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囚-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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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亏你,黄海可以在医院里疗养一段时间了。”
程家卿叉起一块蛋糕,递向傅梅的嘴唇。
“吃吧。吃完后我们去医院看看老家伙伤得怎么样了?”
“真够假惺惺的。”
“这还不是全靠娘子你妙手安排。”
“这下我们可以放开手干了。”
“军功章里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
“让我来仔细地看看你。”程家卿爱抚地盯着傅梅看。
她是岁月斟给他的一杯酒,一杯浅甜的葡萄酒。也许她并不知道这个。她踮起脚来,仰起身,狠狠地把自己递给了他,她忘了自己这样做究竟有多少次了,他也忘了。
尝就让他尝个够!尝就让他尝个够!
他差点后退了一步,他惧怕她意志中的固执。尤其是,他惧怕她的非女性化的泰然自若、勇敢无畏的恣情任性。
骚动的血顺着她的脚跟猛力往上冲,也将她自己的略施粉黛的脸庞和饱满弯曲的红唇逼得艳丽非凡,凭着这两瓣湿软滚烫亲昵无比的红唇,她要把他烙个死去活来,红唇就代表了她的一切。
相吻过后,她的两只眼睛大了许多,双颊红扑扑地燃烧着。他不敢看。真的,她会把他的衣服、肉体,甚至灵魂都的伤的,都瞧出破洞来的,她会的,他希望她的眼睛能变得温柔起来。她的眼睛里仿佛擎着两支火炬。终于,火炬黯淡下来,好似一曲音符回到琴箱里,她索性带着一身音符将身子枕入他怀里,脸朝着东方,若有所思,敏捷的睫毛在他左臂反复闪动。颤栗和酥痒同时袭击了他,他几乎不能自持,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对自己的姿势不甚满意,便稍稍调整了一下方向,正好坐在他的腿上,侧着身子把脊背交给他,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好像她是他有血有肉的一部分。加快的心跳像擂鼓一样,一记一记地,有节奏地敲打着他,令他迷醉。他不由自主,惊异着生命与万物的不可思议。
“你真美,你是我的一座宝库,这是宝库的两个大门环。”他的手伸向她的乳房。
“哼,我只不过是你的一笔债,常常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之后,又要被你借给外人。
还了又借!借了又还!还了还是债!”
“看你,说这种昏话,难道你丈夫是外人?”
“在我眼里,他就是外人,我们才是真夫妻。不过,你放心,他永远不会知道我和你的事,给他酒,他就会醉得不像个样,倒是你家里的醋坛子”“放了一个醋坛子在家里,在外吃鱼卡了喉咙,吃一点醋正好。”
“看你,尽为她说话,什么出水芙蓉啊,什么鲜灵芝啊,什么娇滴滴的小耳环啊,我看,都是你哄我的。哪天,我在你嘴里就成了狗尾巴草了,你对她是真心的,难道我就不如她吗?难道我不是一个女人?难道我只是你的装饰品?我就不信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身为女人,我不也是喜欢参天的大树,喜欢剑吗?”
“你生气了?”
她嘟哝道:“哪儿敢啊?”
“下次我请人给你特制一把好剑,一定记着!”
她不答话,远处弧光一闪。
他摩挲着她的长发,他深切地感到,他爱手下的这个女人,爱得近乎依赖。她的长发不像别的女人那么细腻,那么光滑,而是像鲲鹏展翅着的一阵风,根根有着向上的精神。这个女人,太好强了,连她的头发都有一股子与众不同的劲。你不能从她的头发上找到缱绻柔情和缠绵爱意。她的头发似乎有一种支撑的力量,手在上面,心也感到安全。
他心里说:这个女人,真是一个魔。
“我对你说过多少遍了,洗发不要用什么香波。洗完了澡,也别在身上撒什么香水。”
“我偏要用!”
“那你就失去了你自己的香,那可是本色的香。”
“我偏要!”
她转过身,回眸辣辣地望着他。大概是因为自己语句中的双重含义,她的脸下意识地红了,为了掩饰,更为了再次掀起波澜,她把她的红唇又一次堵在他的嘴上,以免他的激情盲目地流失。两张嘴合在一起,发出火星飞溅时模糊不清的声音。他的双手像一对孤儿,结伴在她的前胸流浪,然后遇见了猛兽一样,刹那间愣住了。哦,那不是猛兽,那是人类的恩人。无论是天真撒娇,还是火山一样一触即发的乳房,永远在充当大恩人的角色。天下的头颅都跪伏在这里,谢恩;天下的手都按在这里,找到活的源泉和宗旨。
“老地方,你来吧!”
她的乳峰在衬衣后面隐约颤粟,充满了优越性和起伏感。有一种熟稔的气息在蛊惑他。粉红色的邀请,又那么咄咄逼人。她的眼里藏着一群妖魔,现在只须放其中的一个,就足以将他整个儿地吞下去。
“不行。”
他低声拒绝道,多少有些言不由衷,也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半花的双鬓不容许一颗雄心再花下去。但又怎么能够?他的一双本来指挥家一样认真工作着的双手突然害起羞来不听使唤兀自踌躇着,却又无法割舍。虽说半百的人活着就已烂了一半,而那烂了一半的地方,如果能贴一副名叫女人的良药,效果又会如何呢?他混混沌沌地想:东方佳丽的乳房绝没有西方尤物的来得大气磅礴,这是为什么呢?上次,到一个中立国家考察。
在“SWAN”夜总会观赏到的两个全裸的金发美女,啧啧,她们呈现的乳房那才叫乳房,简直就是导弹的弹头,尚未发射,同去的几个懦夫便吓得落荒而逃,倒是他嘴像瓢一样大张着,旁若无人地坚持到了最后。尽管看得他血脉责张,但也表明他的免疫力是够强的。那地方环境也不坏,一排八扇的日本屏风,色彩绚丽,绘制的图画上,半裸的日本歌妓,彬彬有礼。绕过屏风,就是那两个金发美人,和两对纯天然的乳房。而他怀抱的这个女人惟一的遗憾之处恐怕也就在这里了。但同时,他隐隐感到,连这遗憾之处某一天说不能见到就不能见到了。他向她的眼里望着,企图打捞出什么,脸上带着他古怪的反讽的苦笑。
“你看,我都老了。”
“不,你没老。”
“容易疲倦,就说明老了。你当然感觉不到,你是在上坡,而我在下坡。”
“应该说,我们同心协力再上一个坡。”
“才五十岁的人,左一个老,右一个老的,我不爱听。”
她飞快地白了他一眼,随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他心头一热,把她的手拥在自己手心里,就像如来佛管教孙悟空一样,他恨不能把女人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们男人啊真坏,爱起女人来,就像如来佛对孙悟空,不爱了呢,就一脚踢得远远的,就像猪八戒对待他吃剩的西瓜。”
“男人坏,哈哈,我算是领教了你这张嘴。你没听人说过:蜂头蝎尾,比不上女人嘴。”
“你们男人才坏,你们男人坏,就是你们男人坏。你还不承认。”
她的拳头,连同这飞快闪出的话,如同一阵飞石走沙,纷撒在他的胸前,他装模作样地躲闪着,嘴里哼道:“还不毒?这次的坏点子可是谁出的?”
“唷,倒说起我来了,我还不是为了帮你吗?”
她的拳头擂得更快了,这里那里,都是她拳头的攻击点。她擂她擂得气势汹汹,落下来的却是疼爱。他顺势倒在了床上,她却倒在了他身上,去胳肢他,他又反过来胳肢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笑得太开心了!笑声在密封性很好的屋子里回荡。这笑声来源于一位躺在病床上的县委书记的呻吟。
因为这是程家卿和傅梅在安宁所有合作项目中合作得最好的一个项目,他们笑得如此开心也不无道理。
凌非《天囚》
第十一章 疑窦洞开
从1995年11月12日派驻安宁算起,到1996年1月12日,安宁带黑社会性质特大政治谋杀案调查组审计组组长石慧敏,带领下属在安宁已工作了近两个月。这期间,没有一人请假,没有一人回家过周末。以前只是听说过石慧敏这个人,与石慧敏在一起工作才真正领教了她的厉害,属下的人的议论是多种多样的。
“乖乖,别看她瘦骨伶仃的,却像一个铁打的人一样,精力真是旺盛。”
“连我也只好时时刻刻不停,就像她手上有指挥棒一样。”
“害得我女朋友写信来,要宣布与我‘断交’。”
“可能过春节,过元宵节都得在这地方过了。”
“石庭长也挺不容易的,孩子都托给自己妹妹照看,工作起来跟拼命似的。”
“典型的工作狂。”
“也不能这么说,你说说这案子有多复杂,千头万绪的。她又是一只领头雁。”
“程家卿这家伙不也是一只领头雁。”
“人和人不一样,程家卿这种方向不明的领头雁,不向温暖的地方飞,而向寒冷的地方飞。跟着他飞的,也都要冻死来。”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共产党里也有败类。”
“可不是。北京出了个王宝森,安宁出了个程家卿。”
“正因为有了程家卿这种人,我们更要好好协助石庭长,将程家卿的经济问题彻底查清楚。”
“彻底?有那么容易?”
“只要有石庭长在,我想是能够彻底查清楚的。”
石慧敏进则运筹帷幄,丝丝入扣,如同从事微雕一般;出则雷厉风行,视野开阔,如同观测天文一般。通过她与组里全体同志的共同努力,对程家卿和傅梅等人在经济问题上大的贪污和挪用公款的事实作了初步的调查与分析,认定截止到1996年1月12日为止,已查明程家卿和傅梅在1994年至程家卿逮捕之前,曾指示一次性将集资上来的一百多万元集资款转向齐万春、齐万秋兄弟俩所开的兴隆开发公司和佘彤开的三丹有限公司的帐上,这是数目最大的一笔,极有可能已被程、傅、佘、两齐五人合伙瓜分。“简直是巧取豪夺。”石慧敏不得不惊叹他们这种肆意妄为、化公为私的本领,尤其是傅梅仿佛一位不凡的女超人,又仿佛一位千手观音,哪里都可以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哪里都有她的污点存在。奇怪的是为什么众多的有关部门都对傅梅一路绿灯。她要借钱就借钱,她要取款就取款,要报销就报销,要挪用就挪用,把粮食部门、商业部门、房地产部门全当作她存了钱的银行……最令人困惑不解的是她调离安宁之后,1995年5月走的人,7月份还能在安宁财政局一下轻飘飘地用白条子借走八万元。
莫非傅梅与程家卿真的合穿一条裤子?
将国家工作人员、企业职工的集资款拿去支援私人老板,转在私人老板的帐上,还有若干笔款项去向不明。
一笔笔款项去向不明!
一桩桩事实怵目惊心!
一条条法律形同虚设!
个中人作法令人深思!
石慧敏还了解到在强令征敛集资款的过程中,曾有三名下岗工人遭到非法拘留。还有一位三八年参加革命的南下老干部被程家卿活活气死,集资的事一度在安宁闹得沸沸扬扬。石慧敏把了解到的情况向雷环山作了详细汇报,雷环山指示左处长作进一步调查。
1996年1月13日。
左处长首先找到安宁公安局的马局长。马局长提供了三名下岗工人的姓名,但对那位三八年参加革命的南下老干部被气死的事讳莫若深。他再三声明拘留三个下岗工人都是奉程家卿的指示行事,与自己无关。那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声明与自己无关的样子,简直可笑。
因为怕马局长一同去起副作用,左处长谢绝了他请求配合的好意。
这样一尊酒桶,早该搬下局长的位子了。
左处长用最大限度的克制,才没有将对马局长那比血痂更厚的虚伪的厌恶表露在脸上,但他真想一拳打在马局长的这张摊开来面积不会小于一张比萨饼的胖脸上。这样一个只知道胁肩谄笑,拔根鸡毛当令箭,把上司的屁也当作圣旨,州官放火他加一把柴,百姓点灯他吹一口气,全没有正义感是非观的货色,首先在形象上就锉三分一个公安局长,不要说非得长得威风凛凛、玉洁松贞,或者看上去就光明磊落、至大至刚,但至少不能像马局长一样。
辞了马局长,左处长带上两名干警直奔三名下岗工人所在的安宁试验设备厂,工人们的宿舍就在设备厂内,但见厂房破烂不堪,满目凄凉。厂房有窗子,但没有玻璃,空洞表明玻璃的存在已属过去。所有的厂房灰不溜秋的,好像多年没有见过阳光,又好像刚刚发过一场大火,熏成了这样。大门紧锁着,一把大锁锈迹斑斑。顺着墙根走,便有走向墓地的感觉。宿舍区倒有人,不过都是孩子。有几个孩子在练骑自行车,有几个在一旁看着,问了胡冬根的地址,一个小孩去春游一样兴致勃勃地带了路。
里面光线忒暗,像是一些被烤焦烤黑了的阳光,门开着。
左处长敲了敲开着的门,问:“胡冬根同志在家吗?”
“哪个?”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应道。
随后,一个老人从步态上可以判断出晃晃地走了过来。他眯着眼,依稀谛视着左处长他们三人。三人面目轮廓跳跳的,有些是实线,有些是虚线,但一人一顶大盖帽,是可以肯定的。
“你是胡冬根同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