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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扬风魅影-第17部分

小说: 扬风魅影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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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康拉德对人们的这种目光早就习以为常,他微笑着,辞赋赐福般地向人群抬起了手。伦瑟尔曾经半谴责半佩服地说,他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完完全全迷惑的魅力,虽然康拉德反而常常对自己的魅力何在而迷惑不解。 
  他侧过身想对伦瑟尔说些话,脸上的笑容却嘎然而止。 
  古斯塔夫正隔着教堂的门廊,似笑非笑地望向他。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出精彩的表演而他早已洞悉结局。 
  他的目光飘到那些目瞪口呆的人们,再次落回康拉德的身上,他嘴角的笑容更深,那种嘲讽的意味也更浓。 
  很骄傲吧?你这个欺骗民众的假先知。 
  无论你怎样装扮,都再也恢复不成纯洁的天使了。 
  康拉德听见背后传来阵阵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却完全不在意,疲惫一下子袭上来,像洪水似的淹没了他。他回过头,最后向人群展露出他那银子般的笑容,然后就突然消失在教堂穹顶的阴影里,伦瑟尔肯定会很熟练地面对那些狂热的信徒,而他只想好好地休息,在一个听不见任何声音的地方。 
  * * * 
  从大窗里射进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康拉德的脸上,微热和马路上马蹄清脆的嘀哒声将他柔和地唤醒,他睁开眼睛,立刻感到一股温馨的气息包围着自己,他闻到了熏衣草、地板上的蜂蜡,还有正在烧煮的食物交织在一起的香味。 
  康拉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被单下伸展了四肢。转过身来。 
  “埃克!”他吃惊地坐了起来,“怎么这么快?我以为那些手续至少要……” 
  “没有那么麻烦。这几天我和看守们交了朋友,他们破例没收到正式文案就放了我。”埃克快活地笑着,“你有你的魅力,我也有我的啊。” 
  康拉德望着那张沐浴着阳光的笑脸,一股久违的激|情涌上心头,他只觉得眼里热辣辣的,一切都在阳光下变得模糊不清。 
  “太好了。”他说道,向埃克走过去,“太好了。” 
  他们向对方张开手臂,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 * * 
  “你就从来没有一丝怀疑吗?”当他们面对面坐在窗子旁时,埃克一本正经地问道,“我可是和那些姑娘们朝夕相处啊,也许偶尔忍不住被诱惑了呢。” 
  “但是我知道她们的魅力还是敌不过伦瑟尔发怒时的恐怖。你哪来的胆子惹他生气。” 
  康拉德和埃克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迸发出大笑声。他们的心情都很好,所以即使发现伦瑟尔正站在门口瞪着他们,也没有停下来。 
  “在说我是吧?”伦瑟尔端着个盛满食物的大盘子走进来,用力把它搁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巨响。“除了躲在角落里议论我之外,你们两个找不到其他有趣的事做吗?”他的语气虽然冷冰冰的,却听不出有生气的意思。“过来吃饭。”他命令道。 
  他很自然地拉着埃克并排坐下,并且首先为他盛了一碗浓汤。康拉德看着他们,只好移到桌子的另一边。 
  “要面包吗?”伦瑟尔一边问一边递过盘子。康拉德忍不住笑了。伦瑟尔憎恨修道院里的各种规则,尤其是用餐时不允许说话这一条。康拉德还记得他曾经专门写过一篇论文,证明餐桌上的谈话有助于促进修士们的团结和对上帝的忠诚。因为这篇论文,他被罚一星期只能吃开水和面包。 
  康拉德掰下一片面包,同时冲着干酪点点头,埃克给他切了一块,静静地递过来。 
  他们交换着食物,除了偶尔经不起伦瑟尔的诱惑说一两句话之外,默默无语,全心全意地被温热的、香喷喷的食物所带来的享受征服了。 
  如果他曾经有家的话,这一定就是家了。 
  康拉德突然想到,无论牺牲什么,这些支持他穿越生死的友谊,他绝对不能放弃。 
  绝不能像放弃奥兰多那样。 
  他把手里剩下的食物放到盘子里,轻轻咳嗽了一声,伦瑟尔和埃克都抬头吃惊地看着他。 
  “我打算今天就出发去见教皇。”康拉德说,“有关人事的变动,我会和他谈的。” 
  “要是他决定留下伦瑟尔,你怎么办?”埃克立刻问道。 
  “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伦瑟尔感到埃克的脚在桌子下面碰了碰他,他不太情愿地开口说:“你别为了这个和教皇争吵。” 
  康拉德笑了笑:“我和教皇有很多次意见不合,但从未争吵过。” 
  “但是每次你都被他说服。” 
  “这次不会,我发誓。”康拉德平静地注视着他们,语气坚决、清晰。“当我们一起离开瑞典的时候,我们和卡尔?古斯塔夫的恩怨也就此终结。” 
  * * * 
  在瑞典布莱金厄省靠近卡尔马海峡的沿岸,高耸的峭壁像被截断似的矗立着,独自面对波罗的海肆虐的狂风。汹涌的波涛未经任何过渡就直冲而来,经年累月地冲刷着岩壁,将悬崖峭壁剥蚀成各种奇形怪状的峡谷和缝隙。爬藤和卷须藤紧贴着山崖匍匐散开,连树木都被狂风的巨大威力逼压在藤蔓上以求生存。 
  但这个下午,海面上却出奇地安静,没有一丝风信,巨大的云层从天际直掩到海面。灰蓝色的浓雾在海天间漂浮,慢慢地蔓延到陆地上。 
  埃克神父靠着一块岩石坐下来,看着如烟似雨的雾向他飘过来。他感到自己的右肩开始隐隐作痛那是在保加利亚被用暴徒用石头砸伤的后遗症,但他还是不愿意到主教马车上躲避潮气。 
  他心里不断上升的担忧就同这浓雾一样越来越沉重,因为他并没有对康拉德抱多大信心。 
  教皇英诺森三世,就连埃克这样因公或因私而时常得到觐见机会的人也揣摩不透他。 
  仅仅十几年前,天主教世界还在内忧外患中苦苦挣扎,异端和教派纷争几乎使它四分五裂,而拜占庭的东正教廷又在建立跨越中欧直达北方的贸易路线方面取得了辉煌的成功。 
  所以当这位措词温和、缺乏家世背景的新教皇在圣彼得教堂里举行他的第一次大弥撒时,人们就已经对他的黯淡前途达成了共识。 
  但之后的局势却转向一条迥异的道路。先是西班牙摄政王后出人意料地派军队参加教廷镇压异端的战争,接着罗马尼亚的德拉卡拉王子宣布皈依天主教,以此换取了教皇对他弑父夺位的宽恕,王子加冕的同时,拜占庭也失去了中欧最宝贵的支柱。而英诺森的教女康丝坦斯公主与纪尧姆公爵的婚姻则毫无疑问地加强了梵蒂冈在西部的势力。 
  在短短十年不到的时间内他所取得的这些业绩,使人们确信,他有生之年必能将整个欧洲统一到天主教廷的旗帜之下。 
  埃克摇摇头,每次他一想到教皇就感到难以理解,早年的时候他、伦瑟尔和奥兰多常会私底下互相交流这种疑惑,即教廷为统一欧洲所采用的这些手段的合理性,以及为什么具有如此洞察力的康拉德却居然几近盲从地接受圣父的每一句话。 
  这种周而复始、得不到答案的谈话最后以奥兰多加入阿尔比异端,被康拉德带领的教皇军队烧死在蒙塞居尔山巅而告终。 
  是什么东西促使他这一次异乎寻常地违抗教皇命令呢?埃克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敢奢望康拉德对伦瑟尔的爱会超越对奥兰多的,更不用说与他对教皇的爱相提并论。 
  他改变了吗?被谁或者被什么? 
  雾越来越浓了,天色也越来越晦暗阴沉,天地间一片迷茫,大海、岩石和森林都融合成一幅模糊不清的图画。 
  埃克挺直了身体向海面上张望,他看见渔船在浓雾中陆陆续续驶回海湾,但送康拉德渡海的帆船却迟迟不见归航。 
  英诺森三世的命令从没有收回过,即使被证明是错误的他也坚持推行,然后再下另一道命令来弥补。虽然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罗马天主教会过去不曾犯过错,今后也永远不会犯错。 
  “你怎么能成功呢,康拉德?”埃克对着浓雾弥漫的海面喃喃自语,“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你有哪一次逆过他的意思呢?” 
  * * * 
  “你为什么要对奥托主教那么冒失?”英诺森三世轻声问,每次与康拉德说话的时候,他的语调里就饱含柔情,而少了那种演说家的抑扬顿挫, 
  “为什么?”康拉德有点吃惊的看着教皇,“谁都知道古斯塔夫的那些癖好,可他居然厚颜无耻地要求伦瑟尔去接近他。圣父,我们发过守贞的誓言的!怎么可以这样……这样像……” 他哽咽了一下,克制不说出“娼妓”这个词,“出卖同伴。” 
  英诺森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什么,他一直望着康拉德的眼睛。 
  “但是我们也发誓为了天主奉献一切的啊。”教皇用最圆润、最亲切的语气说,“我们的肉体也是由上帝创造的,和灵魂一样。在过去那些艰难的日子里,你们能毫不犹豫地用智慧、意志甚至生命回应天主的号召,可是现在他要求你付出另一样他所给予的财富时,你为什么却退缩了呢?” 
  “但那是污秽的,是有罪的!” 
  “我可以赦免你的罪,孩子。天主知道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他在地上更加有权势,他也会赦免你的。”教皇温柔地、毫不放弃地继续说,“你所做的牺牲越多,得到的荣耀也越大。当你的灵魂在天堂里永生时,肉体的遭遇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真到了这一步了吗?难道我们非得以这种方式与他妥协吗?”康拉德急切地问,“艾力克亲王已经登陆了,他的兵力近两倍于古斯塔夫……” 
  “不,亲王的部队,那不过是群雇佣军而已,他们顾及自己的性命远胜过战争胜利。你只要看这么多天亲王始终无法向北推进就该明白。”教皇缓慢地摇摇头,“年轻人的时代啊。” 
  “可是,圣父……我们还有时间。” 
  “时间,那是我们此刻最稀有的。普塞洛斯修士已经从君士坦丁堡出发了,一个月以后他们就会到达瑞典,而国王已经给予他们自由布道的权力了。”一声深沉的叹息,教皇截断了自己的话,“你要明白,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实在太紧迫,我怎么会要求这样的牺牲呢?” 
  他的声音里已经显得有些疲乏,康拉德马上觉察到了。他无言以对,只有那种不屈不挠的抗争的神情还保留在他的眼里。 
  “我……我无法看着伦瑟尔这样做。”康拉德的声音微微颤抖,“那太折磨人了……那种痛苦,他和埃克都会受不了的。” 
  “我知道,孩子。”教皇把手放在他的头上,温柔地抚摸那柔顺的黑发,“我知道你珍爱伦瑟尔就如同珍爱自己的亲兄弟。你不必做任何违背意愿的事,我也不会要求你这样做的。只是你不应该那样顶撞奥托主教的,如果你因为个人的情感而对其他兄弟产生冲动的敌意,那对于你或是教廷的事业都非常危险,你明白吗?” 
  这番责备的话说得十分温和,但康拉德还是不禁垂下头。 
  “你误会了奥托,我不过向你指出这一点罢了。这件事就让它结束吧,谁也不要再提起。”教皇重新换上了慈父的微笑,他捧起康拉德的脸,“来,孩子,让我好好看看你。” 
  康拉德仰望着他的父亲,摇曳的火光落在他的额头上,他那双湖水般的黑眼睛幽幽发亮。 
  “天哪,”英诺森抬起手挡在额前,仿佛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晕眩,“你的眼睛,简直和你的母亲一模一样。”他立刻捕捉到康拉德眼里闪过的光,“你想念她吗?” 
  “不……十分想念,毕竟我从未见过她,对我而言,母亲只是一个单词而已。”康拉德静静地回答。 
  教皇不露痕迹地观察了他一会儿。 
  “其实,”他慢慢开始说,“鲁昂大主教马上就要离任了,我会把那儿的位置为你留着。等到瑞典的事情结束了,我会把你调往诺曼第。” 
  “这是真的吗?”康拉德惊叫起来,他忍不住紧紧握住教皇的双手,“我可以去吗?” 
  “是的,孩子。不过那鲁昂距离诺曼第王宫还是有点儿路程。我本打算直接让你前往首都的,可是那里还没有大主教的空缺。” 
  “不用了,这样已经很好。太谢谢您了!”康拉德跪在教皇的脚边,把脸埋在他的膝盖上。他花了点时间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站起身。 
  “请放心,我一定能够尽快解决古斯塔夫的事情我保证,当我离开的时候,教廷已经在瑞典确立了最高权威。” 
  * * * 
  “你并没有提出要求啊,他会愿意吗?”康拉德逐渐远去的脚步回音消失在走廊尽头后,奥托主教问。 
  “我当然不能对他说:‘为了我去和卡尔?古斯塔夫睡吧。’但是如果我说:‘别为了我这样做。’那结果就会完全不同了。”英诺森三世淡淡地说,“他是个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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