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殿-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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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水琉琴像是重新活了一样,与她起初在石山旧殿见到的没有任何二样,通体神光熠熠,令人心生(炫)畏(书)惧(网)。
不同的只是原先她不能靠近抚摸,如今却可以任意拿起,水琉琴不会放出寒光刺伤她。
螭吻又朝她点了点头,庞大的身躯很快便沉下水,凹地里快要满溢出来的涧水一瞬间便落了下去,再不见踪影。只有四面五道涧水,还在奔腾不休地倾入其中。
胡砂怔怔地捧着水琉琴,还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第五根弦,就这么长好了。苦守了五年,担心了五年,水琉琴最终还是完整地被复原,而今被她捧在掌心,散出微弱的寒气。
在那美丽的冰蓝色中心,还存着一点血色,心脏一样轻轻跳跃。那是她的血肉,用血肉养活的神器。
像是突然的本能,甚至不用任何言语来说明,胡砂手一摆,水琉琴瞬间便化作一道寒光钻入掌心,不见踪影。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也不敢相信,吓了一跳似的,一蹦而起,飞回芳准身边,把手摊开给他看。
“师父!它……它不见了!”她神情慌乱。
芳准却很高兴,在她手心作势一拍,笑道:“傻孩子,它是你的了。神器复活之后怎可能还会让你抱在手里,自然幻化无形,在你需要的时候随心而动再出现。”
胡砂盯着自己的掌心看,像是欢喜过了头,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他握住她的手,胡砂才慢慢抬头,定定看着他。
“师父早知五色涧内藏着神兽螭吻?”
芳准摇了摇头:“我只知水琉琴由天神在五色涧处打造,想必这螭吻原本是用来看守水琉琴的,可惜不知什么因缘巧合,让水琉琴流落到瀛洲乐正石山旧殿。所幸你以血肉供养水琉琴,令其复原,螭吻亦放心将琴托付与你,如今世间能操纵水琉琴的,只有你一人。”
只有她一人?胡砂顿时受宠若惊,惊归惊,到底还是有些付出千辛万苦后收获丰盛的得意。
凤仪与青灵真君费尽心思要得到的神器,最后却落在她这个砸坏神器的人手里,他们若是得知这结果,不知会不会悔得脸色发青。
芳准见胡砂脸上神情怪异,一会红一会青,一会笑一会皱眉。他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胡砂转着什么心思,当即微微一笑:“一桩心事已了,无关紧要的人就别想了。回家吧。”
胡砂直到这时才切实地感受到无上的喜悦,点了点头,与他双手紧握,两人掉头飞回“□殿”。
刚到竹林外,便听见小乖呜呜的低吼,很不客气。胡砂疑惑地看了一眼芳准,他却好似早已料到一般,面不改色地牵着她走进去,却见茅屋门外站着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身挎长剑,垂手恭恭敬敬地等在门外。
而小乖正站在屋顶,气势汹汹地瞪他,一见到芳准回来,它威胁的低吼顿时变成了讨好的叽叽叫,欢快地跳到他面前,由着他抚摸自己的脑袋,十分惬意。
门外的青年这时也转过身来,胡砂看着面生,但他腰系月白色长帛,剑上有四合云纹,应当是清远弟子。
见到芳准与胡砂紧紧交握的手,他不由一怔,瞬间露出一丝“原来果真如此”的神情来,看向胡砂的眼神,难免有些怪异。
芳准不说话,牵着胡砂便要进屋,像是门口没有这个人一般。
那青年急忙垂手道:“弟子平远拜见芳准师叔祖,胡砂师叔。”
平字辈,是曼青那一辈的男弟子。
芳准没有回头,淡道:“入门之后,没人教过你见到师长不可直视么?”
平远顿时涨红了脸,神情尴尬,急忙把头垂下,不敢再看。
“弟子鲁莽,请师叔祖宽恕!”
芳准将门推开,闪身入内,道:“有话进来说。”
那个平远还算比较乖觉的人,进来之后再也不敢打量屋内布置,只跪在芳准面前,道:“祖师爷有话让弟子带给师叔祖,说如今五年期限快过,水琉琴倘若还未修复好,第二道天罚便要降临。倘若师叔祖以一己之力强接,势必要损伤修行,故而请您带着胡砂师叔回清远,第二道天罚便由清远上下一力承担。”
此话一出,胡砂顿时讶异无比,芳准却依然风轻云淡地,面不改色地从一号丫头手里接过茶,缓缓喝了一口。
“你回去转告师父,水琉琴已经完全修复,第二道天罚不会降临,可以安心了。”
平远大吃一惊:“已经修复了?!什么时候?”
胡砂很好心地告诉他:“就是刚才,第五根弦已经接好了,所以不会再有天罚。”
她将手一摊,水琉琴瞬间便从掌心钻了出来,隔空飘浮在她手掌中,神光万道,令人不可逼视。
平远是小辈弟子,一见到神器顿时心生敬畏,跪下连磕三个头,再抬头时,只见胡砂把手一晃,水琉琴又化作一道寒光,钻进了她掌心,不见踪影。
他肃然道:“不愧是师叔,弟子万分敬佩。祖师爷还有一句话让弟子转告,倘若神器已经复原,便应当将它送回乐正石山旧殿,天神之物,我等凡人与散仙没有资格亵渎。还望师叔能及早令神器归还原位,如此才是功德无量。”
胡砂不由一怔:“可……可是放回去的话,青灵真君还是会从海外不断拉人过来抢夺,到时候只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平远正色道:“师叔此话差矣,青灵真君是有道真君,怎会觊觎神器?祖师爷交代,如今水琉琴是在师叔与师叔祖手里,并非由青灵真君执拿,抢夺一说实在荒谬。倘若不肯将神器归还,此等行为,岂不更类似抢夺……”
话未说完,却听芳准的茶杯发出“喀”地一声轻响,原来他将盖子盖上了。平远自知失言,只得垂头不语。
“你且回去吧,将我方才说的转告给师父。”
芳准淡淡说着,将袖子淡淡一拂,“送客。”
一号丫头立即打开门,大眼睛瞪着平远,盼他快些出去,她好关门。
平远忍气吞声,轻道:“师叔祖,祖师爷每日都盼着您回去,您当真要滞留在外,再也不回清远么?”
芳准道:“我自会回去,因有要事缠身,归期未定。你转告师父,待杂事一了,我必然返回清远。”
平远嘴唇翕动,还想再说,但见他神色冷淡,再说下去只怕要惹恼这位脾气古怪的师叔祖,只得垂头告辞了。
三分春色二分愁
平远离开后,芳准便不再说话,神色冷淡,不知想些什么。
胡砂斟酌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开头:“师父……你离开清远也有五年了,不如回去看看吧?反正水琉琴已经修复,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像是没听清,抬头略带疑惑地看她,分明是想着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
“我是说……”胡砂打算再委婉些,说服他回清远看看。毕竟他已经离开了五年,而且是为了她离开五年,就算旁人不说,她自己都有种红颜祸水的感觉,难怪平远看她的眼神怪怪的。
芳准摆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自己一言不发地起身走了。
接下来一整天,胡砂都没有再看见芳准的身影,不知他又跑什么地方去了。
她一直等到三更半夜,还不见芳准回来,最后连平日里最冷淡的一号丫头都忍不住要来劝她:“你就赶紧睡觉去吧,芳准又不是三岁小孩,要你来给他操心。”
胡砂倒也觉得有些道理,其实芳准的能耐是非常大的,只不过她先入为主地认定他身体不好,病弱文秀,故而总担心他出点什么事。仔细想想,他向来潇洒不羁,三百年来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来也没出过什么意外,与其担心他,倒不如先把自己照顾好。
想通这一节,她索性自己洗洗脸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外屋有说笑声,胡砂迷迷糊糊地翻个身,吸了一口气——好像还有酒味。谁大半夜的在外面喝酒?
她披了外衣,端着烛台把门帘一掀,却见芳准与一个黑衣男子坐在外面喝酒正喝得开心,脸上笑吟吟地,一见到她,便招招手:“是吵醒你了?要不要也来一杯?”
胡砂还没反应过来,只本能地点了点头,慢吞吞走过去坐下,芳准果然倒了一杯酒递给她。
那黑衣男子忽然转过头来,平凡无奇的五官,偏生一双眼精光四溢,妩媚之极,胡砂又是一愣——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在哪里见过?
“呵,我只道屋里藏着佳人,原来佳人竟是这位小姑娘,真教人吃惊。五年不见,似乎长大不少。”他含笑说着,声音低沉,身后的衣襟忽然扬起,嗖地一声钻出三根狐狸尾巴来,www。③ü ww。сōm毛茸茸的。
胡砂“啊”地一声,差点跳起来:“是你!开书店的狐狸精先生!”
狐狸先生笑得更开心:“居然还记得我,真是荣幸。今日我来,一是告辞,二是既然要走了,索性把多年珍藏的几个孤本送给芳准,顺便过来讨杯酒吃,打扰了姑娘休息,真真过意不去。”
要走?她还不太明白,芳准在旁边很好心地解释:“他已经得道成仙了,如今与我一样位属散仙,脱离了妖兽的身份。所以关了书店,打算回老家娶媳妇。”
原来狐狸精也能成仙。胡砂感慨地看着他,由衷说道:“恭喜你了,也祝你与妻子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狐狸先生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多谢,我也希望你能与心上人早日结合,携手到老。”
这话刚好说中胡砂心中一块隐痛,只得干笑两声。
狐狸先生喝了两杯酒,忽然生了兴致,把手往胡砂面前一摊:“小姑娘,五年不见,不如我再替你看一看手相?”
胡砂点点头,把两只手都放到他面前。这狐狸一面看一面点头,嘴里还嗯嗯地念念有词。
芳准笑道:“你又看出什么来了?”
那只狐狸却不搭腔,看了半晌,将胡砂的手掌一合,微微一笑:“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关键就是这几天吧,小姑娘运气总还是不错的。”
说了等于没说,胡砂无言地把手缩回来,却听他又道:“世上钱债血债诸多劫数,却都不及情债来得可怕。你要小心风月。”
到底什么意思?他又不解释,只与芳准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喝得头上狐狸耳朵都钻出来了。
眼看东方发白,这一夜将要过去,胡砂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肩上盖着芳准的外衣。
狐狸先生终于起身告辞。
芳准一直送到门外,看着他醉红的脸,含笑不语。
狐狸双手拢在袖子里,却不看他,只定定望着远方微薄的晨曦。
良久,他方道:“你的脾性,多年了还是没有改掉,总是不合时宜的任性,还容易心软。如今那位接替我来照顾你的小仙,只怕也十分吃力吧?”
芳准轻笑道:“哪里,你说笑了。”
话音刚落,影子里便传来二号先生的声音:“那狐狸说的不错,此人可恶的很。”
狐狸嘻嘻笑了两声:“可幸,我早一步脱离苦海。这位兄台却要多吃一段日子的苦了。”
他见芳准笑容淡淡的,一派风轻云淡没心没肺的模样,不由勾起唇角。
“我这便要去了,日后山高水远,不知何时能再与你像今日这般畅饮。”顿了顿,又道:“那小姑娘……”话终究没能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该说的,能说的,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切莫再任性下去,要保重。”
芳准又笑道:“好生啰嗦,如今怎变得这么婆妈了?”
狐狸果然不再说,只弯腰朝他一揖,转身便走,因用了缩地之法,眨眼就变成一个小黑点,很快便看不见了。
芳准静静站了一会,影子里又传来二号先生的声音:“我看,你还是听他的话,回去一趟吧。别叫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他没说话,过了好{炫&书&网久,才露出个淡然的笑容来:“我只是不愿相信……”
话断了开来,他不想再说下去。
胡砂打着呵欠走出来,肩上还披着他的外套,手里抓着几本书,一面翻一面奇道:“师父,他给你的什么孤本,怎么又是白字天书……都是空白的。”
芳准哑然失笑,回身一把将书抢过来,自己翻了两下,道:“早就告诉你了,是好孩子不能看的绝世孤本。”
胡砂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喃喃道:“还是你上次说的什么情仇爱恨男欢女爱的故事?为什么我不能看?”
芳准把书塞进袖子里,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等你再大些吧。”
听着总感觉那什么孤本不是好东西。胡砂怀疑地看了他两眼,懒得问他,反正从他那里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她索性伸个懒腰往回走。
“我好困,师父,容我睡几个时辰再修行好不好?”
芳准忽然抓住她的袖子:“胡砂,陪师父下一盘棋可好?”
胡砂愣了一下,见他似乎很有兴致的样子,便欣然而允。
胡砂的棋艺很好,这点曾让芳准出乎意料。
还记得五年前,因为穷极无聊,强拉胡砂陪自己下棋,因着她不断推脱,他以为她不会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