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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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是那个很想你死的人……
“考虑一下吧……”他魅惑的眼眸就在我身前二十厘米处,微掀的唇角亦真亦假,笑容隐隐一种死灰复燃的忧伤:“跟我在一起,用你的愚蠢提醒我还活着。”
这个人,明明刚才被崖云几句话打击得快灰飞烟灭了,转眼间想抓住我当水泡,竟然还敢用这种让人吐血的厥词。
我苦笑着看着他。
不是我不想安慰你,实在是爱莫能助,连骗你的话我也不想说。
我缓缓开口:“我……帮不了你……”
他忽然迎面冲上来,一把就把我抱得死紧。我骇然之下,顺手挥剑。
他大叫一声,退开去。手臂上鲜血滴落,他一脸哀怨:“你好狠的心。”
我退后,颤声道:“你别逼我……”
“你不用怕,假如一天我要死的话,一定先杀了你,不会留下你一人……”
他张开指掌,鲜血淋淋的向我抓来:“我绝不会像那些短命鬼那样死在你前头的,放心好了!”
我颠颤颤用剑抵着他,“别过来,我……”
透过剑尖传来的刺入人体肌肉的感觉,令到我魂飞魄散。猛一松手,剑留在春熙胸膛上,剑柄晃来晃去。
春熙瞧着我,脸上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他踉跄后退,一步,又一步。终于腿一软倒了下去。
“死于……调戏美女……算是一种比较……正常的死法吧……”他躺在地上带着几分得意的说完,伸手拔出插在胸前的剑,远远的扔了开去。
疯了,真是疯了!
这个世界全都疯了。
我呆呆的瞧着他,瞧着那泉涌而出的鲜血,终于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空埋(中)
现在两个人成了重伤号,而且都是主子,队伍无法移动,在山崖上面就地扎营。
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转着手腕上一只玉镯,心烦意乱。
春熙虽然伤在胸膛上,差一点就刺到心脏了,但我临时手软,看来他是不会死了。
崖云失血过多,现在还没有醒。真是……如果醒不来多好,那样我就不用自己动手了。
抬头望天,万里无云,然而有很多蜻蜓在飞来飞去。
会下雨吗?
那就好,这块土地上沾染太多的血了,不来一场大暴雨是无法洗刷干净的。
我在等一个人。
傍晚的时候,那个人到了。
太子的援军,原来是由兰溪公子带来的,比郁南王的人晚到了一天,是遭到了人为的耽搁。
这个曾经是我师傅的人,被誉为天下第一琴师的人,离国的大众偶像,真正的身份其实是崖云的幕后军师。
他朝我行礼,恭谨的称我为太子妃。他的风姿依然如昨,潇洒风度超越了流水时光,然而眼角隐隐的风霜之色在证明这一路行来,他也并非毫无挂碍。
我没有跟他说上两句话。不仅是因为地位已别,实在也因为无话可说。
只是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我紧紧的握住拳头。
三个,三个都在这里!
这是上天赐我的时机。
春熙醒来大声嚷着要喝酒。
我亲自端了酒瓶过去,迎面遇上兰溪。
兰溪公子含笑问我:“什么酒?很香。”
我怎么知道是什么酒,随口说:“春熙喝惯的酒,我也不清楚是什么。”
“是郁南王的春酿吧。他对于吃喝玩乐的东西很有天分,这酒是他教人特酿的。”兰溪表现得很有兴趣:“不知我有没有福气可以尝尝这酒?”
我瞧着他,他脸上笑容不减,自己取过托盘上的酒瓶,转身就走。
我忙追上去,“这酒你不能拿!”
“不见你这么久,还是这么……小气!”
我心一酸:“你还给我!”
“你来陪我喝酒吧,跟我聊一下天。”他的语气神情一如昨日。
不知怎地,我傻傻的就跟着他入了帐幕。
兰溪取过我托盘上的杯子,斟满了一杯酒,微笑着送到唇边。
我盯着他,手在案下紧张的绞成一团,心悬在半空。
这个人,绝对是一切的罪魁祸首,而且,一开始收留我就没安好心。
但是眼睁睁看着他喝了口酒,然后皱起眉头,我的心“砰”的一声摔了下来,砸得粉碎。
兰溪却微笑着喝完了那杯酒,然后笑着说:“这酒真不错。”
然后……当我回过神来,他竟把整瓶酒都喝光了。
“这样的酒还有没有?”他把酒瓶放下,悠然问我。
我呆呆的说:“春熙那里还有很多。”
“但我想喝你亲手端来的。”
我看着他那潇洒的笑容,苦涩的说:“你都知道了?”
我多希望他说,这一切都是别人陷害他的,可是,他却没有否认。
“是的,是我策划了这一切,帮助崖云夺取太子之位的。你不是一心想报仇吗?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你知道酒里有毒的,是不是?为什么还要喝?”我颤声道。
“因为既然你要报仇,就冲着我来好了,郁南王是你的哥哥,你不能害他。”他淡淡笑着:“崖云是我的君上,更不能让你害他。”
我瞪着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明明是他策划了一切出来,把大家害得死去活来,他怎么还可以装出这种舍生取义的样子来,弄得我好像一个不辨黑白只顾报仇的坏人。
这也太荒谬了吧!
我咬牙说:“原本崖云说东霖是你儿子的时候,我不相信。现在我信了,因为你就是这样一个疯狂的人。”
“东霖”这个名字无疑击中了他的死穴,他俊美的脸苍白着,然后恍惚笑了一下。
“那孩子……太聪明,太敏锐,太倔强……刚极易折啊……”
我受不了了,“兰溪,人都死了,还不是你逼死的!你现在还作出这副表情来,假惺惺的让人恶心!真要是你们做的,能做的出来就不怕承担!”
兰溪道:“我没想给自己开脱,不过我若是告诉你,连东霖在内,自我处送去侍奉春熙的人都是出于自愿的,你相不相信?”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我的肺都要炸开了,也不管有没有人听见,大吼了起来:“不信,当然不信!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你骗谁啊!你,你害了我大哥,竟然还说他是自愿的!”
“你说的是非尘这孩子?”兰溪有点黯然:“他倒是我送进去的,因为想着东霖在东宫受太子器重,可以庇护他。”
他苦笑:“你那时把他送回绸缎庄,可是你可知道,当年皇上下旨彻查庇护皇后幼女的势力,绸缎庄被查了出来,若是顺藤摸瓜,定必由静非尘身上牵出你来,将他送到太子身边,是釜底抽薪。何况那时太子……专宠东霖,已不再对其余外宠下手,若论到安全,有谁会疑心东宫太子的一个外宠就是包庇钱主幼女逃出的钦犯呢?”
我听得脑内一个接一个霹雳的炸,只觉魂魄都要被它震得散了。
把非尘送进宫里竟然是为了保护他,而他竟然还是因为我而获罪?……这是何等的荒谬,世上怎会有这样荒谬的事情!
他一定是骗我的!
我怒视他:“我不能相信。若是为了非尘的安全,你为何不将他放在崖云身边,偏偏要送进宫里。何况……”我咬着牙说:“你说什么东霖会庇护他,可是……”
“他的眼睛是被太子逼瞎的!”
“我都把你的九转朱砂喝光了,一月之内必死,还有必要骗你么。”兰溪淡淡说:“崖云将来会成为一国之君,但是他的地位并不坚固,我皇心思反复,怎能将一个钦犯放在他身边留下破绽待人攻击。”
“至于非尘的眼睛,”他长长叹息:“我也很难过。”
“那时太子专宠东霖,已无暇去理会其余外宠。只是非尘与东霖投契,常常交流琴艺,遭到太子疑忌,有心逼杀。非尘不得已,以针刺目以明其志……”
我听不下去了,霍然站起:“不必再演戏了,这样子骗来骗去的很好玩么!千方百计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就可以把一切粉饰成伟大么!卑劣始终是卑劣,不必再找理由开脱了!不要以为你喝光了毒酒我就会心软,你们……你们这些打着理想牌号做着卑劣事情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卑劣,什么是卑劣呢?”兰溪冷笑起来:“一国之君,不顾大局,要将天下交给难堪重托的儿子,这不算是卑劣!那么以子代母,父子相奸,更算不上是卑劣罢!”
我的头一阵发晕,想扶着什么东西,帐幕软软的受不着力,我直接栽在地上。
“我皇酒后乱性,与太子春熙有了违伦之事,太子原本性子骄矜,此后更是性情乖张,爱上男宠。如此性情扭曲之人,怎能成为一国之君,怎能将离国人民交于他手!将此人从君主身边移除,不仅为遮皇室之丑,更为了天下众生之安危,试问天下百姓怎能奉这等不孝不义妄顾伦常的人为君!”
我坐在地上,凉意透过肌肤不住往脑里冒,稍稍清醒了一些。
我抬头看他,一字一句极度清晰,“你说得真是大义凛然,但是你们可有想过这是谁一手造成的?你们找错了对象!真要找罪魁祸首,你们应该找皇帝!皇帝才是最可恨之人!”
兰溪被我说得脸色一变,默然片刻,缓缓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皇上虽然有错,但他终是一国之君……”
我听得只想狂笑三声,“你们这些自诩正义之辈,打着什么清君侧的旗号,其实却不过是逃避现实的可怜虫!毕生想着忠君爱国,一面又在肚里有着正义的打算。没有勇气去纠正皇帝的错误,没有胆气去要他下台,就将他害过的人一个个除掉,以为这样就可以消灭犯罪证据。你们把认为不合适的人一个个排除,剩下最合适的那个逼皇帝就范。你们以为皇帝是什么人!他是你们正义的化身,道德的傀儡?”
我冷笑着说:“你们别发什么千秋大梦了,你们这个皇帝不是吃斋的!他借着要杀我的理由,想将你们拼命扶起来的太子也杀掉!你们以为凭你们那套可以威胁他?告诉你们别做梦了,不搞定这个皇帝,你们再扶十个崖云起来,也得死!”
我慢慢站起身来,瞧着兰溪那张已被打击得完全失去从容,满头大汗的脸,鄙视的说道:“维护道德与正义是好借口,令到所有的牺牲都变得伟大,只可惜你们选择的道路一开始就是错了,令到所有的牺牲都毫无价值。你们真正应该要做的事情不敢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了一大堆,这不是忠勇而是懦弱!……东霖也看破了这一点,所以他最后不愿罗织罪名去屈没春熙,他看穿你们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全都是错误!”
“不是那样的!”兰溪苍白着脸,奋力道:“只要你当了崖云的妃子,太子权力就会巩固,等到太子继位,大局已定,一切都可以回复正常!”
我看着他,有种人是这样的,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但是由于起先作出的努力太多,他们不舍得回头重来,所以坚持将一条黑路走到底。
只是我想不到潇洒如许的兰溪公子也是这种人。
我摆摆手,什么都不想再说了,转身就走。
“等一下。”兰溪追过来:“把剩下的九转朱砂交出来,我不能让你伤害崖云。”
我自怀中摸出半截碎玉镯,掷于地上。不顾而去。
空埋(下)
春熙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酒来,很生气。
我把酒壶给他,他灌了一口,全喷了出来。
“为什么我要喝水?”
“因为我不想你死了。”
他盯着我看,撇撇嘴笑了:“我就说你是喜欢我的。”
“随便你怎么想。”看着他苍白而精致的脸,我的心情糟透了。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只有在意你的人才会管你。”
“谁说的?”难得这人乖乖的不说疯话,我也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
“谁说的很重要吗?”他喝了口水:“反正都死了。”
他忽然问我:“你真的是在那山村里长大的吗?”
我随口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那里的天很蓝,树很绿……”
春熙嗤笑:“人很傻。”
我瞪他一眼:“可能是吧,竟然没有抓你送官,就这样放过你了。”
春熙笑嘻嘻的说:“那些蠢人我还看不上,我说的是你。你不肯杀我,那是要留在我身边了。一面又跟我两个弟弟纠缠不清,我可不许。要不我把他们一个个都杀了,就留下你一个陪我。”
他把杀人说得很得意。他一向都是得意洋洋的,几乎从来不让人看见他狼狈的时候。
我看了他一会儿,轻轻说:“你要我陪着你,也得先好起来再说。”
春熙脸上的笑凝了凝,根本没有想过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开始安静的端详我,我也静静的瞧着他。
好像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说我这张脸其实长得跟他有点像,但是我现在知道了。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就是歹命的标记,会毁人一生。
他忽然说:“其实我想过让你跟崖云走……”
我苦笑,这时候说他的报仇大计不是很煞风景吗?
“崖云是几个当中最强的,把你交给他,我也许一辈子报不了仇吧。”他笑了起来,“这样我就可以活得长一点,永远为报仇努力。”
他是认真的吗?
我听着这近乎小孩子说梦话一般的话语,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
那个又傲慢又狠毒又辛辣的人……
刺中他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