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风楼下-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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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想起那天唐洵在他耳畔淡淡几句嘱咐和交代,俊秀的眉目便皱起来。
“怎麽了?”弋倾文注意到了他神色的变化,关心地问著。
“没什麽……”施文然摇摇头,下意识摸著腰间挂著的两块玉,轻声道,“忽然想起了两句话……”
“恩?什麽……?”弋倾文没反映过来。
施文然长出了一口气,转头看著身後几千层台阶,想著当时与面前的人跪在千格之中,毁了自己的脸,也毁了曾经的誓言,恍然如梦境般还难以挣脱出。
弋倾文还在等他说下去,施文然却黯然一笑,闭起眼,转身缓缓朝前走著。弋倾文看著他越发孤单的背影,心下陡然一凉,觉得似乎是错过了什麽,怅然凝视了片刻,终於也甩袖踱步而去,胸口那一丝毒也跟著冉冉引起,牵扯著将他如画的眉目慢慢地,染出一抹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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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延著一条绕过梅林的小道不紧不慢的行驶著,只是即便是这样有条不紊的速度,因著石路的不平,马车的颠簸倒是让车里的人吃了点苦。
“嘶……”饶是施文然这般坚忍的性子,也有点吃不消眼前这人下手的力道。
“行了,不用再……”他伸手想挡,却被对方握住。
“你脸上这伤每天都要换三次药,我知道疼,你且忍著点,否则痊愈不了。”弋倾文说罢凑近吹了吹气,希望能减轻点他的疼痛。
“我就没想好!”施文然忍无可忍,“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我不是女人,不需要成天对著镜子看自己的脸!”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女人,我知道你心狠手辣,对自己的脸无所谓,那是我有所谓还不行麽?你这伤虽然下手凌厉,不过还好不是深得无药可治,虽然要恢复之前的完美无瑕只怕不是易事,但让这伤疤慢慢淡化倒也是不难……”小心地抚上他的脸,他修长的手指竟比施文然的脸色更显白皙。
“什麽完美无瑕……”施文然对他的用词有些哭笑不得,叹了口气,知道这人是不会听自己的,索性闭上眼睛随著这人在自己东抹西涂。
说起来,这弋倾文也真是一点没有客气,凡是对施文然的脸伤有帮助的,哪怕只要用得上一丁点的,全教他搜罗了来放在车上便是一堆。
什麽苍山雪莲、墨海银珊、九转回血丹等等数之不尽的珍贵药材……弋倾文想起唐门总管唐门看著他手里的这些药材时,那脸色真是现在想想还觉得可笑不已。
反正唐荣都叫他随意了,那他又何必客气呢?
车厢里,这边是看上去似乎是你侬我侬,另一边的唐涵却是从头到尾冷眼旁观。他面无表情,只是偶尔看到弋倾文不同於平常所表现的那样冷漠,反而越发殷情,倒是谦谦有礼的施文然有时被他闹得发了脾气……他在一边静静看著,有时也会不经意间勾起唇角。
这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值得猜测啊。
唐涵直至今时今日也忘却不了那一天,弋倾文在众目睽睽之中毅然决然地弃“倾风楼”而就施文然,那样毫不留恋绝不犹豫,好像一百个“倾风楼”楼主之位在他心里都抵不上一个施文然来得深重。
他现在有些好奇另一位楼主风析若知晓此事会有什麽态度……
唐涵径自想得出神,弋倾文也不理会他,一路上没与他多说一字一言。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施文然的伤。
“不过这样倒是不必继续易容了……”这“易容”二字他只是口里喃喃著,并没有让唐涵听到。
施文然与他近在咫尺,自然听见了。
“恩……”想来也是,脸都破成那样了,也不怕朝廷的搜查了。
只是说到这搜查,施文然立刻想起了楼挽风。
“弋倾文,那朝廷追缉的那张悬赏的榜……为什麽上面有小挽?”
“我可不知……”弋倾文知道他口里的小挽指的是谁,想来就是那个能让施文然豁出了性命去保护的主子了。他不愿施文然从此再为此人赴险,但表面的功夫自然是要做的。
见施文然愁眉不展的样子,便拍了拍他的肩,柔声安慰。
“你也不用过分担心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触犯了律法,不过有风析在他身边,加之‘倾风楼’的力量,要护得一个人的周全,还不是件难事。”
此刻一直默不作声的唐涵插口了。
“弋倾文好大的口气……”他那双向来冷漠的眼此刻混淆了一丝戏谑,看向弋倾文,慢慢说道,“自古江湖是非即便闹腾地再大,唐涵也未曾听闻有谁敢与朝廷作对的。”说完不等弋倾文开口,又自顾自地问著施文然,道,“不知如今被朝廷缉拿的人是门主何人?”
唐涵对於谁做唐门门主其实没多大兴趣,他只在乎以後能不能有好戏可看,或者让自己的毒技更上一层楼。
虽然施文然曾将过自己一军,可是唐涵也并非那小鸡肚肠之人,并不怎麽介意,反而对施文然能如此直言自己而感到一丝欣赏。
只不过这欣赏有些浅淡,只够他隐在心底。
“这……”施文然望了弋倾文一眼,见他神色平常,自己也觉得没什麽可隐瞒的,何况之後几人又要一路同行,便认为有些不必要的隐瞒还是不要为之的好。
“他名叫楼挽风,恩,云散重楼自挽风。他是我的主子。”
此话有出,唐涵立刻皱眉,弋倾文也略感不妥。
“门主,恕唐涵直言,如今您已贵为唐门门主,乃天下第一毒门的最高掌事,试问尊贵如您,怎能轻易许一人当您的主子?”
前面一番话说得还算恭敬,最後一句可是凌厉了,唐涵剑眉一挑,冷冷道,“您将唐门置於何地?”
施文然张口欲言,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难道从上辈子他和楼挽风所处的现代说起?从他们怎麽匪夷所思到这个不知道年代不知道朝代的地方说起?
於是心下几个来回,愣是把喉咙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虽然弋倾文对唐涵没什麽好印象,不过自己也不太希望施文然心里成天挂著另一个人,虽然目的原因不同,但终其结果,也算得上异曲同工了。
“文然,你听我说。”弋倾文将药一点点均匀抹在他的右脸上,那安然温柔的样子连一旁的唐涵都有些怔然。
“我知道你吃了不少苦,也明白有些人如果不找一些支撑他的理由他可能就会垮了……可是他并不是的全部,也不会是你的生命,更不是你今後活下去的目的。”
“我不懂。”施文然避开了他的视线。
“是吗?可我怎麽觉得是文然你不愿懂呢?”弋倾文笑笑,知道眼前的人又在逃避,索性点破了。他扯下一段崭新白净的纱布重新为他缠绕上,一圈一圈的,很认真,很认真。
“难道不压一个责任放在肩上,你就不知道怎麽活下去了吗?”轻轻打上一个活结,弋倾文将目光凝聚在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温情地叹息著。
“我不知道。”施文然垂首,瞥过眼去看车窗外被往後拖动的景色,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保护楼挽风到底是不是已经成为他唯一活下去的理由。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必须,可是弋倾文,也许他不是必要条件,却是能使我走下去的充分条件。”他故意用了现代数学的必要充分理论,是因为他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去解释他对楼挽风的感情。
加之习惯成自然,很多东西身不由己地就变成了不可或缺……
“我知道我现在身份特殊,可是我不能因为我成为了门主就放弃他啊,如果他有个万一,我还是会拼了命去救他去护他,谁都不能阻止我,连我自己都不能。”他说完看著唐涵,眼中有歉意,“真的对不起,只是每个人心里都有要守护的人,他就是我要保护的,可能你觉得我这麽说有失身份,但若要我选择这个位置而放弃楼挽风,那是万万不能的。”
唐涵目不转睛地看著,听他说完这段话。良久良久,才忽地笑了那麽一下。
“你是门主,决定自然在您。”虽然口里这麽说,但唐涵自有他的打算。虽然唐门诸事不顺,很多人他也看不惯,但并不妨碍他对唐门自幼的感情。那份敬戴是如此深重……既然那个人会是门主拼死守护的,想必他唐涵也要多加小心了。
总不能让门主今後以身涉险。
也罢……唐涵暗自摇头。
既然门主不肯退让,那只有多留个心眼了。
弋倾文听过在心里暗暗叹息,心道在这件事上,可能自己一辈子都不能翻身,都要被那个楼挽风压著了。
算了……此时且待以後再说罢。
“还疼麽?”
“不疼。”施文然笑笑,“我说过了,这脸我本来就不在乎,只要伤口不感染就可以。”
“可能明天开始你就会觉得痒,可千万别去挠,这伤疤万万不可被揭开,否则将再无痊愈的可能。”弋倾文提醒他。
“恩。我知道的。”施文然想了想,忽然问,“对了,我们现在去哪?”
“去南安。路上我们随意些,走走看看也就够了,到了南安,就是一个月後的武林大会。此处到南安也就半个月的路程,足够我们散心养伤。待到了南安,我们再说不迟。”说完,弋倾文看向唐涵。虽然不在乎他的意见,可到底自己也算是个唐门族长了,地位与其相当,也要问下对方的看法才是。
“唐涵没有异议。”唐涵颔首道。
施文然眼见此刻一切平和稳妥,便对那即将举办四年一度的武林大会的南安产生了一丝好奇。
他闭目靠在身後的软枕,面容宁静。
就在这四下里无声只听得见车轮辗转的滚动声,忽然一阵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施文然一下子睁开眼。
却见弋倾文那张似笑非笑却魅惑邪肆的脸放大了在自己面前。
他吓了一跳,忙问,“怎麽了?”
“我忘了问你了,之前我们出发时,你说你想起的两句话,是哪两句话?”弋倾文一直对那两句话惦念著,刚才一路上忙著换药上药,现在停下了无事可做,记挂於心的事立刻问了出来。
“哦,这个啊……”施文然先是一怔,然後淡淡一笑,眼光掠过唐涵、弋倾文,最後落在因风而轻轻飘动的窗纱上。
“我说上句,看看你能不能说出下句,怎麽样?”他轻声地问著。
“你说……”弋倾文有点兴趣。
施文然深深看著他,最後转开了视线,望著远方飘然无境的宽广,语气怅然,声色沈然。
“门前若无东南西北路……”他看著弋倾文冥神思索,伸出手轻轻遮上了他的唇,低声说,“以後再告诉我吧,你好好想想。”说完又靠回了坐垫,不再看他。倒是车内的另两人都对这一句不算诗不算词的句子给弄出了兴致,两人都在心里暗暗琢磨。
马车便这样带著三人在路上一点点朝南行驶,越行便越远离了那几乎被世人遗忘的西宁唐门。
☆、第十四章 挽风、晚枫
第十四章 挽风、晚枫
【 东风不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长。】
南安的风气比之其他地方要稍稍来得拘谨一些,因为南安不仅是祁朝的王都,也是整个祁朝最繁荣的地方。它集繁华奢靡於一身,却又不得不估计王都的体面,於是治安法力都较为强韧。
眼下是五月的月末,从南方传来的风已经带了不容忽视的热度,走在街上的人已经纷纷换上了轻便透气的春夏装。
缤纷的落花已不再如初春那会如雨而坠,只剩下烦扰的柳絮被吹得到处都是。
楼挽风站在东大街的一处廊檐下,安静地看著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片美好的宁和。
然而如此美景於他,却生生衬出一分愤怒。
“看来二弟那天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了……”身边传来淡而平和的声音,透著熟悉的陌生。
楼挽风转过头,看著坐在轮椅上的曲络亭,撇了撇嘴角,不置可否。
“所以呢?你是特地来监视我吗?哼,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了。”楼挽风回得很冷,甚至语带讽刺,“你以前也是这样对曲晚枫的吗?”
回想起那天与此人聊到一半,中途杀出来的曲少清,彼时一番对话楼挽风现下想来还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是不是曲家的人一个个都这麽冷漠到了变态的?
“即便那番话不由二弟来说,我也会说的。我不知道之前你是怎样一路走过来,你可知道,到处都是朝廷的贴榜通缉,你的脸想来这南安只要认得字识得画的人,都认识了。”说起来,这也是曲络亭一直很怀疑的事。按理说,朝廷这麽大张旗鼓的全国搜查,像楼挽风这样的人这样的脸应该非常好认才是。可是奇怪的是,他居然一路走到南安都安然无恙,难道朝廷官兵个个都是吃干饭的?
楼挽风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人,显然他对自己一路畅通地来到这里也开始感到不可思议。
“我确定我没有受到任何人追捕,一路上也没有碰到搜查的官兵。”
“哦?”曲络亭挑眉,眼中清清楚楚写著“我不信”三个字。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我就是这麽来到南安的。”楼挽风白了他一眼。反正他怎麽说都不信,那就随他去猜咯!
“告诉我,你背後的人是谁?”曲络亭沈下了狭长的眉眼。
“我不会说的。”楼挽风哼了一声,“你已经问过很多遍了,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