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巢乱-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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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不管,今天是我生日,你怎么着也得依了我。”七墨嘟起嘴,好似真不开心了。
“那你自己跟父亲说去。我可做不了主。”司燃只是随口一说,想着七墨忌惮着父亲平日的威严,此刻总有放弃。却不想七墨却是当了真。五彩糖果撒了一地,他兴高采烈,跑着说要跟顾老爷子要人。司燃看着他的背影,蹲下身,一粒粒将糖果捡起。也不知多久,身后似有了响动。他转头时,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拿了粒糖果好个不安。
糖果,也是五色的。
她鼓着腮帮子,白色的小裙早就肮脏不堪,她有些害怕,皱着眉,小手捏的很紧。“糖果是五色的,是不是?”看着地上撒了一半的糖果,她咕哝着提问。
司燃看看她,小小的孩子,也就七八岁的模样,说起来比七墨还小上几岁。司燃依旧捡着糖果,却突然想起七墨刚才的话。他想着这些话时,瞧着小女孩也就仔细了几分。
“我叫顾九惜是不是。”她蹲下身子,一幅哀怨模样地望着他,手里还摆弄着那粒糖果。见司燃依旧没什么反应,她似真失望了,“你真的忘记我了?哪有这么坏记性的人!”她这么说着,竟趴在他怀里哭了起来。好伤心地哭,眼泪鼻涕整整都擦在了他的身上。
“九惜……?”他便摸着她一头长发兀自好笑起来,笑里,却又藏着伤。
七墨刚被接到这个家时,只孤零零的一人,常常爱哭。那时将他带在身边的,也就是自己的母亲。
“大妈妈也有名字吗?”晚上时,他歪着胖乎乎的小脑袋,在被子里探出个小爪子。
第32节:倾巢乱(32)
“九惜。严九惜。”
“九惜?”小小的七墨在口中重复着,像是决意要将这名字记住。
“久久珍惜的意思,七墨以后有了喜欢的女孩,也要好好珍惜才是。”他母亲就用小指撮撮他鼓起的小腮帮逗弄他。他母亲的名字取义为久久珍惜,可终其一生,到底是没有找到能惜之爱之的人。可虽则如此,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还是隐隐了然了七墨的心意。
小家伙有了想珍惜的人了吧。司燃摸着九惜的头,不禁笑了。再一看,那小丫头竟已在自己的怀中睡熟。
“四哥,四哥,老爸答应我了,他说,以后那个人就是我的了。”七墨远远地跑来,扑通一声,脚一绊,就摔了个大跟头。他笑着吐吐舌头,抬头时就看到司燃手中抱着的女孩。一双眼睛就立马神奇地瞪得老大。
“哇!”他压低声音惊叫,竖起个大拇指头,“四哥你真棒,是她,就是她!”他这么说着,又嘘声道:“轻些轻些,她肯定是累坏了,咱们不能把她吵醒了,是不是。”
司燃听了,忍不住骂道:“傻小子,个小丫头,还真当成宝贝了。”
七墨这下可不乐意了,板着脸,一本正经道:“本来就是宝贝,本来就是!”
两个人就一路往回走,路过西边的铁门时,司燃觉着怪不自在,他回头时,就看到铁窗内,女孩那双冷然的眼。一个寒颤自脑门打过,他回望一眼,隐隐不安。
“四哥,她怎么还不醒。”房间内,女孩躺在床上,长长的睫毛在脸庞上洒下淡淡阴影。这已不知是第几次了,七墨开始有些不耐烦。他一下子摸摸女孩的腮帮,一下下拉拉她的小手。却又不敢真将她给吵醒了。
“你不知道刚看到她时,九惜有多可怜,她一个人蹲在地上,冷得发抖,四哥,你说她是不是被坏人欺负了,等她醒了,一定让九惜告诉我,我便帮她报仇去,你说好不好?”走出房门,他又拉着司燃念叨。
司燃放下手中的书,笑道:“这可不好,人家女孩子的秘密,你总不能全知道了,更何况若是伤心事,还是不提的好。”
“不提?那仇不是不能报了?”他怪叫,“这不是便宜了那些小兔崽子。”
“你才是小兔崽子。”司燃忍不住笑了。这一笑,七墨的脸也就红了,他本是兔年出生,小时候,大家总开着玩笑儿得叫他兔崽子。
“四哥,四哥。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不?我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哦。她可是喜欢得很。”七墨又得意地叫嚣。
“知道知道。九惜,顾九惜。你刚才已提过不下三次。小祖宗,麻烦你别在我这里叫了。明天还有考试好不好。”司燃捏着他的腮帮,心情甚好。
“四哥,四哥。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大妈妈说,碰到喜欢的女孩子就该叫她九惜的。我姓顾,我的女人叫该叫顾九惜是不是。”
第33节:倾巢乱(33)
司燃整个有些无奈起来,哪来的如此霸道。“七墨,你给我闭嘴。”
“四哥肯定是忌妒我找到九惜了。”他嘟哝着嘴,就搬了把小板凳在一旁坐了下来。坐了会,又跑了出去。进来时,他又一脸失望。“我捡回一条小懒猪了,四哥,你说九惜是不是属猪的。这都睡多久了。不过也好,顾妈说,猪和兔子最配了。”他这么说着,又兀自得意地笑了起来。
“七少,你醒醒好吧,回家到现在,你这已是念叨了几个小时了。我估量着这顾家不知道您七少今儿个找了个小媳妇的也就剩聋子了。但我若是那个小姑娘,却也不敢醒了。”一旁的顾妈正收拾床铺,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话怎么说?”他一本儿正经,以为真找到了关键理由。
“这不醒已被你念叨成这样,醒了还好?而且,您就知道人家小姑娘要当你的小媳妇了?”顾妈又笑。
“我不好吗?”家里人可都喜欢他呢。他又嘟嘴,“兔子和猪最配,这可是你说的。反正她就当定我老婆了,当定了!哼。”
“顾妈,你也别跟他争了。”司燃终于开口,“这小子就这脾气,你说了,他还就真倔给你看了。我们先姑且不论那小姑娘是不是属猪,愿不愿当他老婆。反正此刻,他安静些总比其他什么都好。”
这一晃眼就是晚上,熬到十点,七墨终于扛不住了。司燃过去时,就看到那小子在九惜身旁睡倒了。小手还握着小手,好一副亲密的模样。司燃甚至还能想到七墨睡前肯定在小姑娘头上吻了又吻。他这么想着时,就又笑了起来。倒是九惜是真累了,被他这么折腾,睡得还是死死的,倒真是有几分小猪的模样。安顿好两个小家伙时,已是十一点,司燃刚想睡下。就被顾老爷子叫了去。
他还未进门,一个巴掌就死死盖了下来。
静夜风寒,他走出这幢古屋时,风便卷着沙砾划过他尖削而冰冷的脸颊。屋子的灯是关着的,司燃走出门时,月光便洒入他的眸。眸,清幽中带着茫然的忧伤。他轻轻关上门,动作是如此轻柔而又寂寞。他只是轻轻带了门,却似关上了整个世界。
冬夜自是有风。寂静的夜中,有叶自头顶飘落,他注目,忍不住就伸出了手。叶儿空中兜转,划过掌心,转了个圈,终顺着指缝溜了出去。他唇角微动,像是笑了,静夜中的微笑,却比什么都来得凄凉。
古屋西院的长满了珍树奇花。在这样的季节里,叶飘零,枝已成木。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步步走来,越过奇花,穿过异树,却独独停在了一株枫树前。枫叶枯黄,泛红,普通到再难吸引任何人注目。他便蹲下身子,将铺了满满一地的落叶片片拾起。又一片片的丢弃。他的手有些苍白,连同指节都透着病态。
第34节:倾巢乱(34)
落叶散开时,他竟如失了所有力气般倒了下去,弓起的身子紧贴着枯木。月光照在他清冷的脸上,这才看清,他终还只是个孩子,纯粹而略带稚气。唇角显红,他呸了口,朱红色伤痂就又裂开了,如石缝间裂出了血。他却又笑了。
司燃才十八岁,十八岁的孩子本该对生命充满了憧憬和激情,他却是个迷了方向的孤儿。孤儿不该有骄傲而固执,可这两种东西偏偏铭刻入了他的骨血。风中,再掩不住他压抑着的咳嗽声。他心中呢喃,是不甘,是忏悔。他明明可以说出口的,可他却偏不开口,活生生将一切吞没。
风飘零,云幽转,无人能懂他的寂寞。无声的呼喊,沉沉的哀伤,消却在风中。终是责怪,怪他的母亲,为何独独留下他一人。留下一人承担这分罪孽。
夜冷,地寒,心寸寸陷入黑暗。拳头由着眉头皱紧。
“你还问自己做错了什么?蠢!是谁准你把七墨带去那种地方的,还让他把那个女娃子带回了家,你以为她是谁?七墨还小不懂事,难道你也还小?”父亲的声音再无儿时的温情。他是明白的,其实他早已是明白的。不是他的儿子,又何来他的关爱。他低头,终是无语,脑中想起的是当日,母亲哀哀怨怨,声声求援。
司燃,他容不下我们了,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好不好?
如果当日走了会是如何?他会不会不甘?会不会后悔?可到底他选择了留下,所以母亲走了,只有母亲一人离开了,离开的只是一人,带走的却是整个世界。明明是自己选择的路,他却一次次活在悔恨之中。握紧的拳,未出口的话。
司燃忍不住又瞧了瞧面前低头披着文件的他的父亲,不,或许此刻,他已该称他为顾先生。顾先生冰冷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背后,母亲的相片已是发黄,边角卷起折页,显得她苍老不堪。明明那般美艳的女子,却已老了。他这么看着,心便开始绞痛不堪。
“左心衰,且已有恶化现象。”
十六岁,母亲离开时,他一口口吃掉了雪地上她留下的血。每吃一口,心就经不住得疼。后来终是熬不住去了医院,相陪的是七墨,他在医院门口玩着球。听到这个消息时,七墨的球正重重砸在地上。他只觉是松了口气,经不住笑了。缓过来时,苍白的脸上却是满满的理解,温文儒雅却终是难掩恐惧。
“会死吗?”他的声音颤抖了。死亡终有些残忍。
“你现在还小,断没有想象中这般严重,好好照顾自己,定会好的。”医生像是想了想,又道:“但往后要好好注意才是,切忌情绪上的波动,剧烈的运动更是万万不能。……如果可以的话,现在起就可以找寻匹配的心脏。”
第35节:倾巢乱(35)
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道了声谢,询问的却是生命的期限。他比谁都来得冷静,他只能冷静,谁人能承受他的疯狂与崩溃?那年母亲刚刚离开,司燃战战兢兢,发现血液检验书时,只觉整个世界是漆黑的。他想着父亲终也是要抛弃他了。可顾老头却委以重任,他慢慢在这份期许中愈合。
可伤口却在母亲死亡的真相中轰然裂开。血肉模糊,鲜血淋淋。日记,母亲的日记里记录了谋杀的一切。钱,终还是为了钱。母亲娘家底子并不单薄,只是到了母亲那代,便只她一个独女。外公死后,可观遗产便落在母亲头上。可即使数年间顾家生意风雨飘荡,母亲却固执坚守着要将这笔资金转于司燃手下。后来又是诸多风雨,司燃的身世终是泄露,母亲想着带他离开的那夜,司燃还在学校狂欢。回来时,母亲已死在了那棵枫树下。
普通的枫树,却是母亲最后的葬所。没有人看到他们争吵。母亲最后的行径成了空白。顾家的口供一致到成了谜,母亲是自杀的,是的,她的母亲是自杀而死。这就是她的结果,她的善终。
他终还是想通,顾老爷子没有赶走他,并非为了所谓恩情。他走了,便带走了母亲的遗产。他留下,遗产便成了顾家资产。那年他十六岁,想通一切时,顿觉偌大世界再无他顾司燃立足之地。
“十年,医生,请务必给我十年。”对着医生,他开口,是请求也是要求。医生以为他害怕,轻轻拍着他的手安慰。回答却依旧是一句不定。没人能对生命夸口。
“四哥,你病了吗?”离开医院的路上,七墨贴着他的脸,小声问道。
“四哥没有病。”他轻轻哄他,却笑道:“四哥只是觉着,这往后的十年,一定会很长。”很长,却也很短。那年开始,他习惯对一切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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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晨,园中鱼鸟鸣,清晨的露水总是最冷。他睁开眼时,视线逐渐清晰。然后司燃看着了一双大而灵动的眼。那双眼望着他,认真又带着几分探究寻味。她蹲着身子,支着脑袋。一脸微笑。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过长的深色睡衣。七墨的睡衣,非要给九惜穿上了才肯罢休。
“九惜喜欢这里。”她歪着头拉起他的手,用小嘴对着它哈气。却又嘟嘴道:“可终究冷了些。九惜怕冷。”
司燃没有回答,却似突然想起什么,站起身,就将她拉入了车。车儿奔驰,难明方向。九惜一路都很安静,车子停下时,她望着司燃,眼睛眨得吧嗒吧嗒。
“你可以下车了。”他打开车门。九惜看了他一眼,就勾着脚丫子乖乖跳了下去。她转个身,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