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宠(正文完结+番外)-第1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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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宫前有侍卫把守,她穿着龙躯武士服,贸然上前,似乎不妥,然好奇心更重,遂溜了个弯,自背后林子翻墙而入,落在一片池塘边,刚回头,却见身后百步开外,站着一名锦衣云裳女子,怔怔盯着自己。
那女子穿着不俗,亦算清秀佳人,只是神情格外憔悴,两鬓隐约有银丝,廉宠横竖觉得眼熟,见她也不吆喝人,遂大胆上前与之攀谈,说不了几句,发觉她脑子似乎有些问题,反应迟钝,畏畏缩缩的。
这里为何住着这样一名女子?廉宠十分奇怪,还想再与她说上两句,忽而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迅速闪入假山后。自石缝间盯着那女子。
她一个人在池畔痴痴呆呆地,看得廉宠心底发颤,瞧那脚步虚浮神不守舍样子,不小心落水了可不得了。但很快,两名宫女急匆匆奔了过来,左右搀住女子,带着些埋怨道:“德妃娘娘,您怎么可以一个人跑出来。”
德妃娘娘?!
商尘……梓纨……
那个姿色天然,占尽风流的小王妃……她,她怎么会变作这个样子?!
那宫女继续数落着商尘梓纨,手脚也不甚温柔,强行拉扯着她往回走去。商尘梓纨并不反抗,垂着头任人牵引了去,孰料刚过画桥,远处竟然传来山呼万岁的声音,不多时,逆龙帝被众宫仆前呼后拥迎了进来,与德妃不期打了个招面。
商尘梓纨看见逆龙帝立刻脸色大变,面色苍白踉跄后退,脚不小心踩到裙角,摔地滚了两圈。宫女慌忙去扶,商尘梓纨却拍掉所有靠近她的手,厉声尖叫嚎哭起来。
怎么回事?廉宠再也摁捺不住,匆匆赶上前,与他四目相对,一双星眸冷若冰霜,森森戾气尚未收敛,被她逮了个正着后有些恼怒地微眯。
“你跑这里来做什么!”他呵斥着,鹰爪一张,把她捞入怀抱,高大魁伟身躯将背后一切隔绝开,半拖半抱拽着廉宠离开。
商尘梓纨一阵阵疯癫的尖叫嘶喊钻入耳膜:
“王爷,妾身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饶命啊,王爷——!”
王爷?商尘梓纨口中的王爷……
廉宠受惊地瞥过宇文殇一眼,撞入那潭深不见底的幽波古井,心底阵阵发凉。
晚餐便在两人诡异的沉默中进行着。
宇文殇冷然盯着眼前心不在焉不停往嘴里送空筷子的女人:“在想什么?”
“砰。”他突然开口惊得她失手打翻了碗筷。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请罪磕头的,重新摆放碗筷的,人来人往。宇文殇心烦气躁喝退众人,弯腰拭袖擦掉她裙上少许水渍。
廉宠知道宇文殇在自己面前是另一个人,屠魔令世人闻风丧胆绝非夸张,他的种种恶行磬竹难书,可连那次逃亡时眼见民不聊生,猜测他对付枫雪的残酷无人性,都不及适才所见的冲击来得剧烈。毕竟,她亲眼目睹一个曾经天真、端庄的少女被他活活逼成了疯子!
她总是自欺欺人,企图尽自己绵薄之力,多多少少化解他的罪孽。因她实在不愿见到另一个他,尽管另一个他才是真正的他。
“你又要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与朕闹心?”他在她身旁坐下,清冷如雪。
“你……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知道答案一定会令她更加难受,却忍不住追问。
“商尘梓纨,罪该万死!朕不杀她,已经仁慈义尽!”
廉宠愕然,未曾料到他会这么激动。
薄凉的唇在她颈窝寻找热源,长长睫毛扑过脸颊,手滑入衣衫急切感受身体的温度,他哑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朕不想再提!”顿了顿,掩盖眼底痛苦悔恨之色,大掌紧紧覆上她平坦小腹,“朕会养着她直到她死去,你以后不许再去那里!”
是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可是……若非她煽动商尘梓纨放了她,她或许就不会流产,或许早已诞下他们的孩子,或许为了这孩子,很多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一切的一起……又是源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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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餐,侍卫来报神龙寺大祭司求见。宇文殇匆匆离去,半夜回到寝宫,老远就看见廉宠趴在二楼栏杆上走神。凤目略黯,他缓缓踱入,在木椅上坐了会儿,终叹了口气,独登高楼,走到她身旁,双手随意搭于栏杆,远眺群山。
“一年前,焕儿周岁,楚怜回过一次京城……”他轻轻开口,顿了顿,继续道,“那晚你很高兴,难得喝醉了,后来的事,你还有印象么?”
廉宠摇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
“你睡在榻上,楚怜与朕,秉烛夜谈,通宵达旦。”
廉宠偏头,宇文殇没有看她,望着远处,神情平静:“楚怜临走前告诉朕,有些事情,该跟你说清楚的必须说清楚,朕不肯,也不让他说……不过今晚朕想,他或许真的是最了解你的人……所以,朕决定告诉你……”
廉宠隐约有不好的预感,直起身子,怔怔看着他。
“三年前,他带着商队、移民前往溟沧一代,重建荒土,收复民心。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可是,八年十月秋收,因粮食问题,炤族移民与沧北族当地居民起了争执,很快演变为械斗。一波沧北流民受人煽动,发起民族起义,看见炤国人就杀,廉毅被迫无奈,调遣军队镇压。”
廉宠愕然,天子脚下,歌舞升平,一派太平盛世景象。一直以来,她都以为此事进展非常顺利,
“后来此事进一步恶化,西覃奸细四处煽动,组织了一股力量不弱的匪寇,向沧北族人宣扬,说炤国人霸占了他们的土地、抢走了他们的资源,无论廉毅、楚怜如何周旋,皆不得周全。沧北族阴险狡诈,谈判时答应得头头是道,扭头又去偷袭炤国自卫军,洗劫城市,杀伤掳虐,连妇孺也不放过。炤军有军令约束,处处受制。”
廉宠的拳头微微收起,垂下了眼。
“朕封廉毅溟沧候时,曾赐他专擅决断之权,于是,廉毅下了军令……先是遣军队对反贼进行围剿……后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凡稍有反抗者,趁夜屠村,一律掩埋,以防消息走漏……”
“义父他……”廉宠不敢置信,失声道。
宇文殇依旧淡淡地,四平八稳地述说:“开始时,楚怜无法接受,与廉将军大起争执,甚至激烈到直接动用他楚家的势力公然反抗炤军,保护沧北人。廉毅没法子,写信询问朕,朕让他把民族矛盾较为缓和的西沧一代交给楚怜全权处理,若楚怜有更好的法子,朕就照他的做。”
“……”廉宠面色青白地凝视着宇文殇,“后,后来呢……”
“后来?”宇文殇轻轻一笑,“焕儿两周岁的时候,楚怜返京,找朕调了一支五万人的军队,开往西沧。”
廉宠趔趄后退一步,再也说不出话来。
“宠儿……”宇文殇缓缓转身,冰冷大掌捧住她脸颊,细细抚摸,“那晚,楚怜说了很多话,有些话,他说他想当面问你……”
廉宠不敢看他的眼睛,迅速移开目光。
“他说,你执行任务的时候,年龄还小,正邪之分,好坏之分,很多事情你的长官,你的师傅不敢与你明说。可是,现在你长大了,成为一国之母……他想问你,你看明白了么?”
你就真的没有杀过无辜的人?
这句话,宇文殇不愿意问廉宠。
廉宠依旧垂首不语,双肩微微颤动。
“朕知道,你心地善良,朕也承认自己并不是仁君,杀了很多无辜的生命。这些年,你做的事,朕看在眼里,感激,感动……朕可以答应你,不再草菅人命,刑罚手段不要再残酷……可是,杀与不杀,朕首先必须是一个国家的帝王。当年,如果战败的是炤国人……如今被屠戮的,就是炤国人……只要这个世界存在国家、存在民族,杀戮,就不会停止……包括战争之外的……所以,今日,朕作为天下霸主,可以兴王道,施仁政,但若今日朕面对的是纷战,是反抗,是任何敌人,朕都会毫不犹豫挥下屠刀……”
廉宠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成吉思汗、亚历山大、拿破仑、希特勒……
汉人杀匈奴、蒙古人杀汉人,满族人杀汉人,西班牙人英国人杀美洲土著,犹太人杀巴勒斯坦人、德国人杀犹太人……
“你选择陪着朕,总有一天要看清楚朝廷的黑暗丑恶,若是罪,也不是你的罪,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因为,你必须去面对……朕承认,对付商尘梓纨,对付晚莫言,是朕的私心,朕能保护的……很有限,譬如你……譬如,炤国……你明白么……”
这次,廉宠沉默了很久很久,直到更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
到底是宇文殇变了……还是楚怜变了……还是廉毅变了……还是她从来不曾认识他们……
还是……她真的真的……被保护得太好了……?
原本的她,不知天高地厚,恣意行事,刚愎自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又或许是有了孩子,却变得越来越软弱,越来越优柔寡断……难道,变的人是她?
这一夜,廉宠辗转难测,想了很多很多,乱七八糟,无所不有。
她想到了隐藏于万丈光芒下的太阳黑子……想到了黎明前的黑暗……
她想到了中国那句古话“止戈为武”,想到如无戈,何来止戈……
她想到了佛教的源头,想到欢喜佛那所谓降伏妖魔,实则屠戮婆罗门徒后取得大胜利、大欢喜的寓言……
她想到了人道主义,想到了《Saving Private Ryan》,一个与八个……
最后她想起廉天虎论剑之语:
“所谓剑道,第一层,讲人剑合一,运用自如;第二层,讲手中无剑,剑在心中,不滞于物;而最高的境界便是手中无剑,心中亦无剑,是乃不杀,天下为和。”
是不是,王道之前,总是杀道?
作者有话要说:玄幻写着写着,就总是不能避免走上了哲学之路……
皇陵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穿过窗户投射在床上兰馨佳人身上,廉宠头痛迷糊睁开了眼。
失眠一晚,不知何时睡着,睡了多久,醒来便看见宇文殇身着乌金战甲,头戴赤金双龙冠,脚踏鱼龙履靴,手持银龙枪,逆光而立。
“你这是……”她立起身子,丝绸软被裹胸半坠,乱发披肩,于红帐香纱中,别有风情。
宇文殇凤目蕴波,坐上床头,将柔弱无骨的佳人捞入怀抱,冰掌隔绸游曳,轻声道:
“朕与虞寰将急赴离台,事缓恐怕有变。”
“我……”廉宠正要开口,却被他一指点住唇间,肃然道:“西覃蓄谋已久,把焕儿一个人放在京城,朕不放心。势态严重,朕没法与你一一细说,你务必记得:第一,朕御驾亲征,遗诏放在天瑞殿青玉匣里……”
“遗诏!”廉宠浑身一僵,焦急地抓住他双臂。
“勿惊。”他抱着她柔声道:“凡帝王亲征,为以防万一,这是常例。”
廉宠这才松下心头大石,可仍然觉得不舒服,却听宇文殇继续道:“若朕……这只是常例的交待,朕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定会安然返朝……若朕有个三长两短,你应该召集所有亲王、一品官员,与右相、太尉、御史大夫三公一起宣读遗诏。第二……”他从怀里摸出九龙肃杀令,放到廉宠手里,“这几个月,皇陵恐怕不会安宁,此令可以调遣龙族陵卫,具体的情况,待朕离开后,你去请教猊下大师。朕把纪章也留在这里,你们的行程一切如常,假装朕仍在此地,待你返京后,皇陵所有的事情,他会向你禀报,你全权处理。”
廉宠虽然不是很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想到昨晚神龙寺大祭司突然求见,想必此事与他今日出战背后牵连千丝万缕,遂镇重地接过九龙肃杀令,坚定回答:“好。”
“第三……”宇文殇顿了顿,轻轻抚摸她脸颊,目光再柔,“也是朕最担心的……朕不在京城,群龙无首。虽然现在硬把楚怜召回了京城,但若朕猜得不错,沧溟一代很快会有民变,到时候楚怜恐怕不得不再走一趟。靖王非池中之物,对他你要多留个心,凡事多与楒旻商量,但他耽于政务,很多事情,你只能靠你自己……一定要记得,该下狠心的时候,绝不可手软……”
廉宠一怔。
凤目含烟流转,他嘴角微微苦涩:“宠儿,若你做不到,朕宁愿什么都不管,也要把你带在身边……甚至……可以不要焕儿……”
廉宠面色一青,慌张地摇摇头,又拼命地点点头,猛地将他抱住:“你昨晚说的话,我一定好好记得。”
宇文殇抿了抿唇,俯在她颈窝低声道:“楒旻很聪明……但他不擅权谋杀伐,你能比他狠……记住,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焕儿。”
“嗯。”廉宠重重点头,紧紧泉着他脖子,“两个月……两个月后,我来离台找你。”
宇文殇怔了怔,嘴角轻轻扬起美丽弧度,低声道:
“朕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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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多做缱绻停留,宇文殇带着虞寰率领的五千司将精骑星夜兼程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