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世界·七天七夜-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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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个身,看着场院中的杨树。天很蓝、空气很清新,白杨树就那么直挺挺矗立着,枝叶随着毒辣的日头而略微有些耷拉。看树的倒影,应该已经是日已过午。这时候的妻子,如果没有意外的发生,应该已经坐上了归来的列车。
此时的我,心中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妻子。
关在这里,固然让我很是着急,但我很清楚自己的现状,所以尚有一些镇定和方寸。
相反地,妻子固是自由身,但她对于监室内的我,简直一无所知。所以,她此时注定的是比我更加迫切与焦急,手忙脚乱、方寸尽失。
人总有些荒谬的想法,诸如此刻的我,就在幻想火车能够一路奔驰,中间不停不靠,以最快速度抵达此处,好让妻子营救我归家。明知是不可能,但心中还是不禁浮想一二,以免强大的落差压的我难于呼吸。
想起中途要经过的各个大站,百无聊赖的我开始一个个默默复述背诵,结果是出人意料,站名还没有背到一半,人已经于昏昏沉沉中,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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喇叭中粗鲁的人声伴奏,将我从无边的梦中拽回现实世界。
我在监室中的第二场睡眠,就此告罄。
对于收拾周遭的衣物床单,无须我费多少时间和精力。相反地,倒是无边的梦魇难以挣扎出来,我只觉得一片昏暗。
后来才知道,梦魇的罪魁祸首,正是因为少的可怜的休眠,以及那不足以塞牙缝的饭食。
“各个监室注意了,收拾好自己床铺卫生,呆会准备放电视。”
这是我听到看守所内最有人情味的言语,大家也被看电视所诱惑和鼓励,早上,磨蹭半小时的活不到十分钟就顺利搞定。
说实在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中,倘若没有电视,恐怕羁押其中的犯人真的会搞出“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笑话。
监室的电视镶嵌在铁栅栏与便池之间的墙壁上,屏幕不大,也就是18英寸,看其陈旧的机壳应该是已经服役了不少时日的“老兵”。
电视依旧在,只是犯人换。
不知道这电视从何时起开始投入监室使用,可是从那些同伴神情中就可以窥见他们对电视的饥渴,一个个争先恐后,抢到好位置的自然是洋洋自得,抢到一般位置的同样喜形于色,而高个的刘猛和李志超之辈,则站在电视旁边的地板上欣赏,因为迷糊而丧失先机的韩建惠,面对毫无空隙的围观者,愣是创造性的想出了个好办法——将拖鞋垫在便池的台阶上,坐在上面,脚搭着衣服箱子,脑袋斜仰着盯着电视屏幕——其专注程度堪称国际水平。
第三十章
自然,在这个关乎利益享受的时候,没有人会想起让及他人,纷纷为扩展/维护自己地盘而竭尽全力。杨所和李建国正在为一块地盘的归属权而吵的面红耳赤。
望着他们拙劣的表演,我不由地一阵好笑,他们就象一群野狗争夺一根骨头一样,在利益面前,平日所有的友谊、温温尔雅都被抛至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你争我夺的真实丑陋的嘴脸。
没有人注意我,到也落得个轻松自在,我斜倚着吕小刚经常倚靠着的窗台,向前看去,可见攒动的人头;回首望去,巍峨的大楼。这种时刻,正好给我时间消化自己一天行事、品味自我的好机会。
望望头顶偏西的日头,此时火车应该已经奔驰在路途上。相思成灾,只是不知道灾区的另一头,又会怎么相思我呢?
至少,我们彼此的思念是与时俱进,越发醇厚。
每过一分,妻子就离我近一分,我的希望和期待亦就多一分。
尽管说,妻子回来之后,亦不能立时将我解救出来,但是起码的,我心里面就多了一分踏实,少了几丝孤单。从这个角度来讲,对于个人来讲,精神层面的影响要远甚于物质层面。
度日如年,在我这里,时间被出奇的放大,每一分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看着天窗的投影一点点拉长,我真是恨不得上天去将太阳推落至山下。
而相反的感觉,在我第一次来这个小城市时亦有,因为那时我还没有退学,只有区区7天假期,再去除来回奔波的四天,我和她在一起厮守的时间,绝不超过100个小时。每天看见太阳在空中急速的起升,坠落。一天就这样无情的过去,时间就这样残忍的消逝,厮守转瞬被离别取代——这种感觉想想就让人无比恐惧。我真希望牢牢地将太阳捉住,不让其挪动分毫,好让有情人的绮梦能够做到永生。
欢娱嫌短,寂寥嫌长。古今如斯,概莫例外。
如果我只是那么呆呆地看着太阳,等待时间流逝,等待黑夜降临,等待新的希望,那我将受到空前的嘲弄——时间会因为我的心情而停滞不前。
我决定找点事干,最简单的,看电视。
发明电视的人,是个功臣;发明电视剧(泡沫剧?)的人,更是居功至伟的头号功臣。
只要看着大家痴迷于电视机里那一对对红男绿女痴男怨女在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中编织虚假的爱恨情仇爱已成歌爱你在心口难开,你就不难理解我为何会有此看法。
我不讨厌电视剧,但我厌恶无聊的肥皂泡末剧。
据说泡末剧的由来,是因为最初播放这种冗长缠绵的电视剧时,由一个肥皂商提供的独家广告赞助,故以后都将类似的电视评判为肥皂泡末剧。
真是很贴切,剧本再长,导演拍的再棒,演员演的再传神,其总有完结的一天。等到结束,才发现是一个恍然若真的美丽泡沫而已,而人生,也在这此起彼伏的泡沫中得以虚度,待到白发皓首时,回首前尘,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个虚渺的泡沫而已,并没有为后代为社会留下一些有用的东西。
我盯着电视瞅了足足五分钟,也没有瞧明白电视剧里截止目前出场的五名男女彼此到底是什么关系,而看亮亮与李建国彼此指点交流的神情,显然已经深入其中。相形对比,我这种人只能用别人的话形容——迟钝的没边了。
还好,看守所很是照顾大多数不解痴情的犯罪嫌疑人的感情,及时调换了频道(在我估计,掌管电视频道的狱警亦是如我的迟钝者)。
屏幕闪来闪去,显然狱警正在替我们做着选择,最后,画面停顿时,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播放的正是《无间道2》。
精彩的对白,巧妙的立意,细处显大的功力,从《无间道1》到《无间道3》实属近年港片不可多得之上品。
这不是我说的,而是我那做了六年音像生意地妻子的评价,很少看黑帮题材的她,竟然陪着我一口气通看下来,而且,事后又自己温故而知新了一回,这种情况,实属意外罕见。
叹息?讽刺?在几个月前,我和妻子还在温馨的挤在一张小床上,一人拿个苹果,放进《无间道2》的碟片,一面欣赏一面互相依偎,看到精彩处,两人自然免不了相互交换对主人公及电影情节的看法与评价,末了不忘咬一口对方手里的苹果。
那种感觉,真的是:美妙如诗不可言,幸福似海海无边。
可现在呢?不怕不比,只是越比越难受。
这种环境、心境、语境的差异,比较之下,让现在的我痛苦不堪。我宁愿没有看过这部电影,也不愿受到如此的刺激。
但,这只是我的一相情愿而已。
站在不起眼的角落,我静静地看着电影中主角的悲欢离合,体味着自己内心世界的跌宕起伏。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扮黑帮的警察和扮警察 的黑帮相遇在一个音响店内,一起坐在沙发上听起了一首老歌。就象歌声所唱的,他们在那个时候都回想起了很多以前被遗忘的时光,包括他们在假扮另一个身份之前的岁月。
曲响终有毕,曲终人散之后,警察还是警察,黑帮还是黑帮。在这个变态的环境中,我亦学会了扮演,扮演一个与自己的本我不符合,甚至有很多背悖的身份。我就如同电影中扮演黑帮的警察,游走在黑帮与警察的边缘,徘徊于理智与疯狂的边限。电影中扮演黑帮的警察,还可以去看心理医生,可是轮到我呢,这种概率的发生不可能超过正数。对于此,我很恐惧,生怕有一天的自己,迷失在看守所这个没有未来的迷宫里,连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究竟是好人还是囚犯。
就象电影中纠缠不清的警察和黑帮,我内心的各种人格倾向犬牙交错,它们之中一定有一种性格倾向会确定我的将来,这本身是一个过程,性格倾向在改变着我,同时,它们也在被改变,因为它们就是本我的一部分。
(人的内心分为四部分:外我,自我,真我,本我。如果用电脑做譬喻,外我是电脑,自我是主机,真我是主板,本我则是最核心的CPU。写了这么多关于乱七八糟的我,自己看着都有些犯晕,但我觉得很残忍,很真实。)
第三十一章
日头向西做着缓慢的挪动,不知不觉间,总算熬到了下午四点——晚餐时间。
在李建国的积极吆喝下,李志超和刘猛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盯着电视的目光,不情愿的拿着饭盆等候在铁栅栏内。而我,则成为待培养的对象,跟在二人后面当下手。
“几个?”伴随着嘎然而止的车轮声,从监室的铁栅栏外传入了冰冷的话语。
“大哥,九个。”刘猛习惯性的微笑道,让一个人用热脸去紧贴冷屁股,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需要极高的毅力和涵养。与刘猛相比,我甘拜下风。
所以,要是在社会上,刘猛之流绝对比我吃得开,尽管,多数的时候,我活得比他真实许多。
用吕小刚的原话讲:只要坐了牢,哑巴会报告,傻子会来事,猫儿会做操。
我私下问及吕小刚,用何种方法可以达成这种辉煌的效果,他冲我淡淡一笑,报之以两字
——电棍——
趋利避害,猫儿尚且知道,何况人乎。
晚餐倒也搭配的挺科学,估计是出于照顾吃了一天咸菜发糕嘴角又干又咸的我们,每人面前都摆放了一盆汤。
汤。
白菜汤。
清水白菜汤。
清水咸盐白菜汤。
我之所以会如此描述,是因为在我第一次喝汤的时候,从漂浮着的菜叶子下捞起了一块还没有融化干净的盐块。
白菜是看守所自留地所出产,来自于专职囚犯兼职菜农的义务出产;而咸盐,则是市面上最为残次的大粒盐块。在当地,这种大粒盐除了做工业用盐,就是偶尔腌制咸菜时使用。
我无言以对,这样的带泥土的白菜+大粒盐+清水的混合物品,就可以称之为美味的“汤”,我由衷的为发明“汤”字的仓颉难过不已。
更为夸张的是,掌握分发道具的刘猛给我递过来一把残缺着勺子把的汤匙,断茬处露着塑料的灰白,汤匙底部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若干裂纹,不知道的人,以为其是全部摔成碎片后一一粘接起来的。
看着我惊愕的表情,刘猛不以为然道:
“怎么了,受不了?”
说着,他将自己的汤匙递了过来。裂纹更多,残缺的勺子把更短,表面已经看不出来塑料原本的色彩。
“看见了吧,阿伟,人家刘猛多照顾你,把最差的勺子留给自己,你这人将来可要好好感激他。”吕小刚吃着他们订的份饭——老黄面作的窝窝头以及炒土豆片,时刻不忘体现他的精神领袖风采。
“看看咱猛哥,啧啧”亮亮称赞不已。
我靠着背后的墙壁,一脸无奈和怅惘——因为这样的饭菜,这样的汤匙,还有这样的人心。
看着周围众人啖汤的津津有味的表情,为了免于成为异类,我也皱着眉头,仰脖用汤匙往嘴里灌汤。菜汤除了一个“咸”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味道。而至于发糕,我直到此时才完全体会到了它的美味——中间不时搀杂着杂质的粗粮蛋糕,牙床和舌头时常可以觉察到来自于发糕的异样处。这样的汤品与发糕,相互映衬,相得益彰。
一口、两口、三口……为了维持我基本 的生存需要,我必须强迫自己接受这样的饮食。想到这里,我不由豁然开朗,只要能活着再见到妻子,什么样的饭我也能吞食,什么样的菜我也能嚼咽。
只要内心信念不垮,对妻子的爱源源不断,在各种恶劣的环境中,我都能坚持着很好的存活下来。
九人当中,我吃的最慢,众人吃饭的速度一个塞过一个。最快的当属亮亮,他对于李建国所占据看电视的好位置一直虎视耽耽,好容易有此良机,怎能轻易错过。匆匆扒了两口汤,便甩掉拖鞋,一屁股坐在床头,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无间道2》里剧情的发展。
李志超吃的也不慢,但不巧的是,他是收拾卫生的义务工,等及众人纷纷坐上床头,继续欣赏电影。他才开始不紧不慢的收拾地面的一片狼籍,嘴中命令道:
“眼镜,洗碗去。”
分工明确,他清洁地面,我的活则要将所有的发糕、咸菜疙瘩、以及没用的剩菜汤处理完,再用水把餐具清洗干净。
这些活计过程,在早上刚目睹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