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古代做弃妇-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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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家庭,若想出头,只有参军——何况他一身气力,然而他却不能够,只因加上他,母亲共有三个儿子,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双生小弟,当兵虽拿月钱,总也比不上在家门口做工,还能照看着弟弟。
所以,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帮助父亲卸货,顺便换来老丑宫婆几声惊讶的赞叹罢了——“曹适可是越长越壮士了,这样小的年纪怎么有这么大的个子哟?”“有你帮忙,你爹爹可是轻松多了。”
运气好时,宫婆一边唠叨,一边给点赏钱,碰上运气不好,几个嘴贱的太监便能让他受一顿好打——例如那次,他本老老实实卸货,一个监视的深蓝衣太监无事可做,望着他汗流浃背,突然尖着嗓子笑道:“老曹好不得了,莫看身子板弱,人家有本事生出个这样壮实的儿子!”
“咦?怎么这是老曹的儿子,我一直以为他是后门儿李家的孩子呢!啧啧,瞧这脸!”另一道尖嗓子响起,一只比他母亲还细白的手捏起他的下巴,力道不答,却迫使他抬头。
那深蓝衣太监还当真眯缝着眼对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对着父亲大声笑道:“哈哈哈哈,老曹呀,你可真是神了!你老曹的儿子,居然能生出李家的样貌——”
“老曹,是你本事,还是你老婆有本事呀?”一群人开始起哄。
他装作没听道,身后的父亲闷不吭声的吸烟,脸涨得通红。
一个高大,一个矮小,曹适跟他的父亲,外表上看起来完全不同,小小年纪,居然长得比父亲老曹还高,明显壮出一块。
然而他确实是父亲亲生的孩子,他母亲完全确定这一点——曹适长得其实与老曹很像,都是浓眉大眼,耳朵上都长着肉柱,只不过老曹常年操劳,身子过于瘦弱,看上去整个人皱成一团,那张脸自然来得没有壮实得如小牛一般的曹适来的饱满。
偏巧老曹宁可听信那帮太监的风言风语,也不信自己的眼睛,每每听到那样的话,便要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得罪那帮公公,只拿他们母子出气。
小时候还只是顺手拿烟管,竹篾,戒尺,长大了一些,他越发的壮实,更加不像父母中的任何一方。父亲的怒火更大,烛台,鞭子,马刺,有什么都往他身上招呼。
好在他强壮,不是很在乎,反倒是看着瘦小的父亲挥舞拳头,看上去无比可笑。
然而他的母亲就不同了,终日的劳作,让她本就瘦小的身子愈发的弱,即使有他挡下大半的击打,仍受不住。
终于有天,在柔弱得称不上反抗的反抗中,她被一把长长尖尖的锥子,直刺中左臂,破碎的伤口,若连同心中伤痕,那便是深不可测——老曹在扎伤她的同时,吼着叫她贱妇,叫她滚出曹家。
于是那个总搂着他哭的母亲,吭都未敢吭一声,便丢下他和弟弟们离开了,自谋生路,一个有些年纪的女人,能做什么?妓女?还是下人?了不起是个乳娘罢了——他不知道,也来不及想,他只知母亲就这样哭着把两个弟弟抛给他和那个只会抽烟的父亲,那年,他不过八岁。
曹适没有哭,他下定了决心,要让那个可笑的父亲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是首先,他要帮着父亲养活两个弟弟。
日夜搬运劳作,让他练就了一身结实的肌肉,他有意锻炼自己的臂力,目的简单,不过是为了多搬运些东西——钱,是按照搬运的多少来算的。老曹不中用,那么更需要他赚钱,养活弟弟们。
他没命的干活,那千斤之力的手臂成了他的招牌,他逐渐包揽了宫门卸货的所有工作,其他工人看不惯他抢了他们的工作,他毫不在意,他需要钱。
日子本可以平静过下去,然而该平静的时候总有不平静。
二十二岁那天生辰,他静静的坐在破旧不堪却仍要每月二钱银子租金的茅草屋里,想他的母亲。父亲抽着长烟管,对着两个已满十四,却瘦骨伶仃如十岁男童的弟弟们大发雷霆。
满屋子都是烟,他讨厌烟味。
于是他伸手夺过了父亲手中烟管,父亲老曹下意识伸手要夺,曹适又去抢,一来一去,老曹越打越来劲,居然抄起了刀子!
曹适急红了眼,稍一施力,把老曹的命抢到手了——当他狠狠一拳砸中父亲头颅,碰巧房东老太前来要租,见到这血腥一幕,尖叫着跑出去——
他终于达成了心愿,这下成了世人瞩目之人——他成了大盛立国以来最令人憎恶的杀人犯,而且还是大逆不道的弑父之罪,正值盛夏,他被要求扣上枷锁,在京城门前跪三日,然后斩首示众。
所有人都要围着他转一圈,鄙视的看着他,小孩子都要对他吐口吐沫再走。
就这样跪在囚车中度过两日,他想,已经不用斩首了,就这样死吧——只两日,他已被烤得快要干裂,奄奄一息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肮脏的脸上满是平静,成为世人瞩目之人?他还是想,因为他想从母亲脸上看到骄傲又满足的神情,那是他的愿望,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愿望,遥远得像一个梦,而他希望就在梦中死去……曹适闭上了眼睛。
偏偏有人不遂他愿。
面上投下一片黑色阴影,让他感觉到稍许凉爽,他本能的微微睁开眼睛。模糊见着面前是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正款款站在伞下,身形高挑瘦弱,看上去比他小得多,穿得却是华衣美服,神色沉着。
哼,又是哪家的公子少爷,被叫来看看他这个杀人犯,这副娇滴滴的娘们身板,也需要用个杀人犯励志么?也不怕尿裤子?
少年细细打量他一番,目光落在他双臂,缓缓开口:“你就是曹适?”
曹适本懒得看他,却被他冰凉的声音一惊,不由的睁开眼。
少年面带微笑,却目光如冰:“你可知弑父之罪,是要斩首的?”
曹适木然点点头。
“怕死么?”
曹适想说“不怕”,开口却是嘶哑的:“啊。”
被晒了三日,滴水未进,他的嗓子已然失声。
少年示意身边的人递过一壶水,缓缓倒从曹适嘴边倒下。
水缓缓流淌,曹适本以为自己已对死亡毫不在乎,在这壶清水面前,求生的欲望以让他羞耻的速度迅速蔓延过整个身子,他本能的贪婪吮吸着甘冽清水,啜啜有声。
少年终于露一丝微笑:“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
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他居然救下了他,囚车被抬往一座临宫府邸,曹适才知晓,那个少年,是三皇子,容岳术清。
他的命,从此是他的。
三皇子有意训练一批强弩手,成一强弩营,作为礼物送给皇帝担任皇宫护卫,此刻只缺一位臂力在常人之上的弓手,拉动那最重最强悍的一把弓弩——他百般打听,终叫他在最后一刻发现了囚车中的曹适。
曹适天生神力,尤其臂力惊人,每日搬运货物,简直浪费了他的天赋——三皇子不在乎他年纪偏大,请来最有名的善弓好手训练曹适,不负他望,只三个月,便大有长进,天生是使弩的材料,而后进步神速,瞄准,拉弓,几乎每日都有变化,不出三年,原本教他的师傅,都败在他手下。
最后一次与师傅相竞射鹰,三皇子在一边静静观看,曹适箭出,那迅速飞出的猎鹰在斜身上天的那一刹那被射穿,三皇子依旧不动声色,脸上挂着平日常见的笑容,然而他知道三皇子是满意的,因为那次之后,三皇子便正式把强弩营交给他管理,上奏求封骁骑尉,表面是家奴,实际上整个强弩营统领。
并且,最重要的是,三皇子并未将强弩营送进宫中,而是偷偷养在了手下。
同时王爷养的还有步兵营,善近搏,与善远攻的强弩营相辅相成——三皇子笑称他们是他的左膀右臂。
他统领着三百七十名强弩手,他则是那第三百七十一个,曹适是尝到了荣耀的滋味,即使三皇子低调行事,府内人只有少数人知晓强弩营的存在,却没有人知道强弩营之详事。
他更是如空气一般——他从不在王府内出现,而是在远离主府的隐蔽营房,只有出任务的时候,王爷才会飞鸽传书。
强弩营内,所有人见着都得低头的是他,被别人恭恭敬敬行军礼的是他,可以对着手下大声呵斥的还是他,强弩营是他的天地,他得到三皇子的赏识,得到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金钱,女人,舒适的生活,曹适的心前所未有的饱胀,他神采奕奕的在这片天地中翱翔,期望闯出更大的一片天。
他无比满足。
直到六年后,那日,二十八岁的他第一次被三皇子带入王府。
那时三皇子满二十岁,刚被册封为和亲王,又封纳侧妃苏尔氏,皇帝特意赏赐一座府邸为礼。
那是一个秋末黄昏,陈风漫漫,黄叶萧索,天光渐薄,金光斜照。
王爷府邸,果然不同,红砖高墙,鱼鳞青瓦,做工精细,用料考究,隔扇门窗,雕梁画栋,涂色漆金,前后有廊,主屋辉煌,楼阁玲珑,让他看得心中啧啧赞叹,心想到底是皇子,毕竟与自己平头下人不同,住得都如此讲究,一个栏杆都要雕刻得精透异常。
他跟在三王爷身后,踏上一条湖上长廊,阳光斜斜照过来,将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长。
前面传来一阵他从未听过的叮叮呤呤声,后来他知道那叫做环佩玲珑。
伴着声响,远远走来一群女子,他看不清,只勉强看得见,为首的是位身着白底刺绿牡丹的绣袍盘发女子。
三王爷停下脚步,不动。
曹适是个莽汉,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皇子府内女子必定是皇子内眷,于是在女子走得更近一些时,跪拜下去。
女子纤巧莲足停在他面前,他不敢抬头看,只敢偷偷看一眼略露出裙摆的一只,水蓝绣花。
三王爷站在原地,对女子道:“这便是我向你提过的强弩营统领,骁骑尉曹适。”又向淡淡曹适道:“本王当你是自己人,见到本王妃子,不必多礼,起来便是。”
曹适才敢起身,抬头,只一眼,便目瞪口呆,心跳骤停。
不是因为王妃貌美。
而是……在她身后的……
母亲。
他愣,母亲也愣在原地。
二十年前的记忆潮水一样涌来,打得他措手不及,曹适颤抖着嘴唇,“娘”字就要出口,却被母亲突转严厉的眼神制止。
“娘……”
他硬生把那一声唤咽进肚里。
王妃就站在他面前,他看了,却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王妃又从容的跟他说了几句话,他答了,却不知答了什么,只是直勾勾看着母亲微微发福的面庞——但是在三王爷并不是如此,他觉察到曹适的魂不守舍,却有别的想法,便皱起眉头,重重咳嗽一声,曹适这才回过神,知晓自己在王妃面前失态,慌忙下跪向王妃求饶。
他浑身颤抖,跪王妃,也跪向自己的母亲。
“曹骑尉言重了,曹骑尉一见便是江湖儿女的性子,想必一向豪爽不羁,不必在乎这等小事。既然王爷把你当自己人,你对我也不必太过拘礼。”王妃淡淡笑着回他,请他起来,向王爷道:“苏尔氏那头有事要等着与臣妾商量,就不与王爷多谈了。臣妾告退。对了——”
王妃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王乳母,晌午炖的燕窝羹也差不多好了罢?一会儿差个下人送到王爷书房。”
三王爷笑道:“还是你细心。”
王妃转回头,笑着福身:“照顾好王爷本就是臣妾分内之事,怎能不细心呢?”
王爷又与王妃说了几句什么,他脑子嗡嗡作响,还是没听清,只是愣愣看着母亲跟在王妃身后,越走越远。
“曹适,曹适?”直到三王爷不悦的低声唤他,他才发现自己又失了神,尴尬极了,腿一屈又要下跪,被王爷一把扶住。
“你这是做什么?我只不过唤你一句,便要下跪谢我?”三王爷顺口开了句玩笑,狐疑的目光却扫了过来——曹适慌神,他隐约知道三王爷误会什么了,赶紧说道:“三王爷,我方才……”他想解释清楚。
“我知道,不必多说,还是速去书房,商量要事罢——对了,那日我叫你去查大学士府的事,办得如何了?”
曹适一愣,还是答道:“……回王爷,右赫理大学士那边,属下已差人去暗查,最近大学士仍是频频出入二皇子府上,然而多是因为二皇子主动请他登门研究诗词,并无其他不妥,并且大学士前几日才为太子殿下起草了一份关于拨银给沔阳以赈水灾的奏书,王爷不也说皇上看了很欣赏么?依属下愚见,并不至于过于防范了,况且王妃是大学士亲女,自然是站在三王爷这一边……”
曹适滔滔不绝起来,他虽力大无穷,又未读过多少书,却不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人,帮三王爷查事查得多了,很多事也能看出端倪,说出个一二。
往日三王爷总会夸奖他一番,然而今日却只是看着他,似乎是听得很认真,细看他面色,仍是若有所思。
曹适还在说,突然三王爷突兀的问他一句:
“曹适,你二十有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