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正文完结+番外)-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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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我们岂非也死定了?”廉宠冷哼。
“我二人之命,怎可与天下苍生相比!”纪章鄙视地看着廉宠。
廉宠冷冷瞪回去:“我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你倒嫌我贪生怕死?”
她走回纪章身边,将一个小包和酒壶扔在他面前,“包里是金创药和绷带,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酒抹在伤口上消毒。”顿了顿又道,“若觉不便可找我帮忙,出门在外,没那么多忌讳。”
纪章有些愕然,但总算不再用那种气愤或者鄙夷的目光盯着廉宠。
廉宠听见背后响起悉悉簌簌的声音,便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开始生火。
这倒是她离开王府以来第一次露宿野外。想起上一次露宿野外,身边是把她伺候得服服贴贴的张经阖,宇文煞还不过是让她抱在怀里的小婴儿。不禁有些物是人非沧桑之感。
“廉姬……”纪章从小性格内向沉默,只是在这奇异的环境中,似乎某个心扉打开,让他话变得格外地多,“我小时候时常听父亲和伯父他们提到你……后来,在九王府见到你时,与我想象中很不一样……只是今夜,似乎才真正看到传说中的你。”
廉宠不置可否笑了笑。
“他们说你,亦正亦邪,行为诡乎违于礼,但事过境迁回想,你所作所为似乎,似乎又都有章可循。这一次……”
廉宠叹了口气,盘腿坐在火堆面前,拿出干粮边吃边道:“我为了救你去烧粮仓,还声东击西伤了百来号人,兀子飞虽然在我手上栽了大跟头,但不得不说,他的接阵排营十分精妙,我好几次险些被发现。而且粮仓火起后,不用他任何吩咐,那些军士丝毫没有慌乱,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灭火,站岗,警戒。你以为在这样的军队面前,杀了兀子飞,就能救离台么?”
“擒贼先擒王,兀子飞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奇才,若能杀他,势必对西覃造成重创啊。”
“我说过,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你不要在这里继续天真地进行英雄主义幻想了,你当西覃那么大,真的就国中无人?相反,杀了兀子飞这种精神领袖似的人物,只会令西覃将士更加视死如归,上下齐心。”
“可是……”
廉宠打断他:“没有可是。将帅有才,可以以少胜多,三千人胜三万人可以,但是三十万人能杀过三百万人么?一个战场上铺不开,绝对数量大了以后,根本不可能以少胜多。这个时候拼的是国力!离台多少人,就算西覃军现在群龙无首,一人一滩口水也淹没离台了。”
“难道,就这样看着离台沦陷?”
廉宠默然。说实话,大炤灭国与否,她真的不大关心。她当时只是一心想脱身,兀子飞死不死与她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只是直觉没必要杀他,此刻被纪章逼问,心底确实泛出一丝疑惑。
若当时杀了兀子飞,能否拖延片刻等候晚畴援军,毕竟,离台易守不易攻,失后难复得阿。
“这种国家大事,又岂是你我二人可左右的?”廉宠草草以此话收场,从包裹中拿出压了一天没有看的信。
“离台战乱,速避,勿令吾忧。”
作者有话要说:恩,说下地形,这个大陆叫做麟云大陆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西北…沧北国 东北…溟鹰国
西南…西覃国 东南…大炤 更东边是大海,分布东海岛国
大炤南边是沿海丘陵地带是南越
瀚河横贯东西,炤山纵跨南北。
天下卦
纪章又送过一次信和烟丝后便彻底没了音信。廉宠有些心神不宁,又隐约萦绕着某种类似失落的感觉。偶尔夜寐思及,必辗转难安。
五月初一,她赶到了厉苍峰下。在沧北境内一个叫作王家岗的小县镇落脚。
王家岗虽然小,但因坐落于沧北圣山厉苍峰下,往来的人倒也是三教九流络绎不绝。
麟云大陆最大的宗教便是佛教,不仅是西覃国教,在炤国也拥有众多的信徒。
大炤有很长的祖宗信仰历史,信封龙神,但并不排斥其他宗教,而佛教则主要在靠近西部的民间盛行。沧北国的信仰比较混乱,他们信奉各种自然神,主要是风神女颐、水神焭、火神泰烝和山神岮郂。
厉苍峰的厉苍门正是信奉岮郂的主要圣地,同时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门派。
厉苍山下也有不少繁华的小城镇,但王家岗地势陡峭,香客少,江湖人士多,且多是路过喝杯茶吃顿饭便离开,村里人家主要都是猎户,廉宠便寄居于猎户老王家中。
传玄算将于五月初五到厉苍门作客,顺便免费为乡亲们看病,卜天下卦。因玄算将来到,王家岗三教九流聚集。
从小被武侠功夫片耳濡目染,像玄算这样的人必然都是些规矩乱多乱怪的神经病,所以廉宠早做好打硬仗的心理准备了。
五月初四,月黑风高,纪章匆匆而至,随行的还有文鸢,竟然都是为了这“天下卦”而来。
纪章将烟丝交给廉宠,却无书信,只带来口信:
“王爷使于西覃。”
“使于西覃,这什么意思?”
“溟沧覃三国联军兵发两路,攻我北炤景安关,西炤离台,战事激烈,京畿几无守军,近察南越、东海亦蠢蠢欲动,意分羹一杯。廉姬离开京城后,王爷便动身前往埠野,请出了南宫氏后人。南宫氏后人奉命危难之中,上言称欲解围势,务必瓦解联盟。因此,太子以南宫氏为说客先后使于西覃、沧北,王爷乔装护送周旋。”
廉宠这些日子对战事也非全然不知。
沧北、西覃、溟鹰三国向来不和,两面三刀,历史上反复联盟弃盟,两个战场军队数量都占绝对优势;但炤国正义之师,统帅亦非泛泛之辈,算是打成了拉锯战。
西覃太后垂帘听政,是宇文煞同父异母姐姐,更是当今太子亲姐;沧北皇后也是大炤的公主。如此形势下,若南宫氏后人名不虚传,动之以情,晓之以利,瓦解联盟志在必得。
但心里仍然隐隐不安,扫过两人,没好气道:“这么关键的时刻,你们俩跑这里来听人鬼扯,还不去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廉姬,正因为大炤危在旦夕,太子与九王爷才派我们来这里。”文鸢抱拳道。
“没错,玄算明日将批天下卦。”
“不就是给天下算命,说谁谁谁会当霸主?这种东西你们也信?”
“廉姬有所不知,自上古以来,玄算一族卦无虚卦。不止太子与九王爷,恐怕连皇上、秦王、卫王、燕王还有溟鹰太子昊、西覃公孙氏、沧北夜氏都有派人来。”
听文鸢形容,这王家岗此刻倒是卧虎藏龙风雨际会了。
又与他们闲聊了两句,方告别回去就寝。
埠野南宫氏,西覃天下算……
他们果然是两个世界的人。
宇文煞锁她药她的事,始终是个疙瘩横梗心头。
她向来小心谨慎,可面对全心信赖的人,从不设防,以往是这么信赖楚怜,现在便是这么信赖宇文煞的。
尤其到了这个世界后,因为没有存在感,她总把这里的一切看作一场戏,总爱把古人想得太简单,最后阴沟里翻船,被最信任的人出卖。
被玉嬷嬷下药,错在她豪不设防;被宇文煞纠缠不休,错在她自己引火烧身;孩子没了,错在她自以为是一昧横冲直撞,每件事她自个儿都有责任,却把所有错误一股脑儿栽在宇文煞头上。
狠话都放出去了,她现在又处处给自己寻台阶下。不知是可笑还是可悲。
纵使被如此背叛侮辱,她还是丢不下他?一闻及他潜入敌国,便方寸大乱?
丢不下又能如何呢?
丢不下他,便可以丢下怜,丢下Langdon,丢下NISF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们?
若真的回不去了,就能回到他身边,任他侮辱,看他三妻四妾,最后成为他帝王后宫的一员?
原以为离开他,可以冷静冷静,想想自己何去何从,可越冷静,想得越清楚,越不知道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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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五正午,玄算于厉苍门广场上升坛卜卦,入门者必有请柬,廉宠趁着文鸢纪章的方便,也不算黑户口了。依旧高高扎了马尾,身着竹叶纹浅蓝长衫男装扮相,空着双手赴会。
厉苍门前解剑碑,她看着纪章逐夜黑脸勉强解下配剑,忍不住在一旁笑出声来。
还是她有先见之明压根没带殇月龙牙。古往今来现实小说,这么适合聚众闹事的场合怎么可以携带武器呢?
明媚阳光下,廉宠的笑容煜煜扬晖,灿烂四射,连路人都不禁驻足痴立。
“好漂亮的女人。”厉苍大门前,一个魁伟如山矫健如豹的男人手抚下巴,盯着廉宠扬起邪魅狂野的笑容,黑色斗篷下落出如血赤红的发丝,而那双眼睛也是绚烂的赤红色,如两颗红宝石般璀璨夺目。
入门就坐,玄算尚未到。纪章、文鸢在廉宠耳边低声介绍在场他们能认出的人,果然是群雄毕集。忽然感到有两道异常激烈的目光盯着自己,廉宠连续瞟过两人。
与她并排隔着六、七个人的,正是不久前见过的神将兀子飞,他略作变装,留出了寸长的胡须。
廉宠瞥了他一眼便迅速收回目光,按理那夜她全身蒙面,他没道理认出自己,不过这兀子飞也挺厉害,撇下离台千军万马跑来这里,让她对玄算期望值更高了。
还有一道目光来自正对面的斗篷人,连隔着黑纱都能感受到他投来的掠夺目光,廉宠冷冷扫过,别开头去。
玄算于正午准时出现。
廉宠一看门口,居然是个仙风道骨的清俊男子!
她想象中玄算就算不是老态龙钟,至少也该是个白白净净的大胖和尚。可眼前的男子,倒挺适合去扮唐僧的。眉清目秀,丰神俊朗,妖怪看了都忍不住流口水,特别女妖怪。
想到这儿,廉宠不禁莞尔,却见玄算抬头盯着她,笔直走到了她面前,上下打量。
突然变成动物园里被人围观的猴子,廉宠纵是再沉得住气也有些坐立不安。
文鸢和纪章二人亦愣了半晌,直到整个广场的目光都停驻了约莫一盏茶时间,方回过神来,向玄算行了个佛礼:“不知大师对我家公子有何指示?”
“公子?”玄算的声音如古钟沉浑,忽然抬头望天。
廉宠听得原本窃语不止的众人像一起被关掉了声音开关似的,个个面色庄严正视着玄算。
日于中天,曜曜其华。
玄算回头,对着廉宠施了个佛礼,道:
“得天下者,得此女。”
片刻之间,满场寂寥沉抑。
廉宠木头人般,半天动了动眼珠子,无法置信地盯着玄算,一手指了指自己,挑眉道:“天下卦?”
玄算点头。
整个厉苍门如炸开油锅。
“她是谁?!”
“立刻调查她的身世背景!”
“得天下者得此女!”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盯着廉宠,文鸢与纪章立刻前后护住,却听玄算道:
“施主若有疑问,可随贫僧入堂一叙。”
廉宠简直跟迈克尔杰克逊出游一样,在文鸢、纪章和玄算的重重保护开道下钻入佛堂,玄算请纪章文鸢在门外守候,只留廉宠一人。
刚关上门,她便破口大骂:“和尚,你整我是不是?!”
玄算拈花微笑:“贫僧夜观天象,见凤鸾星北移,算得一代帝后将于此出现,不想一进门便看见了施主。”
“清天白日,你哪只眼睛看到星星长我头上的?!”
什么得天下得此女,他这样一说,她走出去还不被众人拿刀一人一块剁回家供着!
玄算依旧笑得风生水起:“如今帝星黯淡不明,而凤鸾星闪烁明亮,贫僧说得天下者得此女,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廉宠恨不得撕烂这狐狸的脸。和这些所谓高人说话真tmd累,成天拐弯抹角地话中有话,让她特别易怒。深呼吸,深呼吸,好不容易平下气来,她“祥和”地盯着玄算。
“你说我是一代帝后?”适才过于震惊,此刻才察觉不妥之处。
玄算点头,忽而起身步她身边,压低声音道:“施主恐怕非此世之人。”
廉宠动容,正欲开口,玄算手摁下道:
“此处不便说话,姑娘若真想知道真相,七月初五后,贫僧将至神龙寺拜谒猊下大师,届时必将恭候施主大驾。”
知道真相的人就在眼前,居然还要她等两个月,她立刻诉诸暴力,一把扯住正欲从后门离开的玄算。
熟料手刚拂过玄算衣袖,一凌厉掌风疾至,廉宠微一偏头,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过完十招,相对而立,却是一白须长者。
仅十招,廉宠便知对方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敛目望向玄算,沉声道:
“你说我是一代帝后,是不是我回不去了?”
玄算不语,揖了个佛礼,与白须长者一同自后门离开。
廉宠被噎得吐血三升,气急败坏出门,对上无数饥渴野狼般的目光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简直比倚天剑屠龙刀还抢手,这么大摇大摆出来,还不被人给撕了!
正要转身逃回大堂内,天上降下纪章、文鸢夜这左右护法,连自己人看她的目光都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