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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第49部分

小说: 一根狗尾巴草的浪漫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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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管家驾着马车远去的身影,如墨渐渐渲染在了水里,空留马儿哒哒的马蹄声。冗长的街道,依稀响着马儿打喷嚏的声音。他们站在门外多久了,呼呼的风往两只箭洞里灌了多久了,再多的酒也该醒了。
黄卦解下身上的衣衫披在阿菊身上。打马前来的月光,凑了一地热闹,像个孩子,满眼晶亮,你们在干什么啊?
我们在玩啊。
玩?
对啊,玩。人生一场玩,玩笑,玩闹,玩命。命玩了,命完了。
多么静啊,雪茫茫的大地,冰凌凝结了,树皮剥落了,这是冬末的最后一场雪吧。
多么美啊,红澄澄的太阳,积雪融化了,草尖露出来了,这是初春的第一抹绿色啊。
老松搓搓手站了起来,“去吃王大娘的锅盔吧,一口气能干掉十个!”
艾夫子附议,“可以。”
黄卦则抱着人,轻嘘,“睡着了…”
艾夫子一笑,随即大吼,“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小鸡画竹叶,小狗画梅花,小鸭画枫叶,小马画月牙。不用颜料不用笔,几步就成一幅画。青蛙为什么没参加?它在洞里睡着啦!”
阿菊睁开虚缝,不满意地嘟囔,“没下雪!”
“下雪时,青蛙睡着了,没下雪,青蛙应该醒来了,你怎么还不醒?”黄卦笑笑,扶直了阿菊站好。老松看她瞌睡虫缠身的摸样,像极了某人,砸砸嘴,不提了。
阿菊问,“夫子,你不生气了么?”
艾夫子无奈,“有甚可气的,毕竟几千年后的事情,不能带到几千年前一概而论,谁晓得褒姒前身是苏妲己,还是路人甲,美人就美人吧,祸国殃民的从来不是女人…战争啊,也从来不缺借口,夫子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她国若有阴谋诡计,我军何惧!”
“夫子,我不懂。”
“赫赫……去吃饼吧,书院开学了,你们不能再缺课了。”某个人懂,简单说说他就懂了。懂得太多,去得太早。
人生从来不缺课,生活就是课堂,所处即所立。然而,生命中的某些人缺席,就有了遗憾。你是远处的一道风景,填补了天地沧浪间的缺憾,他是最独特的那道风景,遗憾便若女娲也补不好的大洞里不断砸下来,砸得人粉碎。
包包头的小脚女人,趁木门再次拉上之时,递了件物事过来,或许从来是漫不经心,又或许已风轻云淡,总之是晴空万里,“这只石榴钗,帮我还给她吧,夫子阁下?”
“由美子阁下,你还不起了!”
樱桃小嘴笑了,“还给她吧,女人总是要梳妆的。”
送了美酒的太守大人,身后跟了个美人,一路嘟囔,“那个不笑则已,一笑顶好看的人怎么没来?我可是为他跳的今晚这曲舞,淳于意,你骗我!”
“凤娘……”笑得苦涩。
“启禀太守大人,太守夫人,小人曾于攻城时收过最后一封他的密信,从此再没见过了……”他死了,像个腐尸。
良久,太守身后的那个美人半路离去,袍子翻飞朵朵白莲:“种田好啊,回去种田吧,看她变成个黄脸婆,再没人疼!”徒留太守一声叹息,“她还是个孩子,各位勿谅。”
各位却没了打哈哈的心情,“告辞,留步。”
或道,你若安好便是晴天。他们这些人在此守候,一生平静,只等倦鸟归巢。红日映衬着腮边突起的大饼,想想,这也不错,味道挺好。然后,阿菊若有所思地叹了句,“果然那是胸,我以为她胸肌那么发达呢!”她还偷着多摸了两把。被黄卦狠狠瞪了一眼。
新都初定,小城再无事。




☆、A48

云山雾绕,蝶嬉蜂闹,旁人错踏一步,便以为是蓬莱仙岛。高而峭的悬崖,仿佛与世界脱离,又似颗参天大树,支撑着支撑着,往上发展。猿啼在深林,仿若奔跑无速,参差不齐的边缘,飞鸟飞出一片。繁茂馥郁的野花在腹地盛开,你挤我,我挤你,都有了灵性。凤竹森森,龙鸣细细,是风过留声,野花东倒西歪,笑弯了腰。腰间藏着掖着的蝴蝶,色彩斑斓,托着十里画卷,飞上了天。
草长莺飞的时节,山顶成了世外桃源。霞光斜照,一根草,一片叶,一颗流动的露珠,背照霞光,都有了佛性。万物生灵,生生不息,在天地一方,安然祥和。青城山,便是这样一个地方。便在青城山巅,建了一处茅草房。
根植于天脉,枝派于九宫,路过山腰的姻缘树,叶片依旧镏金似的金贵,历历在目,恍若昨日。头顶被碰了一下,抬头,竟是一白须山神坐在枝叶间荡过来、荡过去、荡过来、荡过去……脚尖触上他的发梢,脚底的杂草一并留在了头顶。
他不着痕迹地后腿一步,捏着杂草把玩手心,仰着头,问,跟我下山了?
霞光可以使万物圣洁,也可以使万物妖媚。他略弯着的嘴角,看在眼里,不知道多么……引人遐思?山神暗自摇头,忽有灵思,闪电一般窜进心头,问,月老庙败了,可否请我去你哪儿小住几日?
顺便蹭蹭吃喝?他好笑地拍了拍提背上的竹筐。
山神摆摆手,晓得就好,说出来我难过。
他正研墨,厨房噼里啪啦一顿好响,飘来山神断断续续的惊呼,着火了,着火了!
他正落笔,门卡了,进不得,退不得,山神像只鼠叽叽喳喳地忙来忙去。门好了,笔尖悬着的墨,落下,在油纸上打个转,落在了灰色的衣衫上。
尝尝,鲜着呢!山神拨开油纸,殷勤地舔着手指。
他不动声色地脱外衫,山神眼一绿,嘴一狠,指头不小心见了血,忙藏到身后,嘻嘻笑道,嘿嘿,不用以身相报的…立马捂嘴,又一笑,嘿嘿,嘿嘿……
勾上丹青,描上朱红,竹林里开了一只桃花,递给山神,你出去吧。
桃花?桃花!山神脑里被桃花塞满了,顿时觉得,遍地都是桃花盛开,晕乎乎被关在了门外,屋里用根多余的主梁顶着。去守着月老庙,有人来了,他说,把衣衫给他们。
哦,挥手打散头顶飘着的桃花,暗恨某人油盐不进,又暗恨自己自作多情。
坐在月老庙旁的姻缘树上,等了不过半刻,果然有一男子扶着一女子过来,女子大腹便便的摸样,至少有七个月了。可是二人并未在月老庙逗留,那男的见到颗姻缘树,还只摇头叹息。他们要去哪里?那条路尽头只有一座茅草房,那个人还在草房里作画!
女的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男的后脑勺,看好路!男的又是叹息。
吓了山神一跳,伸回去的脖子缩了回来,心有余悸地摸摸后脑勺,难怪那男的要叹气了,难怪那男的要摇头了,他这是什么破庙啊,他配的是什么破姻缘啊!?
原来他们只是敬拜一座墓。崖边不知何时新添了一座墓。
男的跪在墓前,女的站在旁边,说,说清楚!
说…说什么啊?!男的瑟缩着,女的上前拧着他耳朵,倒转三百六十度,美丽的容颜,狰狞成了树皮上的疤,坑坑洼洼,说你和你‘表妹’的事?!
山神悟道,争风吃醋的家事,又迷惑,家事为何不在家中解决?要费半天劲儿,爬这么高的山,到墓前说。
家中你母亲的眼线走哪儿跟哪儿,我是在和你过日子,还是在和你母亲过日子?往日里你母亲说,我不得再去学堂,就不去了;不得举止粗鲁,我就恪守礼仪;上街不能喝酒,回家须得替你洗脚,我也一一照办。往屋里添置衣裳,家具,我也半分不说,上次,你母亲往屋里添了个丫鬟,她安的什么心,我岂会不知,也只有装聋作哑。这次,这次,从哪儿冒出个表妹,你怎么不说清楚!?我看,是说不清楚吧!
女子泣泪,说不清楚,咱们也就别过了……
男子略带怅然地说,那你要如何?我母亲那里,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知道得很!你就问问这天地,看我到底想怎么样!
男子埋头嘀咕几句,女的怒目相视,男的只得放声,敢问天地啊,我这婆娘到底怎么了,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婆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是我老了,吸引不了她么?为什么她嘴里天天夜夜,冒出来的都是我母亲,我表妹,难道她喜欢她们,不喜欢我了……
喜欢个屁!女子恨极,扬手,还不问问老天,你和你表妹姻缘几何?
是啊,要是不喜欢,怎能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没表态的事,她却在疑神疑鬼,甚至大动肝火,殃及肚里的孩子,又甚至大发雷霆,残害自家相公。她疯了么,她成魔了么,她不要我和我们的孩子么?孩子啊,爹的命好苦啊,你的命好苦啊……
女子人忍无可忍,你,你!
孩子啊,如果我苦,你也苦,你母亲便深处地狱,受尽煎熬,那不是她的错,而是我们的错。表妹什么的就像神马,一匹走了还有一匹,做儿子的不表态,做母亲的还能硬配不成,日子久了,她也就折腾累了。母亲的话恍若浮云,云开雾散,便能体会乌云后的阳光,做儿子儿媳的还能忤逆她不成,诸事顺一点,就算孝敬老人家了。
女人若有所思,若是你苦,孩儿也苦,我便深处地狱,你真的这样认为?
是。孩儿折腾使你受苦,我左右逢源使你心烦,都不讨你喜。可是为了孩儿,你却忍着恶心,反胃,温柔摩挲他的头顶;为了我,母亲处处针对于你,你从不在身后说半句,你是怕我夹在中间难做。我不苦,孩儿也不苦,你便身在天堂,非在地狱,你选?
我选?她摸着肚子,我还能选么?
敢问老天啊,我这婆娘怎么回事啊,没她选,她又发飙,让她选了,她又不选!老天啊,我好苦啊,孩儿啊,你好苦啊……
如果我选,回到病梅馆,你可愿意?
不愿意。他一正脸色,你休想。
嗯?
我母亲是豺狼,我表妹是猎豹,少了你这个母老虎的羽翼,我不是要被拆骨入腹,连渣渣都不剩?母老虎啊,求求你,收留收留我吧……
你休想。她展开眉脚,我不愿意。
到此,山神倒是笑了,扔下那件衣衫,踏云而归。
衣衫落入女人怀中,折叠成一方素白锦帕,展开来,角下一枝桃花,挑花落尽,是藏在嫩芽后的两粒青实。
房门未开,那根用来抵门的主梁,山神也推不开。他在门外叫嚣,里头的人,充耳不闻。里头的人铺开一张宣纸,沾好颜料,蹙眉想了一会儿,凝神下笔,仿佛如有神助,绘好一幅画,写清一段插曲,嘴角早已勾起,笔墨如行云流水展开。
这一写一画,颇费了些时间。山神在门前等到天明,再等到天黑,最后,一捋胡须,飞了。飞之前,用劲踢门,门牢靠得很,茅房的屋顶却裂了缝。
肚子咕咕叫唤。山神荡在姻缘树上,无聊得打起了哈欠。肚子咕咕叫唤。肚子咕咕叫唤。
唉。
又是一声叹息,青城山草木丰茂,蜜甜果香,真要饿死了,实在是个笑话。
山神眯起了眼,他情愿这个笑话。
一滴水滴在眉心,山神睁开眼。天下雨了,他懒洋洋地张开嘴,雨水便落进了嘴里。
鸟嘴里落下一颗谷粒,山神睁开眼,有吃的了,他哈嘻嘻地张开嘴,谷粒便落进了嘴里。
树上花开了又谢,果子青了又红,熟透了也落在了他嘴里。
不知道这是第几天,想着回去看一眼。
风能从裂缝吹过,雨能渗透裂缝。人的眼睛不是透过门缝,而是透过这道裂缝,看清了里头的人。风掀不起书页,雨晕染不开墨水,仿佛隔离了一层结界,他在下面,他在上面。随手拾起一片树叶,弹破结界。写着的手微微一顿,树叶轻飘飘地盖住了他的眼角。
唉。一声叹息响在他的耳旁,风带来了潮湿的气息,雨丝轻柔地与之轻吻。木质的清香,把他包裹其中,拿下树叶的手,停放在了身侧,共享此刻温馨。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咕咕叫唤的声音,他的嘴角溢出笑,极浅。蝶恋花似的轻吻,骤然加深。崖顶是狂风暴雨,崖下的缝里倾听种子渐渐发芽,两只避雨的喜鹊,交颈相依。
他正研墨,柴火在炤堂里熊熊燃烧,鸡叫鸭鸣,案板上哆哆作响,一把火飃了山神的胡须……霎时,万物皆静了。
他正落笔,门轻轻开了一条缝,稍时,又推开了一些,如此继续,他以为是风,稍一挑眉,门外的人,仿佛知晓了他的不奈,缓缓踏进了一只脚,背身而入。
一面镜子挡在他的前面,昏黄的铜镜绕了一圈菱花,镜子里依稀看到他身后的书架。他握住那只铜镜,铜镜里印不出他的摸样,随意搁在一旁,就将俯首继续作画。
另一只手却执意把铜镜放在他的面前,站在他身后的人,看向铜镜,铜镜里印不出他,也印不出他,仿佛他们是一抹阳光,是一丝空气,是透明的存在。作画的手终于放下了笔,我看得见你,你看得见我,何须要用一面镜子?
可,我们并不在一幅画里。这满室的画,这一柜子书卷,没有一幅是你我,没有一字是你我……
何须在意表象?
铜镜放下了,那只手却开始转动他的脖颈,直到看见他,这才是我的模样,他的手在颤抖。
……有我所有故人的印子。细细端量,用作画的手抚摸,得出了一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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