面对面了,他夹在中间会很尴尬,我是替他难过。你看我多高尚,自顾不暇还想到他的感受,真的不是故作姿态,多少天了,我一直在想他的为难。原本他是回来参加一个生物论坛的,可后来组委会通知因准备不充分延期两个月举行了,可他还是决定按原定时间回来,他真的想回来,想见我的,连借口都懒得找,也不想等什么会期了。可是,唉,那个她在阻止彭程一个人回来不成后,却坚决要同行。你想,我们四个多月没见了,可电话里已经聊了三五百个小时了,用他的话讲,这几个月大概比他前半生说的话总合还多。我毫无疑问地确定他爱我,我也肯定他这次回来就是想见我,可身边有人寸步不离,他能怎么办?我不忍心看见他千里迢迢地回来了,却不能见面。这样的痛苦我能体会,就如同我等了这么久也想见他……”
“那就破釜沉舟好了。男人是不能太惯着的,你不给他一点压力,他不会快速推进的。由着他左右观望或等你这头确定之后,再和那头摊牌?这在我看来,跟脚踩两只船无异。”刘丽见衣苇眉头紧锁,就转变了话锋:“这是你的家门口,量那个人掀不起什么大浪来。再说,总归能见到了,不管在什么场合下见到,聊胜于无嘛!”
“咳!不是这么简单啊,见了如果比不见还难受,那又何必呢。再说,如果让他觉得跟我在一起,就是注定是这样的困难重重甚至重逢无望,我真的怕他动摇而临阵逃脱。我心里乱死了。不说我了,你说小臻这事怎么办?外面的世界再精彩还是挡不住对她那小弟的一往情深。她这桃花劫算逃不过了。”
“逃不过也得过。也许我们能帮上她的,不是劝说小弟去爱她,而是……现在只有小弟能绝了她最后的念头。”
“只能如此了,我们如果确定小弟真的不爱她了。哪怕小弟只是不能给她什么名正言顺的幸福,所以才回避她、拒绝她,那我们都不能出此下策啊。哎,你、我,可都是陷在感情漩涡中的,积点德吧,哪怕是为了自己。”
“现在是摘拔出一份算一份了,别都钻在牛角尖里。真假牛魔王,不是就连铁扇公主都没法分辩和掌控吗。老周确实想争做你说的‘模范离婚夫妻’,他有时间愿意多帮我忙。可如果不是当年他骗取了和我的关系,怎么会有今天。现在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在弥补当年的过失——胆敢隐瞒婚史,搞得全军区沸沸扬扬,搞得我实在没办法跟他继续下去,只好结婚和离婚一起办了。后来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蒙蒙的爸爸份上,我才不会给他尽责任的机会。所以,对于感情不要太过理想化,这世上,如果两个人一旦分开,根本没有做什么朋友的可能,不成仇人已经万幸了。其实怀着仇恨分手,大家日后不会被什么留恋折磨,倒是好事呢。你的任务是能把握好自己的这段感情,至于小臻这事,好在她们两个这不隔着太平洋吗?先慎着点也行。再说,给小弟制造点致命缺点,让小臻慢慢绝望了,这还不容易?实在不行,我老刘亲自出马,没有搞不定的。行了,交我了,放心。”刘丽狡黠地眨着眼睛。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不过,你不会是‘为了打鬼,借助钟馗’吧?忠告啊,可别把自己或者别的好朋友搭上了,谨防晚节不保哦。”
“为朋友,我可是有着强烈的‘献身’精神啊。”
“得了,一个没捞出来,回头,再搭进一个,那小弟是个杀伤力很强的家伙。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想想怎么对付美国回来的那两口子吧,也许不只两个人啊,没准还有庞大的亲友团啊。小臻的事缓缓再说,干嘛急于一时啊?”
“小臻刚到那边,人生地不熟,对周围的人和事有点排斥反应。在这时候,对越是熟悉的越留恋,她对小弟爱得已经可以放弃自尊了,电话里说她想回来见小弟。又是一个可怜的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是一站啊。”
“其实如果小臻不是我们的朋友,我倒是有些同情小弟了。她们两个应该有各自属于自己的生活,是正常的生活。”
“是啊,也许我们现在做的,就是让他们能够各自归位。幸福应该是得到承认,获取祝福的那种,否则,地下情人是没有前途和幸福可言的。”
“小臻的事我们不急的。其实小弟没有积极的态度,他表现得越不好,对小臻来说就越是个好事。逐渐冷下来,大家都不至于过于伤心。软着陆嘛,别磕碰到任何人,小弟这边如果他还残存一点良知、不想连累小臻一辈子的话,那就继续扮演小白脸的角色,然后我们用这一事实明白地要小臻知道:他们曾经的那段感情就是农夫与蛇、东郭先生和狼、渔夫和魔鬼,现在这些禽兽脱离困境了,所以要露出本来面目了。我们一起用一次性的强刺激把小臻唤醒,即便会很痛心,但痛一时远比痛一世要好。”
“你说,小臻会信吗?”
“我还是那句话,尽人事,听天命。”
“现在也只能如此,拖住小臻,让她的圣诞假期不要回国,哪怕只是过了这一段就好。否则,我真的觉得难以招架了。”
“彭程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把他这头搞好是你眼下的重中之重啊。”
“他能有什么安排,估计又是被人牵着走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们!怎么在别人那里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在你们这儿就搞得这么复杂?告诉你个数字,这是今年底最新的一个统计数字,民政部门刚报到我们局里的,现在还处于保密状态,可能是局领导怕公布以后引发社会上不安定情绪的暴发吧。说:咱们这个城市年离婚率是结婚率的一半。当然这不意味着有一半的家庭处于解体状态,可这数据只是办理合法离婚手续的部分,还有那些分居的呢?还有担心离婚成本过大,而将就着同床异梦的呢?没有人会认为一纸婚书会成为爱情的保障。所以,清醒地面对自己的婚姻状况是爱情观成熟的表现。破镜能重圆的要尽力争取,而那些实在就是走到了尽头的婚姻必然要解体,无需什么挽救和强求。有感情时如同异性相吸的正负电荷,你就是不让他们在一起,你都没办法使之分开。可如果到了磁性减弱,甚至出现相互排斥的现象,你再想往一起捆绑,那是违背了自然规律,谁能做得到啊?很简单的物理现象,也是生物界共识,没什么难理解的。”
“就婚姻的自然属性而言,的确如此:合则合,分则分。可就其社会属性而言,就不是这么简单了。一纸婚书其实如同经济活动中的合同,它的最基本条件就是‘爱了,所以在一起’,那是不是也同时意味着‘不爱了就不在一起’?虽然用这样的方式去约定看不见摸不着的感情会让人感觉不踏实,但如果真的都能做到理性对待感情,这两点被同时认可,无疑是个最好的约束和规范呢。而人们往往忽视了婚变是在一个约定的条件发生变化之后,合同的依据根本不在了,去承受违约带来的后果,不知道这样是公平的吗?财产上的、名誉上的、孩子问题的,所有的婚姻附属品都来了,这实在是一道难题,究竟要顾全哪头才是?别说对彭程这样的事事可以将就、处处可以忍让的人,就是情商再高,条理再清晰、做事再果敢的人,面临感情之事都会心存顾忌的,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迈出那一步的。”
“什么是‘万不得已’?那你就制造一个‘万不得已’不就完了吗?”
“不行,我要爱情,更要自尊。我不会逼着彭程做什么选择的,用阴谋换取爱情,是我最不齿的做法,也是彭程不会主动接受的做法。如果为了一次‘意外’而需要他被动地去承担责任,你以为这样的婚姻会长久吗?能离第一次就能离第二次。其实制造意外很简单,你知道我是没什么避孕措施的,我只要告诉他……你看,我都扯到哪里去了,我们还什么都没发生。”
“发生那件事是件难事吗?一蹴而就,两个爱得死去活来的成年人,那件事比捅破窗户纸还简单,你自己想象一下,如果你们两个不是被千山万水阻隔着,已经发生了什么还在意料之外吗?你不妨把每一次电话中的精神上动情处当成一次肉体上的交合。你自己算一算,你们四个月间已经有过多少次了?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只是重视身体间的接触,而忽略了精神上的背离。其实,精神上的开小差才是对婚姻最大的背叛。你们两个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在我看来已经走出了各自的婚姻了,不是吗?”刘丽越说越激动,她把衣苇当成了伪婚姻的卫道士在进行着急风暴雨式的批判。
衣苇眨眨眼睛,笑着说:“我觉得彭程应该单独跟你谈谈,让他对婚恋观有个重新的认识。”
“我看有必要,等这次他回来吧,我替你改造改造他,只要你不心疼。不过,有人在他身边,我恐怕插不进话去了,只能见机行事吧。对了,年底忙得要死,林芳怎么样了?术后她不是一直想回老家,你怎么安排她的?”
“回去谁能照顾她呀,她父母是两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而且一大把年纪,这些年都是靠林芳给家里寄钱维持日常生活。这下子,女儿病得这么重,家里的顶梁柱塌了,这一家人还怎么活呀。可别都看着上火了,能挺一天算一天。如果,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提前送林芳回家的,我把她送回去。”
“你告诉她,我忙完这阵子,就去看她。”
“还是别去了,她变得很暴躁,原来的那个保姆也让她吓跑了。尤其两次化疗下来,一点食欲也没有,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你记得她的头发过去多好,每次见到国庆节旅游时的照片我就忍不住难过。她也经常抱着那些照片大哭,说着什么:老天爷为什么不让她漂漂亮亮地离开这个人世,为什么先把她变成一个不男不女的小丑再把她招回去啊。她不愿见任何人,她不明白为什么其他人是健康的,而唯有自己是残缺的而且是即将消亡的。”
“不对呀,我记得当初知道病重需要住院时她是很理性的,还一直安慰我们的,这怎么会变成这样?那这样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啊?”
“人的精神力量在关键时刻才会显现其作用的。她是精神上先崩溃了,肉体上才逐渐枯萎的。当初,我考虑再三,没有把她的情况跟彭总说,也没让她说。可手术的当天,需要家属签字时,我动摇了,一旦进了那道门她真的出不来了,我怎么向她的家人和彭总交代?林芳看出我在签字时的为难,主动把电话打到彭总那里。彭总接到电话很意外,不知说些什么,只是说,应该让她父母知道,至于钱上他可以帮到底,可是否签字他不知该怎么做。后来他让林芳把电话交给我,告诉我还是先征求她父母的意见,然后再由我来替他签这个字吧。他本人会尽快过来看望她的。”
“结果几个月过去了,他没来是吧?”
“是,没来。我也没再去电话。这就是所谓的情人,关键时刻,他想到的一定是避嫌。我恨这些男人,可也只能很无奈地恨,所以更觉得林芳可怜,从内心开始同情她,并尽我所能地去帮她——找市里抗癌协会的义工去照顾她,一下班我就去她那里,化疗时给她讲笑话分散她的注意力,掉头发前给她订做一个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