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囚-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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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了一间雅间,这是和式的格局,鞋子尽可脱在门外,进门席地而坐,很自然。
雅间放着一台带影碟的电视机,墙上挂着日本仕女图。
“到了北京你才知道自己的官太小,到了广州你才知道自己钱少,到了海南你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到了这里你才知道的哪个部位容易发烧。”
“这样不好吧!”
程家卿忐忑不安。他看着齐万春像看着一个弥漫着粗莽气息、骨架粗大的原始人,内心充满了崇敬和陌生感。
“开放一次吧,这不是内地了。你不要太书生气,有一句话叫做‘开房搞活,闻鸡起舞’。应该适应当前形势,要不要来个白种女人?”
“我……我看随便吧。这里不会有事?”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开始我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有一次为了争一个吧女,差点与一个人动手。结果没有动成,还因此与那个人成了朋友。你猜他是谁?这个市里的一个公安分局的副局长,交换了明片才知道。”齐万春停了一下,补充道:“而且,兼这里的幕后老板,这个海鲜城实际上就是他的。你想会有事吗?再说,还有保安呢。所以每次来,我都要放心大胆地到这里放松放松。这里有一个特色,吧女老是换,老有新面孔,长江后浪推前浪。”
正说着,那个瘦小的年轻人亲自指挥女侍拿来酒菜、水果、点心等。当女侍绕到齐万春身边摆放时,齐万春顺势在她乳房上捏了一把。女侍受惊的身子像猫猛然往后一缩,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
“别紧张,一紧张,乳房就会僵硬像个鸭梨。”齐万春恬不知耻地评价道。
瘦小的年轻人用身子抵开受惊的女侍,圆滑地说道:“她是新来的,只是不懂事,哪里会紧张。见了你的钱,她笑都来不及。”
“好说,好说。”
齐万春从鳄鱼钱包里用两个指头夹住一张大票,慷慨地递过去。女恃接过,果真嘻嘻笑着走了。
“连一声谢都没有。”齐万春不满地嚷道。
“谢你的人马上来。”
“你小子嘴越来越油滑了。还不快点。”
不到五分钟,上来两个吧女,一个身子较为丰满,如同琵琶;另一个较为清丽,如同小号。丰满的一上来就朝齐万春抛了一个媚眼。
“不认识了,真是贵人多忘事。”
“怎么,是你。你不是嫁人了。”
“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
“嫁是嫁人,但是上个月老公车祸死了。这不,又重操旧业了,还是干这个好。”
“你哪里是耐得住寂寞的人。这位,新来的?”齐万春的眼睛像手电筒一样在那清丽的吧女脸上轻佻地照来照去。
“这是我师妹,叫橙橙。”
“不是真名吧。”
“你连老娘的真名恐怕到今天还不知道呢。”
“好好,坐坐,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是一位很有才气的作家,来体验体验生活。”齐万春指了指程家卿。
“这里可不要作家,要水兵。”
“他是报名来当水兵的。”
程家卿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好。看他的样子,不像他来风花女人,倒像女人雪月了他。他想到临阵脱逃,却找不到一句遁辞。
“程兄,你先挑吧。”
齐万春也真说的出来,程家卿晕晕乎乎,像做梦一样,但他很快稳住了局势。
“我学孔融让梨。”程家卿觉得没必要打破一对旧情复炽的情人的鸳梦,便攒劲说出一句十分得体令他本人也十分满意的话来,似乎他说不出漂亮话来,便没有资格在这里下去。
“你瞧,到底是作家,话一说出来就坏透了。橙橙,你好好伺候这位一肚子坏水的作家。”那个丰满的女人格格笑着,挤眉弄眼地挽着齐万春走进了里间。
随后,里面传出来抽水马桶喧响的水声。原来,里面是浴室、卫生间、爱情练习场所三位一体。
这位名叫橙橙的清丽女子似乎入道不久,也许是和自己一样,第一次来。
程家卿一面想着,一面拿眼睛去瞄橙橙。只见她端坐着,正盯着日本仕女图中一位樱花树一样纤弱淡远的日本仕女看,手拘谨地放在膝益上。十根嫩芽一样的手指,似乎像纱窗一样能透出光来。似乎,只要抓住其中的一根手指,便能抓住整个春天。
“咱们跳个舞吧。”
橙橙接受了程家卿的邀请。房间很小,旋转不开,橙橙的身体吊在程家卿身上,她的柔软平坦的腹部,却紧紧地贴在程家卿身上。程家卿感到一种既不同于对傅梅也不同于对章如月的冲动,确切地说,是一种兄长对亲妹妹的卿卿爱怜。
“你今年多大了?”程家卿问道。与橙橙的耳鬓厮磨,使他全身染上了橙橙发丛中传递过来的一股清香。
“十九岁。”她的话语中似乎也有芳香。
“这么年轻为什么来干这个?你是学生?”
“是的。我是艺术学校的学生,学画的。”
“哦。既然是学画的,为什么不好好学?”
“我需要钱。我爸今年年初下岗了,我妈瘫痪在床,已经病了十来年了,我不得不干这个。”橙橙咬了咬嘴唇。
“那这里的老板给你多少钱?”
“我听豪姐的。”
“就是刚才陪齐老板的那位?”
“是的。”
“你先不谈好价钱,会受盘剥的。”
“那也没办法。只要每个月有个几百块就行了。”
“你就不怕出事,或者染上玻”
“豪姐跟我讲过:这太平舰里的小姐全都是健康的,而且这里很隐秘,上面有人保护,绝对安全。不然,怎么能叫太平舰呢?”
“她的话你也信。”
“姑妄听之,姑妄信之吧。”
“你是橙橙吧。我看你呀,不如改叫蠢蠢。”
“蠢蠢?”
“蠢蠢欲动的蠢蠢。”
“看来,你这位作家还是有良心的,关心起我们下层平民的生活来了。”
“作家也是人嘛。”程家卿只好继续装下去了。
“是啊,陀思妥耶夫斯基也当过赌徒,而郁达夫也曾在日本风流过。鸡鸣狗盗之徒,作家中肯定也不少。这不算什么。”
“你每晚都来?”程家卿不能不懂装懂,只得岔开话题。要知道,他平生最讨厌作家之类的玩意。那些人穷倒罢了,偏偏又酸,他不喜欢。
“一个星期四个晚上。”
“这么卖力,能不能坚持?”
“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来。豪姐说一般晚上要闹到午夜的,两点三点也说不定。”
“这样休息不好,会耽误功课的。”
“功课倒没什么的,只怕遇人不淑。刚才那个人简直像黑旋风李逵,太可怕了。不知豪姐怎么会喜欢他。”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青蛙说癞蛤蟆古怪,癞蛤蟆反说青蛙不帅。”
“你真逗,我一眼就看出你是个好人。”
“你家里人知不知道。”
“我妈妈起不了床,她怎么能来呢;我爸爸,这么高档的酒店他大概这辈子做梦都没进来过。”
“橙橙,听我说,你不要再干这个了。”
“不干这个,你说我干什么?全日制的我干不了。再说,这是我了解世界窗口。听豪姐说,这里欧洲人常来,日本人、韩国人也有来光顾的。”
“看来,你野心还不校”
“当然,镀过金的和没有镀过金的毕竟不一样。”
“你太单纯了。”程家卿自己也有些吃惊。自己怎么变得这么悲天悯人起来。
“人是逼出来的,没办法不变得复杂起来。你看,学唱歌的在歌厅卖唱,学舞蹈的做陪舞女郎,这有什么不好呢?我一个学画的来做吧女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仅仅是做陪酒女郎吗?你会一步步越走越远的。”
“当然,不仅仅是陪酒,走得远有什么关系。也不瞒你说,卖身也可以,只要给钱。”
“荒唐!你忘了你瘫痪在床的母亲和失去工作的父亲吗?”程家卿甩开她的手,坐了下来。
“不,恰恰是因为我时刻想着我可怜的母亲和可悲的父亲。他们也有一双手,也有一个脑子,为什么都混得不如人家?不就是不会出卖自己吗!”
橙橙的哀怒、怨艾,还有作感,都一齐升腾起来,程家卿感到了她柔软心灵上金属般顽固的颤动。
“你是个假道士!伪君子!”
“我不是,不是。”
“那你还犹豫什么。我有年轻的大腿,我的乳房还不够饱满,但是只要你不断抚摸,不愁它不饱满起来。我不配你吗?你是作家,你需要轻松,需要调剂。我难道不是最好的轻松与调剂吗?”橙橙幽怨地说道。
“我不需要这个。”
“你不是要体验生活吗,我看你是不想真正体验生活。你怕,就算了。你要是吝啬,我也不勉强。”
“浊酒狂歌的生活还适宜你。”
“你来这里,就是对我说这些的。你可笑不可笑?”
“你说我可笑,我也认为我可笑。”
“这么说,你是有心理障碍。心理障碍,对,你一定是有心理障碍。”
也许她说对了,程家卿心里一闪念,觉得他为了娶章如月而付出的代价太大了。那种来自各方各面的阴影也使他无从应付。也许,正因为是代价太大了,他才格外珍惜他与章如月的感情,他从心里面不允许有其他的人插进来。但傅梅又是怎么一回事呢?她难道是嵌在牙缝的食物屑,想剔就能剔掉,问题不那么简单。不可否认,傅梅插入了他与章如月的生活。奇怪的是,他需要傅梅。章如月与傅梅两人分别是家庭生活与社会生活、美与力的象征。爱上一个新结识的女人,就要交出原来的女人,这恐怕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一颗心灵不能同时与两颗心灵碰击,这样,撞出来的,恐怕不是火花,而是窟窿。他的心灵既与章如月的心灵产生撞击,那么他对傅梅的举动便谈不上爱,而是一种权欲失控。但现在面对的是一具还没有学会爱情,也找不到权欲痕迹的年轻的肉体。
是糊涂的,便可以对着这年轻的肉体忘乎所以了,要命的是程家卿此刻很清醒。
“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爱上你了。不管你今后在哪里,即使杳无音讯,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我也甘愿把我火热的贞操交给你。交给你,胜过交给其他人。谁知道在这藏污纳垢之地,我会遇到别的什么人呢?与其把贞操交给别人,不如交给你。交给你,真胜过交给其他人。你沉稳宽容,心地善良,说话和气,也不缺乏幽默,不是那种一见女人骨头就软得不行的登徒子。”
“别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我就成完人了。”
“不,你不要拒绝我,我想你也不能拒绝我。”橙橙把披在肩上的湖藕色扎染披肩取下。披肩像一团藕色的雾,沉落在地,悄无声息,她还在继续行动。程家卿想上前去劝阻,又怕手无意间触及到她少女莹润的肌肤。他看见她露出了里面的吊带睡衣,以及圆溜的象牙色的香肩。
“你不是作家吗?可谋篇布局我也懂。我要为我的人生谋篇布局呀,我想,只有你,能为我开个好头。”
她简直是在逼过来。
她小袋鼠似地向上一跳,温婉的双手几乎同时勾住了程家卿的脖子,然后是潮湿的红唇压上了程家卿的嘴唇,灼热而又疯狂,程家卿把她小心翼翼地放在塌塌米上,她顺势躺下。这时的橙橙,比真正的睡美人还要妩媚。从腰间她慢慢地抽去了一根闪亮的腰带,她抽去的是她的自尊,还有她柔情似水的妙龄岁月。她的举动如同初上赌场的赌徒,初生牛犊不畏虎,一上场就押上了自己的命,让整个赌场为之惊骇。
“来呀!”
程家卿侧着脸,不再说话,悄悄的像死一样的寂静。
打破寂静的是从甬道上传来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又复归寂静。喔,看来她是下定决心了。她的两粒明眸,活像冰层下的两颗火球,又纯洁又炽热,叫人无法抵挡。纵然铁石心肠,也生怜意。
如果自己扑上去,可以证明什么呢?证明自己活着,而且精力充沛。一具玩偶?一具玩偶。仅此而已?仅此而已!程家卿就像一个坐在汽车后篷里的人,只能看到后面,而看不到前方,在汽车疾速转弯的时候适应不了车子的方向。因始料不及而身子欹侧,头脑空虚,想抓住什么又抓不住什么。
自己抚摸着一具玩偶,而自己所爱的人又不在眼前,这有什么呢?不,尽管所爱的人不在眼前,但她在你的脑子里,与你与玩偶在一起,程家卿不能原谅自己这样做,他意识到清醒的痛苦。
那裸露的大腿就在眼前,那尚未袒露、微妙起伏的腹部暗藏着柔情蜜意,多么美好,世界一切美的原型。可为什么有人要把这命名为堕落肮脏的生机。程家卿弯下腰,他的衣服,痛苦的绷紧了。
“你起来吧。”
“为什么?!”她愤怒了。
“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真是活见鬼,我猜出来了。你要不是有心理障碍,就是有双重性格。”
橙橙像解开了一个十分难解的谜一样,格格地笑了起来。她双手下撑,身子向上仰着。她的笑声很是怪异,如丛林中沉沉黑夜里恶枭的鸣叫。刚刚笑过,橙橙又哭了起来。
最后,还是程家卿握着橙橙的手,把橙橙拽了起来。
“你不习惯吃野餐。”橙橙亮着油粟子似的眼睛,从鼻子里哼出轻蔑。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