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望祈夏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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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
她起身去取了一些干粮和水,递给他一个馒头。
“一天半夜没吃东西,你说不饿?我可不信。”
望月淡笑接过,“哪有你不耐饿,从军的汉子,是要吃苦的,军粮不足时,都捱过饿。”
“唔。”她啃着馒头坐下来,“我尽拉着你说话,忘了你伤重,应该多休息,吃完东西,你就睡吧,我来守夜。”
“我的伤不妨事,明早大概就能活动,我修习内功,恢复得要比常人快很多。”他看了她一眼,垂下眼帘,“只是吃了你的干粮,你要怎么上路?”
她笑道:“当然是回军里补给,你不和我计较,我知恩图报,明天送侯爷回营,好让大伙安心,并不是我拐走了明军主帅。”
心里飞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滋味,他仍然垂着眸,腰上裹伤的布料暗红一片,他的血染在她的衣上,血已凝涸,她最终还是要走,但已与他交了心,失落……但不遗憾。
他注定要孤身一人独对沙场寂寞,不能有太多牵挂,她走……是对的,何况她已经算与他做了知交朋友。明知自己外表刚硬,心底却有某一处太过柔软,是致命的要害,绝不能让人发觉。他是镇守边疆傲然卓毅的铁血战将,不是昔年江南温山软水育出的多情少年。
“咦,蝴蝶?”相夏至忽然讶然地叫起来,指向他腿边一只小巧玲珑的斑蝶,“夜里怎么会有蝴蝶?一定是蛾子冒充。”
望月手指一掠惊飞它,“栖蝶峡名为‘栖蝶’,自然有蝴蝶,据说每年夏至左右,都会有大量蝴蝶在此处栖息繁衍,到时漫天蝶影,不输大理蝴蝶泉奇景,只是这里地势险恶,少有人来,因此不为人知。”
相夏至饶有兴致,“我的出生季真是好时节,有这么多有趣事。”见望月已吃完馒头,又问,“要不要喝水?”
他点点头,接过水袋,知她刚喝过,不禁犹豫一下,又暗叹自己过于迂腐了,她都不介怀,他在意什么,便喝了几口。
“你睡吧,我看着火……咦?火早就灭了,算了,反正天又不冷。”她将他小心扶倒,尽量不牵动他伤处,“说不定明早,能看到满天蝴蝶,可有了眼福。”
望月浅笑,明日能不能看见蝴蝶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在这样一个飞絮和暖夏至夜,杨柳清风明月天,他与她谈笑尽兴,一情一景,片言缕笑,都可做了一生收藏。
蝴蝶栖息只在这一季夏,它们还不曾迁移,她就已经要走了。
翌日仍是酷热的一天,边关的夏阳异常毒辣,相夏至一早就被晒醒,爬起来到涧水边洗漱取水。想着望月睡在树阴下,树影虽然随光移动,一个时辰内应是无妨,便放心在涧边多坐一会儿。
不知因为什么出了神,望着水面发呆,一只小小的蝶落在膝头,双翼一翕一张,她又瞧着它呆了好一会儿,徽微笑道:“我来了这么久,倒真有些舍不得了,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该去的总是要去,只是可惜侯爷说这里有漫天蝶影,我没看到,真是遗憾。”
蝴蝶似是在聆听她的自言自语,翅膀忽扇了一阵,蓦地一颤,翩然而起,相夏至的目光随它升入空中,却不由怔住。
天空里,不知何时已飞来不少蝴蝶,并且越聚越多,洋洋洒洒满天都是,像冬日里扬空撒下的漫天雪花,但雪花是落地的,这满空的蝴蝶却翩翩跹跹四处飞舞。它们飘过水面,落向岩石,舞在空中,掠过风里,有一些甚至绕着她打转,轻轻巧巧地拂过鬓边,沾上衣襟,到处是蝶影彩翼,五色斑斓,蔚为奇观。
她惊奇地仰天四望,心里尽是欢悦,伸指逗弄一阵,想起望月,忙急匆匆抓了水袋往回走,转了两个山坳,蝶踪仍然不断,再往前走,便是休憩的那块绿地。
走得近了,便看见绿柳垂枝下,絮飞蝶绕里,一道矫健优雅的身影。
望月在舞剑。
剑走流光,像优美的诗韵。
他着了战袍,反倒显得文质,文质中隐透着豪迈;脱下盔甲,一身劲装,才见得一股豪侠气,侠气里现出优雅。
那不是唐诗里公孙大娘的剑舞:一舞剑气动四方,观看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他舞得很轻柔,不是雷霆电光,是蝴蝶也能栖在他剑上的轻柔的剑法,不慢,但栖在剑上的蝶却不被惊动。
轻轻款款的剑式,舞落了梦里江南的风声水影,扬起衣袂怅望明月的不尽乡愁,是瘦西湖的歌扬州的雨,从千里边关望不见家乡荷塘烟柳的寂寞。
她心底的细弦,悄悄拨响。
这面前用剑讲述烟花三月里温润江南细语柔情的人,不是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战将护国侯,也不是昔日游剑江湖心忧苍生的侠士望月,她看到的,只是一个思乡的游子,一个深切思念故土却有家难回的伤怀男子。
能够的话,她可以为他做些什么?
漫天蝶影,追逐着随风飘舞飞扬的轻柔柳絮,迷离得像一场梦,让她有些恍惚起来。
望月这时却看见了她,长剑微微一抖,栖在剑身上的蝶纷纷翩然而起,混进飞絮蝶群中。
他执着剑,向她温柔一笑。
便是这一笑,相夏至就在边城暂住了下来。
第七章
边关一战,捍月军却敌扬威,将瓦刺蛮子驱出近千里,朝廷记功嘉奖,人心昂扬,戌军驻回边城,暂得一阵太平日。
相夏至住进护国侯的府第。她虽是女子,但在军中与各人交好,明朗利落,不作女儿态,破阵逐敌,众人心服口服。况且护国侯交友向来不与世俗论,邀入府中暂住,倒也没人说什么。
相夏至近来心情也不错,因为前几天侯府里多了一名娇客,使得她每日不仅除了英俊男子可以欣赏外,又有了赏心悦目的貌美佳人来怡情养性,愉悦心境,何况偶尔还会有小小的……呃,乐子可瞧。
卫厨子步履匆匆地经过中庭时,被她及时叫住。
“小卫,你昨晚去了哪里?我想吃点消夜都见不到你人影。”
“嘘嘘,小声点。”他忙冲过来,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侯爷不在?”
相夏至盯着他的袍子,似笑非笑,“终于栽进去了。”
“什么?”
她手一指,“衣衫不整,彻夜未归,侯爷知道,你就要糟啦。”
卫厨子随着她手指往自己身上一瞥,立刻手忙脚乱地整理衣袍,慌道:“你别跟侯爷说,我受了教训,下回再也不敢了,我一定长记性。”
“教训?”她诧异扬眉,“什么话,我以为你去寻欢作乐。”
“寻欢作乐?我是那种人吗?”他恼叫一声。
“小声些,你想叫来侯爷不成?”
卫厨子忙放低声,“侯爷本来警告我不要老往绛欢阁跑,我也知道秦楼楚馆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本以为是去教那些个厨子烧烧菜,谁知道张参军他们联合了阁里的姑娘们整我,昨晚硬是把我灌醉了,所以我就、我就……”
“醉卧美人乡,梦里佳人笑。”
“说得真文雅。”他咕哝一句,愤愤地握拳,“我去教人烧莱,却被人当菜吃掉了,怎不叫我悔恨难当……你还笑!”
相夏至闷笑一阵,安慰地拍他肩头,“算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偶尔开开荤也算不得什么。”
“你倒开通,将来你相公偶尔去开荤,看你还有没有这样大度。”卫厨子撇嘴,“不过你离那一天恐怕还远得很。”
她笑道:“那不一样,有了家室的人,自当对妻儿负责,我还是比较欣赏洁身自好的人。”顿了一下,她不满地瞥他,“我刚才是宽慰你,你居然不识好歹反过来影射我嫁不出,罚你做顿好的补偿我。”
“你本来就是老姑娘,自己不嫁还怕人说,看看你,又不是在军里,还穿着男装晃来晃去,那个史姑娘一定还不知道你是个女人,小心她对你有意思,你不要戏弄人家。”
“我没戏弄她,穿男装是为出入活动方便,何况她心仪的是侯爷,可惜侯爷无意,不然倒是一对英雄美人,天作之合。”
卫厨子怜悯而明晰地看着她,“相夏至,你真是没心没肺!”
“你怎么骂我?好呀,对长上无礼,罚做两顿。”
“就知道吃。”他没好气地道,想了一想,笑嘻嘻地凑过来,“居士,你知道吗?侯爷他……咳咳!”
她退了半步,“有话就直说,不用靠那么近,还有,你笑得很奸诈,想打什么鬼主意?”
“咦,有那么明显吗?我以为我已经很努力笑得严肃了。”他压低声音,“我是想说,实际上,侯爷还是一只童子鸡。啊!居士,你不用太惊讶,侯爷就是你口中洁身自好的人哪。”
相夏至哭笑不得,“小卫,你还真是很有三姑六婆的天分,这种事你都清楚。”
“我明白你不是在夸我,但我认为有必要关心一下兄长的身心状况,不仅在饮食上,那是我分内的事,我想侯爷的精神和身体上也需要舒缓一下,阴阳平衡,是老祖宗归纳出的至理箴言。”
“你和侯爷的闲话已经满天飞了。”
“那是假的,掩人耳目!二哥才没有那种癖好,是为推拒朝里结党联姻,还有譬如像上次那个要缠着他以身相许的谁家姑娘来着?这不是重要,重要的是从军的男人生活太枯燥,偶尔调剂一下才不会在月圆之夜变成禽兽,况且我都已经破身了,二哥一把年纪却还是只童子鸡就太说不过去了,所以我要想一个办法……哈哈哈,居士,你的眼神有点怪,是不是心里不太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是有一点,谁有你这样的小弟,心里都不会太舒服,你很无聊。”她假笑,“你想什么鬼点子,侯爷知道了看会不会揭你的皮。”
卫厨子笑容不变,却笑得她浑身冷飕飕,“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那倒是。”
“况且,我知道史姑娘对侯爷有心,侯爷躲得很头大,你在一旁看笑话也看得很乐,但是看久了总会腻,不如换一种乐子瞧瞧?”
相夏至被挑起兴趣,“说来听听。”
卫厨子兴奋地搓搓手,“哪,我到绛欢阁接一位姑娘来,放到侯爷床上,你说美色当前,他能不能把持得住?当然,事先灌他一点酒才有效。”
她不由唾弃他,“小卫,这是老招数了吧,你从前不是提过曾经用过这一招?结果侯爷把那位姑娘送出去,将你剥了衣裳塞进被里,从此侯爷有特殊癖好的传闻才弄得全军皆知,你不长记性也要长脑子好吧!”
卫厨子涨红脸,“那次是我办得草率,这回一定能成。”
相夏至转身要走,“你自己去送死,不要拖我下水。”眼睛瞄到中庭门口,正有一道窈窕身影娉婷而来,迅速向卫厨子摆摆手,“史姑娘来了,一定想要见侯爷,我领她去,又有乐子可瞧,你忙自己的事去。”
卫厨子气得跳脚,“相夏至,你没心没肺!太没心没肺了——”
“又骂我,罚做三顿。走开,到一边去,别挡着路。”她笑容可掬,迎上一脸娇羞的美丽女子,“史姑娘,是不是找侯爷?”
“相居士知道侯爷在哪儿?”女子脸上现出一丝雀跃之情,随即很好地遮掩住,敛眉垂眸,果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自然,史姑娘请跟我来。”相夏至已经有点乐不可支了。边城偏远荒凉,常有罪臣家眷流放至此。一些女眷原本娇弱,吃不消劳役之苦,望月悯其无辜,便释她们投亲靠友,无依无靠者则安排其在边城住下,做些活计度日。上次她见被释女眷中,这位史姑娘伶仃一人,煞是可怜,又貌美易遭人欺,便做主将其留在侯府。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望月也由得她找个人做伴,结果史姑娘对他一见倾心,爱慕之情流露无遗,望月无意,避之惟恐不及,倒让她捡了当热闹看。
到了书房,望月开门,瞧见史姑娘在相夏至身后,不由大是头疼,捉了她低声斥道:“你怎么也学云天给我添乱?”
“哪里有?侯爷说笑了。”她一脸无辜,“我跟史姑娘解释您不打算娶妻,可人家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有什么办法。唔,我也想看看金石是怎样被感化开的。”
望月瞥了她一眼,随手从架上捡了本书塞给她,“那好,你就在这儿等着看吧。”
“呃……侯爷,我想我就不打扰了。”
他扯住她,要笑不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我相交,应当共同进退。”
相夏至微挣,“侯爷,我在这儿不大合适,卫厨子做了好料,等我去吃。”
“我一会叫人拿过来。”望月掌心一按,她便被压在椅中,“看书!”
相夏至暗咒,望月竟点了她穴道,简直是胜之不武,太卑鄙了,卫厨子捉弄他也活该!愤愤然了一会儿,又不由愉悦起来,等到史姑娘向他嘘寒问暖,大表关切时,她就来火上烧袖,想他也不会明着点她哑穴。
正自高兴时,却见望月不知跟史姑娘说了些什么,史姑娘竟一脸泫然欲泣地夺门而出,不禁讶然,“侯爷,您同她说些什么?”
望月优雅地踱回来,微笑着看她,“我直接向她表明态度,请她原谅。”
相夏至立时泄了气,“果然是多情女子铁肠汉,侯爷怎么可以拒绝得这样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