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殇-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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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早告诉我?”陆雯洁责问。
佐拉说:“我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你,可我还没找到呢,你倒不辞而别了。”
陆雯洁痛苦地说:“早晚不都得知道吗?你还能隐瞒多久?秦医生查房时的神态我应该感觉到的呀,我怎么这么粗心呢!”
陆雯洁柔弱无力地捶打着佐拉的胳膊,痛苦不堪。
佐拉一动不动地站立在那儿看她,看到那张扭曲的面孔和泪眼婆娑的表情,其实佐拉预料到了这般情形,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这离春河很远的冷清的小站的站台。
佐拉说:“回去吧。送小路回医院去。”
陆雯洁看了眼小路,咬着嘴唇说:“我们还是回老家养着吧。手里这点钱,也许住不了半个月的医院就没有了。我们先回去想想办法。”
佐拉知道,陆雯洁说的是违心话。小路是她的生命和支柱,没有了小路,陆雯洁以后的生活将无法想象,如果杨天意活着,陆雯洁还能有个依靠,还能填补失去小路后的生活空白。可杨天意死了,陆雯洁说的手里的那点钱,其实就是杨天意用生命换来的。退一步说,如果佐拉和陆雯洁结婚,也许陆雯洁还能从另外一种感情上得到安慰和寄托。可这又是那么的不可能。可他还的安慰她,不能坐视不管。
佐拉说:“你用不着回老家,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陆雯洁长叹一声:“你自己的官司还没了结呢,你还得东躲西藏,因为你是逃犯,我不能因为小路害了你,你不要安慰我了,我能理解你,我也衷心地谢谢你。”
佐拉说:“我能帮你,而且不是我一个人,会有好多的人来帮你。”
陆雯洁勉强地苦笑了一下。“我不能害你。窝儿矿人也都不富余,我比你更清楚。你别安慰我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佐拉急了。“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不是窝儿矿,窝儿矿的工人即使都来帮助你,那也是杯水车薪,只能救一时的急。我是说让整个春河市更多的好心人来帮你。”
陆雯洁拥抱了佐拉,喃喃地说:“佐拉,我明白你的好心。可你过的都是逃亡的生活,你先保住你自己吧。”
佐拉移开陆雯洁拥抱他的双臂,平静地说:“我其实不该向你隐瞒的,我瞒着你是因为有特殊的情况。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所想象的逃犯,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官司。”
“你不是逃犯?”陆雯洁一怔,“你到底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来窝儿矿?”
佐拉避开陆雯洁的逼视,迟疑片刻,终于下了决心。
“我不是逃犯,也不是出来打工的农民儿子,我是警察,是春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一名侦查员。我是在执行一项特殊的任务。”
陆雯洁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手惊颤地从佐拉的肩头滑落下来。她做梦都想不到,马春宁三个多月前带来的这个一身民工装扮还显得有几分稚嫩的小伙子竟会是一个刑警。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破败的小站,干涩的空气,一切都恍如隔世。她记忆中的破衣烂袄的佐拉,牵着小驴车送水的佐拉,跟在大个李屁股后面溜溜地下到井下的佐拉,躺在矿务局医院病床上神色慌张地躲避警车,看印着通缉令的报纸落泪的佐拉,以及做了窝儿矿人不怎么待见的护矿队长的佐拉,能和刑警这两个字联系起来吗?即使现在,陆雯洁也难以适应这巨大的角色转化的差异,她内心深处还是那个衣着朴素、神情木讷的乡下小伙子。她不希望佐拉是逃犯,也不想让他做什么护矿队长,她只希望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那样,她就可以大胆地爱他,照顾他,关心他,体贴他。但是,那个午夜,送小路去春河市中心医院的路上,佐拉娴熟地驾驶汽车的样子,使她已经隐隐地预感到了这场爱情的结束,那种感觉就像是看了一部没有结尾的小说或戏剧。
煤殇 二十(2)
然而,陆雯洁永远也无法把警察这个角色和佐拉联系起来。
陆雯洁的心咚咚直跳,后来的每一句话都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的:“你为什么要住到我家里?还要马春宁给找房子?”
佐拉说:“开始我也不愿意住你家,因为你家的情况比较特殊,住在一起很不方便,可窝儿矿实在又找不出能租的房子。你要不是一个人带着小路,可能就没有今天我们在这里了。我本来可以住到集体宿舍里,可那样很不方便,我要向队里汇报调查的结果,要接受队里领导的指示,时间长了怕那些矿工看出破绽,暴露我的身份。马春宁我原本也不认识,是我们公安局的凌局长通过矿务局的一个副局长给安排的。那个副局长人很正直,也就是说在政治上绝对靠得住,而且我们让一个副局长去安排,也不会引起别人的猜疑。我们还了解到马春宁和马民和有亲戚关系,让马春宁找房子,安排我到窝儿矿打工从理由上也站得住脚。”
说到马民和,陆雯洁眨了下眼睛问:“你是来查马民和的吧?”
“对。”佐拉说,“去年的十一月份,窝儿矿发生了一起瓦斯爆炸事故。矿主马民和不仅隐瞒了这起事故,而且还转移尸体、粉刷井口、封锁消息,隐瞒这起恶性事故。因为这次矿难死了不少矿工,一旦暴露,上面就会来检查,就会停产封井,马民和就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受到法律的制裁。这次死难的矿工里就有你的丈夫杨天意,我说的没错吧?”
“是。”陆雯洁脸色舒展了一点,可能是佐拉说起他是警察,说起矿难的事,冲淡了一点陆雯洁对小路白血病情的灼痛。“我一开始就有些嘀咕,你总是想打听那次事故的事,我只是想到了你的家什么亲戚可能在这些死难的矿工里。哪会想到你是警察,你说的父亲生病,没钱看病那些话,我全信,不仅信,还觉得你那么可怜,你那身体哪像个干矿工的。”
佐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你们为什么不举报呢?”
陆雯洁说:“谁敢啊?马民和说,要是政府来处理,那就要公事公办,死了的到头来连钱都拿不到。人已经没了,多拿点钱比啥都强;活着的也怕政府封井,会丢了工作没饭吃。当然,主要是怕马民和报复。马民和心狠手辣,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所以就没人敢吱声了。那姚婆子倒是敢闹一闹,可越闹钱越少,还挨了顿打。再说,这窝儿矿有几个姚婆子。”
佐拉脸色阴沉地问:“你们就这么忍了?”
陆雯洁叹了口气说:“不忍又能怎么着?对了,那个黄杰大哥也是警察吧?”
“是,他是我们队长。”佐拉点点头说,“在矿务局医院,你推着我在那个公用电话亭打的电话就是给黄杰打的。我知道,我让你离开你很生气,可你在旁边站着,我就没办法把情况汇报清楚,所以,我只能这样做。”
陆雯洁说:“你不说,我还把那天打电话的事忘了。”
佐拉听来,陆雯洁这句话的后面还有一层意思,只是她没说出来。但他知道,陆雯洁一定把那天的警车和女检察官苏莎认出来了,已经知道了苏莎的真实身份。
再说,佐拉那天反常地躲避苏莎,不想让苏莎看到他,否则好多事没法子解释,他也不能解释。佐拉的反常和苏莎那一身检察官制服,一定在陆雯洁的心里留下了深刻的记忆。这种记忆在短时间是抹不掉的,因为陆雯洁从那时起就已经爱上了佐拉。对这一点佐拉不可能没有感觉,只是他努力地使自己麻木,强迫自己尽可能不去想这些,等案子结了,等他的身份可以公开的时候,再去解释,请陆雯洁理解。
可现在,佐拉就是块冰也该被陆雯洁融化了。所以,佐拉陷入了感情的矛盾中,他是在这情感的漩涡中挣扎。因为,他真正的女朋友是苏莎。可陆雯洁却也像那棵石榴树的根茎一样渗透到他的骨髓里了。
太阳西斜,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小路坐累了,跑了过来,伸出两只小手分别拽了陆雯洁和佐拉,摇晃着他们的手臂说:“回家吧,咱们回去吧。”
煤殇 二十(3)
陆雯洁情不自禁地蹲下来,把小路拥进怀里,脸俯在小路弱小稚嫩的肩头,欲哭无泪。
佐拉拍了拍陆雯洁的肩膀,示意她该走了。陆雯洁站起来,却站立不稳,摇晃着几乎要摔倒,佐拉忙伸手搀扶住她,陆雯洁无力地靠在佐拉的肩头上。
回到春河市中心医院,小路在秦莉的安排下,又回到了自己的病床上。佐拉做东请陆雯洁和秀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家饭店吃了饭,又开车把秀送回了窝儿矿。陆雯洁留在医院里看护小路。
佐拉晚上住在了窝儿矿。他把别克轿车停放在大个李的宿舍门口,那些矿工们瞅着黑漆锃亮的轿车新奇而眼热,摸摸这儿,看看那儿,评头论足地评论一番。大个李显得很淡漠,背着手看了看,转身回屋里了。佐拉跟进屋里,大个李几分不满地说:“你从哪儿整了这么个玩意儿,怪扎眼的,你就不怕他们说闲话,你不怕他们乱猜疑?”
佐拉说:“借朋友的,这不是追陆雯洁着急吗。秀姐和我一起去火车站追的陆雯洁,完事后,我得把秀姐给送回来呀,哪能让秀姐自己坐车回来,秀姐是你的女人,也算是我的准嫂子。”
大个李笑了一下,说:“你佐拉什么时候学得油嘴滑舌了,什么秀姐,什么准嫂子,大哥就这么点见不得人的事都让你小子给抖落出来了。哎,我刚还想问你来着,你们追陆雯洁是怎么回事儿?”
“小路得了白血病。”佐拉的眼睛里蒙了一层雾一样的忧郁。
“怎么会这样?”
大个李默然了。
佐拉接着说:“这事儿你先替她保密,先别在矿上说,等看看情况再说。”
“陆雯洁也是个苦命的女人。”大个李无奈地叹了口气。
充满汗臭和霉味儿的宿舍里异常地沉闷和压抑。这沉闷和压抑是从心里辐射出来的。大个李来窝儿矿七八年了,他来的时候,马民和还是养着几台汽车的运输户,还是南面那个村子里的农民,他来的第三年,马民和才承包了窝儿矿,大个李是亲眼看着马民和的腰包一天天鼓了起来,到今天马民和在整个县城也算红得发紫了。其实,春河市里比马民和有钱的人不是少数,马民和在春河市算不上显赫,但也是混的开的人物。这几年,窝儿矿红红火火,风平浪静,马民和在一片歌舞升平中陶醉了。可是,去年开始,窝儿矿不再像往日那么平静了,一股看不见的暗流和躁动在悄悄的撕扯和涌动。大个李看得出来,马民和比过去突然变得敏感了,每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惧不安。
他还发现,佐拉来窝儿矿后,一段时间是民工,过些日子,也就是他养好腿伤回来,又成了躲避官司的逃犯,没几天又神神秘秘地带着他去冒儿山寻宝。这不断变化的角色,这近乎荒诞的举动,让他感到不可思议。但他又切实地领悟到佐拉的正直和睿智。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佐拉,他心里始终有杆秤。
大个李说:“反正你晚上不走了,你陪我喝几盅。让秀给整几个菜。咱俩好好唠唠。”
“行。”佐拉说,“不过,我得先回矿上看看,等我回来,咱们痛痛快快地喝几盅。”
大个李问:“你开车去吗?”
佐拉说:“我走着去,车就放这儿了。”
大个李说:“你去吧,去吧,我告诉秀准备饭菜。”
佐拉觉得,大个李似乎还有话要说,转过脸问:“老李,你还有事吗?”
大个李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咳,你和我还有什么不能问的,你问。”佐拉说。
“你的官司了结了吗?警察还在抓你吗?你这么跑来跑去的,就不怕警察把你逮着?说实在的,我这心里还真替你捏把汗啊。还有,那冒儿山寻宝的事儿是真的吗?你去了一次就没一点动静了。我不是想发财想疯了,可我总觉得你这事儿有点玄乎,你是在忽悠大哥吧?我老李能在这窝儿矿树立起威信,弟兄们能信任我,就是我这一身的义气。做人,对朋友,你就得实在点,就得讲义气。否则,你就别在这社会上混了。”
煤殇 二十(4)
佐拉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不能说明自己的身份,也不能说出去冒儿山其实是寻找那座废弃的砖窑,是寻找犯罪的证据。他向陆雯洁公开了自己的警察身份,是为了挽救一条幼小的生命,为这,他专门向黄杰队长做了汇报和请示。黄杰队长在与局领导进一步请示研究后,才同意佐拉在不得已的时候,考虑到小路病情的特殊,可以向陆雯洁公开佐拉的警察身份,但前提是必须对陆雯洁讲清楚保密要求和规定,否则,佐拉在窝儿矿这三个月的工作将前功尽弃。
案子的侦破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所有的谜底正一点点地揭开,马民和的犯罪事实和隐瞒矿难的脉络基本清晰,其中最主要的一处藏尸地点已经被佐拉找到,就在冒儿山背面山脚下那座废弃的砖窑里。黄杰已经带人秘密地提取了证据,并以春河市文物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