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死记录-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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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孙强并不拒绝我的问话,赶忙又问道:“孙头,那这里都关着什么人?”
孙强抓了抓头,说:“嘿嘿,我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人,我也进来只不过两年。”然后他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缩在床边看书的老谢:“老谢,你学问大,你说吧。”
老谢抬起头,竟然呵呵笑了两声,看着我说:“赵雅君,你这个人绝对不简单,难道你自己猜不出来吗?”
我一下子语涩起来,不知道是老谢不想回答,还是真的认为我已经有答案了。
其实,我问孙强,也的确是想确定我的猜想,从我昨天晚上的那个梦中灰白头发的人说的,我知道这里是一个秘密监狱,而且这里似乎还是一个很麻烦的地方,秘密监狱我不明白是什么,但是我能够被弄到这里来,这个监狱一定有很深的背景,不是关押一般犯人的。我很想问老谢这里是不是关押政治犯或者敌特分子的地方,但是我没有敢说出来。
我只好回答老谢:“我猜不出来,我到现在还都是一头雾水。”
老谢还是呵呵笑了两声,说:“你很快就知道了。”然后把头一低,继续翻着那本可能是毛泽东选集的烂书,看来再不想说什么。
猴子手伸过去挠了老谢两下,怪笑着:“老谢,别看了,能看出鸟来?”
老谢躲了两下,把书藏在身后,说:“呵呵,我读的可是毛主席的书,毛主席的书要多多拜读,里面好东西多的很呢!”
猴子看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抠起自己的指头来。
孙强看老谢也不愿意回答,于是说道:“白皮,你别管这些了,到这里来的人都是身不由己,你最好断了什么念头,好好混日子,说不定哪天老天开眼,赏你一条小命。”
我问道:“怎么,进来了就出不去了吗?”
这次那个外号叫蒜头的男人说话了:“这里如果有人知道自己要蹲多少年的号子,也没有这么难受了。”
长腿也跟上一句话:“妈妈的。”
那个吴胖子好象也大发感慨一样,说道:“506死的肯定是白老头,506的刘岳说过,这老头以前好象是个大官呢。估计他哪受过这种没盼头的日子,寻死了两三次了。”这胖子说话细声细气地,声音不高,但是听的很清楚,语速也特别的快。
猴子抬起头,又怪笑着问老谢:“老谢,你不会以前也是大官吧,看你就象。”
老谢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说话。
本来坐在我旁边的林虎也冒出一句话:“真的没有头吗?”
那吴胖子还是细声细气的说:“小虎,你还年轻,耗个二十年出去,还不是生龙活虎的,不象我们,二十年后出去,半截身子都入土了。”
长腿又冒出一句:“妈妈的。”
这番对话,可能是因为我的到来才展开,谈到后来,似乎已经把我都忘掉了。从他们的举止和谈吐上来看,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目不识丁,一脸横肉,只知道杀人放火的坏人。不过,我接受到的教育明确的告诉我,真正的破坏社会主义安定团结的都是那些道貌岸然的知识分子,以及接受过资本主义、旧社会文化教育的人,只要坚信毛主席的伟大理念,一切听从毛主席的教导,跟着伟大旗帜的指引前进就是正确的,没有知识不可怕,没有文化也不可怕,我们要抛弃小我,断绝自己的个人主义思想,成为一颗任劳任怨的螺丝钉。不用去思考创造什么,改变什么,也不要考虑自己是谁,也没有必要有自己的个性。
所以,这些人的对话让我觉得很新鲜,他们似乎都有自己鲜明的个性和思想,我在没有来到这里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表达自己的想法,甚至在努力的让自己和其他人想的完全一样,也就是,我习惯按照固定的思维模式来考虑问题。所以,当我觉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时候,觉得自己是异类的时候,是如此的痛苦难受,甚至想着去死的原因。
不过,从现在开始,我决定做一个有自己自我意识的人,也许如同梦中的灰白头发老头所说的,我要做一个和现在的人不一样的太岁人。我相信,我是有同类的。
刚想到这里,我又被乒乒的敲门声打断了,牢房的小窗又拉开了,一个人打量了一眼,顿时所有人一言不发。门于是跟着被打开了,狱警走了进来。
孙强又是机械般的指挥大家立正。狱警才命令到:“去广场集合。”
巨大的操场上,泥泞不堪,好象一口巨大的干枯的井一样,我们这些井底之蛙就老老实实地集合在相对比较干燥的一块地方。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我们这个5监舍的人集合成一个方队,两边顺次是1、2、3、4、6几个监舍的人。每个监舍大概有一百多人。都穿着统一的我这样的发灰的囚服。每个方队的前面,都站着两个同样穿着囚服的人,看上去气色不错。
而在整个队伍的旁边,却有另外两队穿着浅蓝色囚服的队伍,里面的一些人看着年纪都很大,几乎没有年轻人。他们有的昂着头,有的则深深的低着头,几个人还在旁边的人的搀扶下站立着。
所有人都一样,无人例外的,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个饭盒。
而我们围绕着的,是一个破旧的主席台,几个狱警正站在上面,围着一个看似官员,穿着笔挺的人。
在我们队伍的外围,则是一圈手持机枪的人。
所有人鸦雀无声,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咳嗽声。
主席台上一个狱警站出来,环视了一下下面的人,大声地喊道:“请典狱长讲话。”
这个被人围绕的典狱长走出几步,倒是笑眯眯的,双手一背,在主席台上洪亮的讲了起来:“各位狱友,同志。新的一天又到来了,毛主席教导我们,每一天都是新的,都有新的机会,要好好把握。你们曾经犯过错误,走过弯路,但是改过自新的机会政府还是给予你们的!你们要珍惜,要把握!我看到绝大多数的人都是清楚的,明白的!但是,有的人至今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甚至抵抗、破坏,心存侥幸,以为自己有能力和政府对抗,我告诉大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们对有决心改造好的人,政策是宽大的,对顽固分子也是绝不留情,痛下杀手的!”
典狱长顿了顿,环视了一下下面所有人,将目光落在我们5监舍的上面,继续说:“今天,我很失望,也很难过,由于我们的一时慈悲,一时松懈,让一个顽固的坏分子抓到了可乘之机,用自杀来逃避人民的审判,来做对抗!我警告你们中的一些人,不要以为死,就能逃脱罪名,就能让自己还苟延残喘的同党有继续破坏国家安定团结的机会!”
典狱长目光狠狠地向我们扫来,看得我头皮发麻。而后,他的目光又移动到角落边穿着浅蓝色囚服的方队上,说:“对于阶级敌人,我们心如铁石,毫不动摇,顽抗到底者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成!仁慈对于这些人绝无一丝一毫的可能!为了以示惩戒,相关责任人必须要受到惩罚!”然后,这个典狱长退后一步,向旁边的一个狱警点头示意了一下。
那个狱警站出来一步,大声吼着:“把506的犯人押上来!!”
主席台后面的传来了几声吆喝:“动作快!快走!”随后就是叮叮铛铛金属碰击的声音,几个犯人就被押了出来,都带着脚镣和手镣,一直押到主席台上,估计这就是506的犯人。
这些犯人上台后,被狱警一人一脚踢得跪倒在主席台边缘,然后给每个人的脖子上戴上了巨大的铁链,下面吊着一个大铁砣。铁砣从主席台上垂下来,一下子就把这些人拉的弯下了腰。
那个喊话的狱警又大声地嚷道:“看到没有!一人犯错,全体受罚!”
我能够感觉到,老谢在我身后轻轻的颤抖着。排在我前面的蒜头也低着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候,旁边浅蓝囚服的队伍中突然一个人冲出来,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着:“你们打死我吧!打死我!”倒让我大吃一惊,不过他刚喊两句,几个浅蓝囚服就冲了出来,把他按倒在地拳打脚踢,刚打了没几下,几个狱警就冲上来把这些人用警棍砸开,把倒在地上的犯人架起来,拉死人一样拉走了。这个犯人还含糊的喊着:“让我死,让我死!”
典狱长在上面暴吼一声:“放肆!!8监舍所有人今天不准吃饭!!”说完转身就走下了主席台。
我身上冷汗直冒,看来在这里,想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所辛的是,其他人吃到了早饭,一个监舍一个监舍的排队去打饭,也就是一碗见不到米的稀粥,两个硬馒头和一小筷子的咸菜。然后就是分监区,所有人蹲在地上,一起吃饭。同样,还是有人持枪监视着。
我紧紧地靠着老谢,吃了一个馒头以后怎么也吃不下了,看老谢也是吃了一个,若有所思地慢慢咀嚼另外一个馒头。我低声问老谢:“蓝衣服的是什么人。”老谢也没有抬头,甚至没有转过脸来,只是低低的说:“重刑犯。”我又问道:“什么罪?”老谢说:“不知道。”我继续问:“真的永远出不去吗?”老谢说:“不知道。”我正还想说话,就听到一声吼:“讲什么呢!”我略一抬头,看到是一个刚才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犯人在指着我这边骂,知道他可能是5监舍的舍长之类的人,赶快不吭声了。
猴子在我身后侧面,稍微等了一会低低的说:“那是黄毛,副舍长,千万别惹他。”
早餐没多久就结束了,所有人又分监舍和房间号,不管吃没有吃完,都把饭盒收起来放在一大排铁架子上。
随后,我们就被带到后面的几个巨大的厂房一样的房间里面去,一进去就看到厂房四周围着一圈一圈的半圆形金属环,在房间正中则有几十个机床一样的大铁床。
猴子在我身后低声念叨着:“真倒霉,今天干这个。”
果然,这真不是人干的活,我们一个牢房为一组,围着一张大铁床,我们的任务就是必须要把这些半圆形金属环内壁打磨光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每个人都有任务指标,上午必须每人完成15个,才有中饭吃;下午每人完成20个,才有晚饭吃。
使用的工具也是非常简单的,就是砂纸和铁床上的一个个砂石的立柱。
尽管看上去很简单,但是干起来却非常的吃力,金属环又笨又重,内壁麻麻点点的,并不平整,完全要靠手工的力量去摩擦。
我们是早上七点开工,每个小时必须完成三个,才能赶在12点之前完工,中午吃饭时间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休息,1点继续,一直要干到晚上7点半,才算收工。
5监舍的两个舍长,一个就是那个黄毛,獐眉鼠目的,他们则什么都不用干,专门负责监工和质量检查,在厂房里面晃来晃去。
我干的很吃力,尽管孙强几个人都指点我一下,但是我还是速度跟不上,而且越干就越觉得烦燥不安,实在是太过枯燥。不过看他们都只是低着头卖力的磨着,我也不愿发牢骚,强忍着烦燥,静下心来努力的干着。我也不是没有力气,只是没有经验。
整个上午下来,我只弄完了10个,而这边干的最快的是林虎,别看他年纪不大,干这种事情到麻利的很,等到验收的时候,他已经弄完了20多个。老谢尽管慢点,也赶在验工之前弄完了十五个。
验工的是黄毛,这家伙人模狗样的跑过来摸垂直落在一起的金属环,孙强自然也是堆着笑脸讨好他,一口一个黄哥黄哥的叫着,猴子也是马屁滚滚而来,吴胖子细声细气地几乎认黄毛为大爷,这让黄毛显得很受用,前面几个都顺利地过关了。不过在我这里,黄毛范了嗝,他一看我还没有完成,用手一摸好像也不是太满意,怪腔怪调的说:“孙强,这个家伙是新来的吧。”
孙强搓着手应道:“是的,是的,新来的。叫赵雅君。”
黄毛盯着我说:“喂,新来的,手脚麻利点,你他妈的干的什么玩意?你,中午继续干,全部返工,别吃饭了。”
孙强说:“是,是,黄哥,昨天晚上刚给他上了课,今天他身体还不好。”
黄毛冲孙强假惺惺一笑:“哎哟,孙强你还挺照顾人嘛,不过,我这里也开不了绿灯啊。要么你们帮他干完,要么你们丢下他自己吃饭。”
林虎走到我身边,对我说:“我来帮他。”并一把拿起来一个。
黄毛呵呵笑了两声:“林虎啊,年纪不大,义气挺大啊!”
我连忙把林虎手上的金属环抢过来,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弄。”然后转过头对黄毛说:“黄哥,我刚来,不好意思。我中午就不吃了。”
黄毛对我挤着眼睛酸溜溜的说:“行,算你还识相。除你以外,其他人去领中饭。”
孙强没说什么,只是瞪了林虎一眼,说:“走吧。”
于是,所有人都走了,我一阵难过,不知道是怪我自己笨还是讨厌黄毛。不过,和我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