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缟素-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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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个世上还有太多事情要她完成,有太多夙愿等她了结,多想就这样睡死过去……可是,却有这么多的羁绊和遗憾,她又怎能轻易死去?她必须好好吃药,好好睡觉,好好休息,然后,好好醒来……她早已没有‘死’的权力了,只能在炽烈的地狱孽火中无间游离,梦生梦死,等待魂飞魄散的那一天的来临……
无尽的虚无世界黑暗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窒息的感觉席卷而来,无形中好像被扼住脖子,难以呼吸,她痛苦,她挣扎,却怎么也不能摆脱黑暗力量的扼制,就在她放弃一切,随生随死的时候,一双神佛般的大手自天际忽的打开一道光亮,强而有力的抓住她的臂膀,将她拖出那恐怖的黑暗世界。
一场感受窒息的噩梦就此结束,世界还是那个世界,房间还是那个房间。
步幽晴睁开双眼,有些茫然,眼神空洞洞的望着前方,好长时间才分辨出了眼前的画面。
一双浅褐色的瞳眸中透着浓浓的担忧,见到她醒来后,那浓浓的担忧又转变为兴奋,闪耀着奇异的璀璨光彩。
步幽晴恍若梦中,如此纯粹的眼睛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心被邪恶占据,竟然再也发现不了身边单纯的美好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没有一双眼睛纯粹的为了她的难受而担忧,又为了她的转好而高兴了?
她以为,她的眼中再也不会看见纯粹与善良了……
“你,没事吧?”
江暮云见人醒过来了,悬在半空的心终于放下,可醒是醒了,却只是用空洞洞的眼神盯着他看,这不禁又让他担心起来。
步幽晴眨了眨眼睛,抓住了那只一直在自己眼前晃动的手,深吸一口气,淡然问道:“怎么又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进来多久了?”
“喂,你怎么一醒来就这么多的问题啊?”江暮云讪讪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将人自软榻上扶起,在对方幽幽的目光下,他才不得不认命的说道:“我是偷偷从窗户爬进来的,你府里都没有什么人,所以……”
真的是没有什么人,一路上,连个扫地的仆人都没有看到,江暮云觉得用‘偷偷’这两个字都有些汗颜,他根本就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嘛。
“那进来多久了?”步幽晴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眼沙漏。
“嗯……也没有多久……”江暮云面皮微赧,垂下眼睑,支支吾吾起来。
步幽晴轻叹一口气,无力的问道:“一个多时辰了?”
“……呃,是。”江暮云惊讶为何她会知晓,口中解释道:“假面人出去以后,我,我敲过窗户的,只是你睡着了,没有应声,我也等了一会儿才私自进来的啊。”
就是因为没有声音,他才担心到翻窗而入的,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走,可是,她苍白虚弱的睡颜却看得他渐渐拔不出眼,竟然就那么傻愣愣的在她榻前站了一个多时辰。
“那你来干什么?”这几天他出现的次数是否有些太频繁了?就是青莲,平日里也见不上两次的。
“我来赴约的,你不会忘记了吧?”江暮云老实的摊手交代。
经他提醒,步幽晴才想起来好像确有其事,略微沉吟片刻后,才道:“哦,你是说喝酒啊。这两日恐怕不行,等我身体好些了……”
步幽晴的话还未说完,只听江暮云便急急抢白过去,还颇有些愤慨:“等你过两天身体好些了,再找我喝吗?然后,再独个儿咳上几日?”
“……”步幽晴有些不解他这般急躁的原因,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怔怔的看着他。
“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根本不能喝酒?你什么也不说,偏生我还傻兮兮的一个劲儿帮你倒酒……我!”江暮云像是陀螺一般,说着说着便急躁躁的在步幽晴榻前瞎转悠起来。
步幽晴越看越不明白:“你在生什么气?生谁的气?”横看竖看,就‘喝酒’这件事情的受害者也是她啊。
“我,我,我在生我自己的气。我气我傻,气我没用,气我让你生病……”江暮云气愤的在步幽晴榻前转来转去,边说还边抱头扯头发,将原本束于脑后的头发又给一缕缕的扯了下来——恢复原状。
步幽晴对于江暮云的行为先是有些不解,后来看着看着竟然看笑了出来,她难得用带笑的眸子说:“你气什么?是我没有告诉你啊,你当然不知道了。”
“是啊。我,我还气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当步幽晴自己把那句话说出来之后,江暮云像是找到了症结所在,干脆又急冲冲的跑到软榻旁坐下,纯粹的双眸就那么直勾勾的盯上步幽晴。
“我……”
步幽晴无话可说,不是不愿与他争辩,而是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平白无故的,对眼前这个身份神秘的少年竟然生出了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
“还有,你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爱惜,身边又没有人伺候,要是又像刚才那样,睡着睡着晕死过去怎么办?”江暮云目露凶光,无比郑重的对步幽晴发起牢骚来。
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步幽晴瞪着双眼,默默承受着他的质问,无力争辩的她不着痕迹的向后躲了躲,谁知这一躲,却牵动了她的肺腑,咳嗽起来。
江暮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聒噪,赶忙迎上去轻拍步幽晴的后背,无比担忧的说:“怎么了?哪里难受?”
“……”步幽晴吃力的咳了几声后,才渐渐顺过气息,看着那张义愤填膺的脸上瞬间流露出的担忧之色,心中莫名一悸,立刻垂下眼睑,收敛心神,随口问了句:“酒呢?”既然来找她喝酒,怎么没有看见酒壶?
江暮云没有料到她缓过气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酒,一怔后答道:“扔了。”
步幽晴淡漠一笑,怎么就给扔了呢?脑中回忆起昨日他带来酒的滋味,心中倍感可惜。反倒是江暮云却显得理所应当,只听他说道:“今后再也不喝了,那酒真是害人之物。”
再也不喝了?步幽晴清楚的感觉到此时心中略生的贪恋,口中却平常道:
“那不喝酒的话,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交集?”步幽晴恢复了平日的冷然,蓦地对江暮云似笑非笑的说道:“江公子可以回去了吧。”
“……”
江暮云被她一句话堵死在喉头,不明白她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心情,可回头再一想,她说的也没错,他和她之间本就没有交集,是因为酒才稍稍说了些话,既然今后都不打算,也不能喝酒的话,那他们之间的沟通桥梁就此中断了,他确实没有任何理由再留在这里了。
尽管心里这么通情达理的想着,但江暮云还是忍不住回敬了步幽晴一个受伤的眼神,然后才缓缓起身,默不作声的自窗户掠了出去。
步幽晴盯着江暮云离去的窗口呆了一会儿……
她的人生已经充满了无数个惊悚的变数,生命也已经被这些变数吹鼓膨胀到了极点。江暮云身份成迷,不知是敌是友,这种未知的变数才是最可怕的,哪怕只是再增加一个,都会令她完全爆炸,到时候血肉横飞,残渣遍地,又有谁会可怜同情她呢?
作者有话要说:新文更新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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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命(三) 。。。
步幽晴原本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可是,第二天一早,青莲刚把几碟酱菜摆放结束,粥还未盛,便见房檐之上跃下一人,高挺英俊,就是不修边幅,发髻散乱,衣衫不整,却还一脸明快的堂而皇之走入房内。
青莲搁下碗,龙虎擒拿手便招呼上去,哪知却被他轻快躲过,一溜烟的,江暮云便在步幽晴的身旁稳稳坐下。
还未开口,便对步幽晴送上了一个爽朗的笑容,皓齿洁白,看得人有些晃眼,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步幽晴就是有心骂他,也只得暂缓。
“我想过了,我们之间除了酒之外,还是有很多交集的。”江暮云恬着脸,自怀里摸出了一个小包裹,殷勤的打开,送到步幽晴面前,献宝的说:“看,荷轩斋的八宝芙蓉糕,刚出笼,我就八百里加急跑过来,半刻都没有耽搁。”
步幽晴看着那就快凑到自己脸上的香气扑鼻的糕团,心中郁闷自己昨天的话是白说了,又抬眼看了看那笑眯了眼的江暮云,突然生出一种很无力的感觉,她撑住头,虚弱的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产生过这种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了,步幽晴只得直接开口问了。
“我?”江暮云无辜的指了指鼻头,说道:“我不想干什么呀。只是想为我们制造一点交集的机会嘛。哇,这粥看着就不错,我也想喝……”
“……”步幽晴再次无语。
青莲虽然气恼,但接收到小姐传来‘随他’的讯息也不敢怠慢,只得拿来另外一副碗筷,安排妥当后,才照例退下。
江暮云迫不及待的端起碗,连筷子都不用,直接喝了几口,还未咽下,便对步幽晴竖了竖拇指,以示赞叹。
“这粥熬的真好,我都好多年没有喝过这么稠的白粥了。”江暮云边说边拿起筷子,随便夹了点酱菜,西里呼噜,一碗热腾腾的白粥便喝下了肚。
步幽晴一早起来没什么胃口,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就更加没了胃口,干脆放下筷子,看着他吃。
江暮云反应过来的时候,步幽晴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这时,他才想起:“啊,对了,我光顾着自己吃了,芙蓉糕要趁热吃才好呢。”
说着,便拿起一块芙蓉糕送到步幽晴手上,步幽晴早就被他一阵莫名其妙的攻势给弄得稀里糊涂,盛情难却之下,便小小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自唇间扩散开来,齿颊留香。
“怎么样怎么样?”江暮云屏住呼吸,等待着步幽晴的终极评价。
步幽晴没有回答,只是淡下眸光,扫向一脸期待的江暮云,觉得有些话势必要敞开来说清楚才行,说道:
“江公子,你我本就是陌路之人,男女有别,你三番两次闯入我的房间已是有为常理,同桌吃饭更是不合规矩,你若有什么需要,不妨直接和我说,也省得每回翻墙越廊了。”
这番话,步幽晴说得不轻不重,不明不暗,且句句在理,她相信,眼前这人能够听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只见江暮云因为她的这番话,坐直了身体,无辜又郑重的看着她,问道:
“男女之间除了你情我愿,两情相悦,银货两讫,还有什么常理和规矩啊?我喜欢你,所以过来找你,正巧你在房间里,所以我便到房间找你,而我到你房间找你的时候,你又正巧在吃饭,我一早起来就跑去买糕点,买完便送了过来,一路跑下来,肚子饿了,自然也想要吃饭,这里面,有哪一条有违常理,哪一条不合规矩啊?”
“……”
步幽晴被他看似条理分明,实则无理取闹的长篇大论彻底击溃……
接下来的几日,步幽晴过的简直可以用‘东躲西藏’来形容的日子,可是,无论她躲在什么地方,躲在哪个角落,江暮云总是能够找到她,然后,便是一股脑儿的往她怀里塞东西。
有点心、陀螺、皮影、糕糖、手工物件……只要是长安街上能够买到的稀罕玩意儿,他几乎都送到了。
步幽晴被他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搅得一头雾水,到最后,连带平日的淡漠都摆不上脸面了,每当江暮云口若悬河,热情洋溢大讲特讲的时候,她总是告诫自己休要理会,但那人却每次都能抓准时机,说上一两句惹人发笑的话,或者干脆身体力行,把说书的段子很滑稽的表演出来,使人不得不注意,步幽晴虽然无奈,但对这个人,不服不行。
尽管心里不愿承认,但有江暮云在身旁陪伴的日子确实很热闹,也很容易忘却一些事。
就像此时,天色将晚,江暮云已经离开。
桌上散放着一些他今日带过来的‘交集’,裹着糖浆的糖葫芦,成套的坊间话本和一只五彩风车。
步幽晴直到这时才肯放下手中的沦为摆设的书,自躺椅上立起,来到亭子中的小石桌旁,拿起那只五彩风车,苍白的手指轻轻抚上颜色脆亮的油纸,湖上吹来一阵微风,风车借着风力旋转起来,一时间,只觉得眼前闪亮一片,五彩缤纷。
她记得小时候,父亲也曾给她买过风车,就是没有风,她自己也能把风车吹转,乐此不疲的吹……
“小姐。”青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入亭子,垂首恭敬的说:“福爷那里有事禀告。”说完将手中一封封蜡书信递至步幽晴手中。
“……”
步幽晴贪恋的深深剜了几眼五彩风车,心绪稍整后,将风车放在小石桌上,修长手指拆开信件,从头至尾草草过目一遍后,手指略微颤抖,仿佛那薄薄的一张信纸重过千金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