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三生-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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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很好。我放弃了挣扎,知道这个人一定是疯了。
“就是这里!”小三把我放下地来。
我觉得头晕眼花,晃了一下,下意识的搭着他的手臂才算站住了。
置身于一座小小四方院落里面,院子打扫得甚是干净,夜风徐来,隐隐花草芳香。耳边似乎听到江潮的声音。
“要那种方方正正有个大院子的那种,院子里面有棵大榕树。推开院子门可以望见岸堤江水,每个房间都可以看到阳光。”
我觉得头疼:“你要我见什么人?”
“他就在里面。”
木门紧闭,我走到门前,欲伸手去推,突地升起一阵特异的感觉,这扇门竟像是联系着我封闭的过去,只要我推开它,过去的一切将会无所遁形。
他将我的一切犹豫惧怕都看在眼里,冷冷道:“你怕?是不是想了些什么?”
我怕?
既然连他也能面对,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咬咬牙,伸手向木门推去。
门没有锁,缓缓应手而开,室内一灯如豆,淡黄色的光华随着门敞开的角度增大洒在我身上。
室内,什么人都没有!
竟然是空城计?
我抬腿跨过门槛,走进厅中。
“小三,这是你的家?你要我见谁?我……”
突然之间。
“雪……棠!雪……棠!”
突如其来的喊声在整间砖屋内回荡!
我应声回首。
这个名字刻我一生。
无数人曾这样叫唤过我,怀着善意的那些人们,总是这样唤我。这个名字,曾伴我跨越最温馨也是最跌宕的日子,乍一听见,心内便会有一道热流闪过。
我“嗯”了一声应声侧头。
从房间里冲出来的红衣女子一脸痴笑,流波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我,口中一叠声的叫着我的名字:“雪棠……雪棠……雪棠……”
这声声呼唤如同滚雷一般轰着我的心。
这个大声唤着我名字的人竟是牡丹!竟是牡丹啊!
浑身的血一下子都涌上脑门,瞪着面前这个女子,泪水猝不及防已经涌出眼眶。
牡丹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她的力度极猛,指甲一下子把我的手掐出血来。却除了抓住我的手猛摇,直着眼一叠声的叫我名字外再无别话。
剧痛刺激得我晕晕然的头脑一醒,牡丹这个样子分明是痴呆未醒啊。我自知失仪,连忙朝小三处一瞧,小三也正看着我。
他的眼珠黑漆漆的,像猫一般微微收缩的瞳孔正在静静审视着我。
他站在门侧处的阴影中,似乎刻意要将自己隐没在阴暗处。沉凝静立,不言不动,眼眸内却灵灵跃跃的跳着一簇火焰。
我看着心惊,一切都已被他看破了罢。
两个人怔怔对望,都将对方一点一滴都收入眼内。牡丹难辨悲喜的呼声宛如地狱的呼唤,生生要将人的灵魂扯下。
良久,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眼眶内的泪珠一连串的掉下来,不管它!我只涩声道:“她……是你的亲人?好生可怜!”
不知他看到多少,知道多少,但即便是洞若观火,我也是要死撑到底的了。
小三眉宇间升起一股怒火,但却按倷下来,冷冷道:“这个人患了疯病,见到陌生人便会叫他雪棠。听说,这个雪棠是她以前最心爱之人。”
我的心跳了跳,然后一股怒火腾的升起。
忘忧散!我也曾尝过这等滋味,便是拜你所赐。现在我为何还得如此畏畏缩缩的被你试探,还要继续踩入局中!
我缓缓擦去脸上泪水:“你的亲人我已见过,你的话也已听过了。不管你还有什么吩咐,先送我回去,我是累得很了,没有闲工夫处理你的家务事。”
“既然如此,我就先送你回去。”他几步走近,握住我的手臂:“可还要我背你?”
我脸色一白,抬头怒目瞪他。
只见他淡淡一笑,俊朗五官顿时泛现一丝媚态,语气却是冷峻:“雪棠……”
我心中恼怒交加,浑身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握紧拳头,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很好啊!反正我也已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这般尽心尽力,我自会另有赏赐。只是……”
我瞪着他,脸上挂着讥讽笑意:“你为什么跟那个疯女子一样乱叫乱喊,搞得我几乎以为你也像她那样疯了!”
小三笑容一敛,神情变得刻骨冰寒。他背向我缓缓蹲下身子。
我什么都没再说,伏在他宽厚的背上。
手伸过他的肩,环过他的脖子,像是要把他的头抱在怀里。
他双手托在我的双膝,缓缓举步向黑暗走去。
两人的身躯一如当日般有点暧昧的贴合着,亲昵着,心中是什么滋味都已无从知晓。
小三找上门来时,我正在跟春熙说话。
他瞪我一眼,怒气满脸,转头闪出门去。
郁南王眯眼瞧着他的背影,露出敌意的神色。
“你倒不怕死。”春熙闲闲道:“崖云知道你请嫁的消息,却没有动身过来,看来他是不屑跟你谈了。既然他人不来,那么很有可能就会派杀手来。”
这事确实也令我烦恼,但我不能让春熙看到我的烦恼。我只说:“他如果派杀手来,对象可能是我,也有可能是你。杀了谁都一样。”
郁南王春熙笑着看我:“说得不错,我会记住。”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挥手让我离开。
不知是否错觉,我觉得他这次凝视我分外长久,并且表情古怪。
我穿过庭院,走回自己的房。
小三从屋梁上跳下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用力抵到墙上。
他双目怒火腾腾,向我挥舞着拳头:“你竟然,你竟然!”
我静静的瞧着他,小三的眉眼形状跟非尘的很像,但是瞳孔却没有非尘的黑,非尘眼眸里的黑色似乎融化了整个夜晚,瞧着人的时候总觉得无限情深。
小三大概觉得我又走神了,气得什么似的,忽然向我挥拳擂来。
我一偏头,他的拳头擦过我的脸,陷入了墙壁。我听到了“喇喇”声,不知道是他的指骨裂了还是墙壁发出的呻吟。
“你竟然杀了她!”也许因为痛楚,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野兽的悲鸣。
我很淡很淡的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可以杀了她?你怎可以下得了手!”他一再重复着这话。
他的拳头陷入墙壁,殷红的鲜血沿着雪白的墙壁一直拖下来,给我一种触目惊心的感觉。
那时我求他去救落在官府手里的牡丹,他的态度是那样冷漠,他一向是独善其身的一个人。这次把牡丹救出,收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作昨夜那般的用途吧。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一副痛苦的表情?
这副样子,还是一个杀手吗?
我试着扯扯他抓住我衣领的手,结果掰开了。我脱出他的钳握,闪过一旁:“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如果你再不走,我就要喊我的保镖来了。”
他只是把头抵在墙上,拳头还是没有拔出来,把我的墙都弄脏了。
他一直维持着那种姿态。
我叹了口气:“你不肯走,那我走吧。”
我拉开门,自己走出去。
“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他在我身后沉沉的问,语气是彻骨的冰凉,一丝热度都没有。
我停住脚:“我从来没有变过,你认错人了。”
大步跨出,不再回头。
他终于没有向郁南王说出我的身份,我的过去。
自适才他目中无人的从郁南王房中转身退走,我便已知道,这件事他永远不会说出来。
在那之后,我再没见过小三。
这日是个大晴天。我让小五跟着我到城里逛逛。
一路上招惹了不少注目,也有人悄悄跟着,我只作不知。东看看,西逛逛,买了一堆东西让小五抱着。直逛到黄昏,见了一家衣饰店便一头扎了进去。过了半晌,钻出个蒙上面纱的女子来,引走了一众追随者。
见到跟着的人都跑光了,我才闲闲从衣饰店走出来,小五依旧拎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我与他登上等在店外的马车,直接往渡口而去。
渡口之上泊了几条船,我让小五在渡头上等我,自己挑了一条乌蓬的,舱前挑了盏红色船灯的走了下去。
在舱门前轻轻唤了几声,舱门打开,露出一张满是盼望的芙蓉秀脸来。
不知为何,见到这张脸,我总是禁不住想哭。
牡丹“哎”了一声,一把抓住我的手,牵进船舱:“傻丫头,哭什么呢!”她美丽的脸上颇见憔悴,目光却是清澈坚定,全不见那日的骇人眼神。
她用手帕替我拭泪,柔声道:“你现在可当了钱庄钱主,怎地还这么容易便哭,让人看着难受。”
我强装欢容:“还不是想起你那时追着我打的往事么。一想到你当年的凶悍,我就怕得心中打颤,这眼泪珠儿忍都忍不住。”
牡丹眼圈也红了,半晌才道:“这些年来,难为你了。”
吃苦的人是她,她却说难为了我,牡丹啊牡丹,你要我以何种面目对你啊。
我咬着嘴唇道:“牡丹,这边很危险,你留在这里我不会放心。你这次走了就不要回来了。”
牡丹歪着头:“自你着人烧了房子,我就知道你是不打算让我留下了。雪棠,你……现在过得不大称意吧?”
我不做声。
“那天见到小三带你来的样子,吓得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你自己都狼狈成那样子了,却一见我就拼命流眼泪,还是我掐你的手才算回过神来。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怎能还像以前那么好欺负呢?”
我咬着牙说:“我没想过会再见到你,我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你了……你怪我吗?”
“怪什么怪,这是我的命,半分不怨人的。何况,我又不是为了你。”
牡丹淡淡道:“当年我流落街头,比你当初进掩月楼时要倒霉上一百倍。嗯,她们说我是官家小姐对吧。其实呢,我就是个小乞丐,无亲无故的,饿得快要死了,身上还长着脓疮,幸亏你娘捡了我回来。”
“嗯,她在我肩背上留了指印,说让我帮她的女儿。却原来你就是她女儿,如果早知道你是女儿身,我就知道你是谁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无法解释我现在的尴尬身份,只得由她认为去,偏生她的认为是比大家的误认都更接近真相。
牡丹眼神闪烁,正想起往事。
那时她奄奄一息的躺在街头,阳光当头直照,身上发出恶臭,疼痒难忍,直觉得自己快要生生变成条咸鱼了。也有人投给她零钱,转眼被旁边乞儿抢去,她也不去夺,想着自己反正都要死了,何必强求。
突然,有人遮挡着照在她身上的暴烈阳光,伸手过来,轻轻抚上她的头顶。阳光刺目她根本看不清楚,只见那人身穿一件红衣,面目不辨,只觉艳光夺人。她温玉一般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柔声道:“小丫头,你可愿随我而去?”
是仙人罢?
该是自己前生修来的福分,此刻有仙人前来引路。
顿时泪水缺堤而下,呜咽着拼命点头。
那人携起她手,将她抱在怀内。自己又脏又臭,恐会污了那人衣服,霎时她心中充满内疚,急得又要哭了起来。那人对她粲然一笑:“别哭,看,我的女儿正瞧着你呢,你是姐姐,别作坏榜样。”
便见着了那雪玉一般的小人儿,咬着手指,墨黑的圆眼睛盯着她的脸,嘴张大,本以为她被丑陋的自己吓得要哭了,她却俏皮的打个哈欠,“咭”的一声笑了起来。
牡丹自迢遥往事中收回眼神,放我身上:“那时我就已在心中立誓,此生此身,永属此人。赴汤蹈火,誓死不辞。”
“后来我见着男装打扮的你,心里就觉得无比亲近,也不知怎地,每次见到你的脸,便让我想起夫人。却原来,你真的就是郡主啊。”牡丹低声道:“也幸好误打误撞的终于是保全了你,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愿了。”
“唉,”她眼望远处,低低叹息:“明知道夫人不会再来带我走,却还是心心念念的惦着,雪棠,你未曾见过这般笨的人吧。”
我的心纠结成一团,早就扭成麻花模样,哪里还会应她。过了半晌,双膝一软,只想给她跪下:“牡丹姐姐,今生今世,我欠你良多……”
“哎哟,你这是做什么呢!”牡丹大惊,一把拽我起来,动作过猛,我整个人扑她怀里去了。
她索性揽着我,轻抚我的头发:“你这人可怎么这么笨呢。什么你欠我欠的,人世间哪里来这么多糊涂账!就连我也不说欠了夫人的。我这条命都是她的了,还说什么欠不欠呢。倒是你,老是把这些东西记得那么清楚,做人有时糊涂些好,该忘的就忘了吧。”
我哭着说:“不,我忘不了。我忘不了他们怎么骗我,害我,害了你,害了大家,我怎么都忘不了!这些账我是一定要讨回来的。我要变得比他们都强,不再让别人欺负了去。”
牡丹沉吟着道:“你是还恼着小三吧?自你们逃走后,掩月楼不久就被官家查封了,大家也都散了。杏姑租了个房子,找人照顾我。但她后来也自顾不暇,没有钱来,照顾我那人就扔下我跑了。是小三捡到了我,给我找了个房子,一直照顾着,后来又带来了烟淮。我是慢慢明白过来的,虽然总对他有戒心,一直装着疯子,但还是觉得他算是个男人。这事,不该他担起来的。”
我抹了一把脸:“牡丹,别谈他了。我给你买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