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叶 作者:宝瓶斋-第1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贵妃也换上了平时和煦的笑容,点头道:“正是,咱们母子身份高,不能让其他人小瞧了。”
陈洪恺与紫兰便一边一个扶着姚贵妃出门登轿,好一派母子情深,旁人看不出丁点母子间的嫌隙来。
吴太监默默看着他们出门,团在袖子里的双手紧了紧。贵妃娘娘华服背后的吉祥花草,恍然便如蜷曲的蛇蝎一般,让人不寒而栗。
半晌吴太监才平静下来,回头叮嘱吴巧容道:“晚上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
吴巧容疑惑问道:“王爷叫我帮郡主收拾……”
吴太监眼神阴郁,摇头道:“不用了。”
正文 二百一十一、机关算尽
巧容性子虽有些跳脱,也不是个笨人。见吴公公跟着姚贵妃进去一会,便突然吩咐自己躲在殿里置身事外,哪里有不起疑的?况且吴太监脸色这般沉重,吴巧容自进宫起便没有见过他这样。吴巧容按捺不住,忐忑问道:“义父,到底是怎么了?”
这一声义父叫得吴太监百感交集。他生于乱世,父母亲人早就失散,自己从小被选入宫廷,断了子孙根,一辈子都没了指望。但是他硬是凭着咬牙忍耐,百般小心,才一步步熬到今天,在内廷吴太监的身份几乎比肩于大内总管,也是太监中顶尖的几个之一了。虽则仍然是个奴才,却已经尝到了权利巅峰的滋味。只是越是这样,他内心越是寂寥。而吴巧容,自总角之龄选入宫廷,便入了吴太监的眼。不仅仅是两人同姓,更多的是巧容眉眼之间像极了吴太监的妹妹。让吴太监一见之下,便恍如见到了亲人一般。所以吴太监百般维护,让吴巧容成了贵妃娘娘的亲信。吴巧容性子不够沉稳,除了与生俱来之外,也有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吴太监爱护太过,宠溺造成的。这会吴巧容眼底不曾掩饰的关心,让吴太监心头一暖。
吴太监自然不能将实情告诉吴巧容,这里头的阴损算计,比起刀光剑影还要可怕。今天贵妃娘娘要自己做的事情,一个不好,便是五马分尸的下场。吴太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就是遭了报应也没什么可怕的。而吴巧容,如此花样的年纪,正是生命刚刚展开美好未来的时候。吴太监突然对这世上自己唯一的一份亲情眷恋不已。他似乎有说不尽的话,想趁着今天对吴巧容一次说个够。可是话到嘴边,终究变成一声叹息。
吴太监强笑着安慰吴巧容道:“没什么事。你乖乖听义父的话,义父还能害你不成?只是你回到嘉王府以后,再不能像从前一般任性妄为,你已经是嘉王殿下的人了,后半辈子都要依附着王爷。贵妃娘娘虽然疼你,到底鞭长莫及,加上娘娘渐渐上了年纪,终究不是长久靠山。你也渐大了,要懂得分寸,好生迎合着王爷,往后才有好日子过。”
吴巧容也明白,刚入王府的时候,她还自恃是贵妃娘娘的红人,有些自以为是。后来才渐渐明白,离开贵妃娘娘的庇佑,没了吴太监的关怀,自己不过是无根的浮萍,在王府过得艰难。这一次回到宫里,她也看出来,贵妃娘娘再对自己好,也绕不过王爷的态度。一个紫兰,王爷说要就要,贵妃娘娘虽然不喜,也没法子。吴巧容便点头道:“巧容明白。义父年纪也大了,不如求个恩典,出宫去荣养吧。在宫里辛苦了一辈子,老来怎么都要享几年清福。况且,巧容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机会回到宫里,想见义父一面也是千难万难了。若是义父能出宫去,巧容也可寻机会时时探望。”
吴太监苦笑,自己陷得太深了。留在宫廷,虽然心里辛苦些,还不至于怎样。若是想出宫,以贵妃娘娘那个犹疑的性子,又怎么能放心得下?他实在是知道太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如同无形的枷锁,将吴太监牢牢困住。不到他死的那一天,将永远不会卸下来。自由……将是吴太监这辈子都不能企及的奢望。
来世,即算是再怎么艰难,也要像个人一般活着,绝不能再如同这一世这般生不如死
吴太监微笑着对吴巧容道:“乖女儿,你有这份孝心,义父就知足了。义父劳碌命,荣养什么的恐怕没指望了。只要你能好好的,就算是少见面,义父也知足。将来义父百年之后,你跟贵妃娘娘求个恩典,将我这身残躯领了出去,选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就是圆了我们父女之情。”
吴巧容觉得今天吴太监的话题很沉重,似乎有意无意流露出几分厌世的情绪来。吴巧容忙道:“义父怎么这么说?女儿还要义父的看顾呢。女儿知道,这世上真心对待巧容的,就只有义父一人而已。贵妃娘娘再喜欢巧容,也不过是把巧容当作了一颗可用的棋子……”说到这里,吴巧容忍不住紧咬嘴唇,停住不语。
吴太监是什么人,眼色精明到了火候,一看就知道巧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吴太监正色问:“贵妃娘娘要你做什么?”
吴巧容迎上义父严肃的目光,呐呐道:“娘娘不让我说,连义父也不让说。”
吴太监双手抓住吴巧容的肩头,厉声问:“到底是什么事?孩子你别傻,快告诉义父”
吴巧容想起贵妃娘娘的吩咐,也有些颤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轻声道:“娘娘让我想办法,把这里头的药粉混在王妃的吃食里头,这药无色无味,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只等王妃临盆的时候,必定会母死子痴。到时候,贵妃娘娘再将我扶正,那痴傻孩子让我来抚养,便可一举稳定我的地位……”
外头已经有些暮色,星星点点起了些灯火。而宝应殿里,只有两个呆呆的人,失魂落魄。
连吴巧容都知道自己是一颗棋子,吴太监又怎会不明白?吴太监甘心做姚贵妃的棋子,那是因为他了无生趣。但是吴巧容不同,她可以有完全不同的人生。而姚贵妃这个命令,却让巧容九死一生。吴太监苦笑,以嘉王夫妻的小心,怎会让吴巧容将东西下到王妃的吃食里头?这几乎是不计较巧容的生死了。姚贵妃有多恨这一家人,毒媳弑孙,招招都是不留后手的狠辣。而吴太监自己与巧容,也不过被姚贵妃当作筹码拿去赌,筹码的性命,何值一谈?
吴巧容见到吴太监心灰意冷的样子,心中一动,忙问:“难道娘娘让义父也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
吴太监知道这时候没必要再瞒着吴巧容,点头道:“我要对郡主动手。”
吴巧容大惊,扑在吴太监肩头,摇头道:“义父不可。这可是禁宫,郡主又是那个身份。可是了不得的。万一败露,谁来顶罪?义父三思”
吴太监忽然脸上灰败,他太了解贵妃娘娘了。玉嫔一日不死,娘娘都睡不安稳,那么自己这个知道前因后果的人呢?岂不是更如噎在喉,不除不快?从前自己还有用处,留着就留着。如今借着这件事,便可一举将郡主与自己连同除去。而自己,还是心甘情愿的飞蛾扑火。
贵妃娘娘知道,自己最放不下的只剩下巧容。所以将巧容送给了王爷,算是对自己的一个交代,毕竟,对于一个宫女来说,能做王爷的侍妾,也是体面。吴太监自己也原本以为,只要自己兢兢业业为娘娘办事,娘娘自会看顾巧容。谁知,贵妃娘娘对巧容早有算计。斩草除根,进可攻退可守。贵妃娘娘步步都是妙棋。
心计何其深机关算尽太聪明
吴巧容并不知道这么多,她只是下意识觉得义父心里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化。好半晌,吴太监才抬起头来,他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狠厉,低声道:“与其这样,不如同归于尽吧”
吴巧容一惊,抓住吴太监的手,惶急道:“义父,你说什么话”
吴太监忽然散去了脸上的阴霾,眼角舒展,微笑着道:“义父要送王爷一份大礼,从今往后,只要巧容诚心诚意侍奉王爷,王爷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你放心”说完,吴太监从吴巧容手里抢过那个瓷瓶,起身走出了门。
吴巧容愣了一下,正想起身去追,殿门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巧容用力去推,却纹丝不动。
吴太监脸上有些忧伤,低声对吴巧容道:“乖女儿今晚就待着这里,哪里都不要去,过了今晚,便什么都好了。”
吴巧容此时哪里还不知道吴太监是要赴死,只得边捶殿门边哭道:“义父,义父不要去”
吴太监转身,他再不犹豫,朝着歌舞升平的永和殿走去。那里,中秋宴刚刚开始。
宝应殿偏殿里,清瑜仍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侍立在床边的香云不时回头往外面看,也不知在等待什么。
老太医本在眯目养神,看见香云这样,便开口道:“姑娘有事,但去无妨。郡主一时半会醒不了。老臣在这守着就行了。”
香云偷看了一下床上的清瑜,没有半分动静,咬了咬牙低声道:“那就有劳太医了。我去去就来,太医若有吩咐,只管高声叫来人,我让外头伺候的小丫头候着。”
老太医点点头,老神自在的端坐一旁。香云这才快步走了出去。
香云刚将门关上,老太医就睁开了眼睛,眼神中精光一闪,浑然不是刚才那副老态龙钟的模样。老太医凑近了,仔细看着清瑜的面目,忍不住低声道:“像,真像再过几年,就出落得如同皇后娘娘当年一样了……”
清瑜听在耳里,如同石破天惊。许多事情串联起来,真相就在眼前。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知情者
清瑜猛的睁开眼睛,直视着老太医
正文 二百一十二、狸猫太子
老太医对上清瑜的目光,微微有些慌神。不过他到底是医理精深之辈,心中一转,便明白过来。忙转了和煦的脸色,微微笑问:“郡主醒了?”
清瑜不知道香云什么时候回来,时机紧迫也不由得自己跟眼前这位老太医兜圈子。清瑜便正色道:“我不过是假寐,太医怎会看不出来?”
老太医收敛了眼中的神光,叹气道:“许是老臣老眼昏花,医术不精,竟被郡主骗过去了。不过,我头先给郡主扎的几针,可不是那么轻省的,就是寻常健壮汉子也会经受不住疼痛。郡主小小年纪,心志如此坚毅,能默默忍耐下来,倒也不怪老朽看走眼了。”
清瑜知道常年在宫中行走的都不是什么心思简单之辈,老太医这把年纪,什么风浪没有见过。自己若是与他打太极,休想问出丁点有用的信息来。若是不打破他的心防,这老狐狸定然不会据实以告。清瑜冷笑道:“文太医,你好大胆。先皇后之死,你是不是帮凶?”
文太医闻言一怔,继而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着眼前这位身量极小的幼年郡主。清瑜胸口挂的那块清远送赠的“福佑玉牌”在油灯下反射着朦胧的七彩,文太医目光被那光影吸引,惶惶然有些出神。那一刻,他恍然举得先皇后附身在这位郡主身上,居高临下的审问自己起来。
自文太医脸色一变,清瑜便知道自己切中了对方要害。清瑜还不知道是这块宁心安神的福佑玉牌无意间收摄了文太医的心神,产生了后世类似催眠的效果。她步步紧逼问道:“德嫔指使你干的好事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吗?”
文太医被清瑜一声声质问逼得满头大汗,脑海中那一连串模糊线索顿时联系起来。他此刻心神被夺,迷糊间着了道。加上文太医心中有个疙瘩,迁延二十多年,始终郁结在胸。最近无意中发生的一些事又让这位老太医疑虑丛生,连睡觉都不安生。这些日子以来,文太医脑子本就有些混沌。他刚才观察清瑜,说出那句像先皇后的话,本是无心。此刻清瑜突然醒转,大发雌威。让这位老太医又想起当年先皇后的威仪来。一时之间也弄不清原委。他惶急辩解道:“老臣冤枉当年老臣对娘娘之死早有疑虑,奈何刚刚查验出点眉目,便被人遣出宫去,采办药材。等老臣回到宫里的时候,娘娘已经入了皇陵……”
清瑜一愣,这才察觉这位老太医眼神涣散,已经不知不觉顺着清瑜的思路在回答问题。清瑜便趁胜追击,怒斥道:“狡辩即使你所言是实,那么德嫔以狸猫换太子,妄动国本。你不知情吗?如此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你就不怕?”
文太医茫然道:“老臣不知,老臣真的不知情。最近太子殿下微恙,从前为太子施针的太医告老,太医院才指派了老臣过去。老臣为太子贴身施针的时候,才发觉几分不妥。太子刚出生的时候,老臣是近身伺候的,当时太子身上诸多异处,老臣还有印象。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也许是身体发肤有变也说不定。老臣不能断定……”
清瑜正想听个仔细,身子微微前倾,那玉牌顿时被衣衫遮掩,光影敛去。文太医顿时抽离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