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缟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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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传来了此起彼落的喧闹。
行驶的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步幽晴微微张开双眼,像是没有聚焦般,雾蒙蒙的,怠惰中混着点阴沉。
“怎么了?”细弱的声音让她更觉虚弱。
青莲正蹲在一旁看着药锅,听见步幽晴问话,便转过身来,忠厚答道:“前面有迎亲队经过,张大人已经探去了。”
步幽晴无精打采的点点头,青莲见她渐渐转醒,便又开口问道:“小姐,药热好了,您现在喝吗?”
听到‘喝药’这两个字眼,步幽晴几乎是本能的蹙起眉头,但一接触到青莲敦厚清澈的目光,到嘴的‘不’字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她不着痕迹的掩下不愿,无奈点头。
青莲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素帕,从侧柜中的粹白小坛中夹出几块晶莹剔透的蜜饯,然后端上药碗向软榻上的步幽晴走去,谁知道,脚步刚转,一道黑影便猛然窜入车厢。
青莲警觉刚起,黑影便已掠至身前,来不及多想,青莲脚下虎风劲扫,横踢来人,谁知那人身手异常敏捷,狭小的空间内他竟一个侧转便轻易躲过,她却反被那人撞翻了手中药碗,眼看着滚烫的药朝步幽晴的软榻泼去,青莲不禁惊呼出声:
“小姐。”
只见那道黑影迅疾如电的向步幽晴的方向闪去,在她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便已被人扑倒在软榻之上。
车厢内陷入死寂,一双不安分的浅褐色瞳眸略带诧异的盯着眼前那张苍白到似乎都能看到血管的脸,墨色的刘海因冲撞散落脑后,露出较高的发线和光洁的额头,额头之下眉色疏淡,深不见底的双眸中写满了淡泊,那一瞬间,不知因何,他的心为之砰然一动,绝美的容颜他见过不少,但如此素雅淡然又深不可测的眸子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一种超脱三界,抛却世间所有情感般的倦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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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福泽郡主(二) 。。。
“你……不烫吗?”步幽晴细弱的声音自那人的肩头传出。
他如此慌忙的将她扑倒,为的就是帮她挡去滚烫的药汁吧。
“呃、哎呀!”
健硕的肩头一僵,似乎这时才开始意识到自己背部的异样,一碗刚从炉子上盛出的药汁,就这样一滴不落的悉数泼在他的背上,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那人迅速爬起,将手伸到背后来回抚摸起来,一个转身,露出了一张年轻英俊却也不修边幅的脸,剑眉斜飞,双目狭长,眸色比一般人略浅,呈浅褐色,一点都不深邃却很不安分,热情洋溢,野心勃勃似的,带着浓厚的侵略色彩。
他一袭衣衫不整的粗衫布衣,只在脑后随意挽起一个松松垮垮的发髻,削瘦修长,个头很高,步幽晴的马车是加宽加高的,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完全站直。
青莲见那人行为怪异,不知是敌是友,刚想开口问询,便听见马车外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人数怕是不会少于八、九个。
而刚才还在不住抚摸后背的年轻人在听到后,英俊的面容蓦地一肃,停下手中动作,紧张兮兮的在车厢内扫过一圈后,选定了步幽晴软榻,只见他目光灼灼,面露难色,双掌合于额前,对步幽晴请求似的拜了拜。
不待步幽晴回答,他便一窜,如来时那般迅捷如风的钻入软榻下方。
步幽晴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倒是青莲有些不妥,壮硕的身躯向前跨出两步,想伸手将人扯出来,可就在这时,车厢外张骞奔跑中的喝声传来: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嗯?”来人明显一愣。
“呃,是楚小姐啊。”看样子是张骞先认出了来人。
“张骞?”脆亮的女声感到疑惑:“你怎么在这儿?车里是谁?”
“车内是福泽郡主,太子令我将郡主安全送回府内。”张骞语带恭谦,知无不言。
“福泽郡主?”楚小姐沉吟片刻,然后,车厢的帘子被猛然掀开,张骞未来得及阻止,只得在帘子掀开后,对步幽晴抱拳致歉。
步幽晴嘴角噙着淡漠的笑,丝毫不避的迎上一张明媚娇艳的脸,那掀帘子的姑娘约莫十六七岁,小巧精致,润泽的小嘴总是微微翘起,尽管模样看起来有些娇纵,却还不至于令人觉得讨厌。
“你……就是步幽晴?”她对着软榻上的苍白女子上下打量几圈后灿烂一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唐突。
步幽晴淡淡的点头,不惊不怒,就像一杯早已凉透的水那般,再也泛不出一丝热气。
那姑娘见传说中的福泽郡主不仅没有出声驱责她,反而很温柔的回应她,当场便对这个冰雾般的单薄女子生出好感,于是她干脆将身子趴在车厢的地上,毫无城府,笑嘻嘻的说道:
“他们都说你是晟朝的第一美人,我不相信,现在,我信了。”
“多谢姑娘谬赞。”
步幽晴微微一笑,那姑娘的头更是如拨浪鼓般摇晃起来:“不谬赞不谬赞,我说的是真的,以前没见过,现在见过了,我能肯定。”
对于送上门的热情,步幽晴向来乏于应对,只见她耐下性子幽幽说道:“那姑娘既然见过了,是否该去办其他事情了?”
那姑娘的身后跟着八九个家丁,总不会是特意过来截她的马车,只为见她一面吧。
经由步幽晴点醒,那姑娘仿佛这时才想起先前要办的事情,只见她用右手在自己额头上重重敲了一记,道:
“哎呀,我怎么把正经事忘了呢。今天可不能再让那小子跑了,就算把整个京城翻过来,也一定要找到,跟我走!”
说完,一声令下,那姑娘一如来时般,又风风火火的带着人走了。
张骞这时才走上前,将帘子放好,得到步幽晴的首肯后,才又缓缓的驾起马车。
青莲对接二连三的惊扰感到很无奈,只见她一边收拾先前一个冒失鬼闯入时的残局,一边疑惑的问:
“那个楚小姐是谁?怎么这样没规矩?”明知道这是福泽郡主的座驾,竟然也敢上前掀帘子。
步幽晴自软榻上坐起,抬手掀起窗帘,疲倦的眸子扫过长安大街上的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口中却淡淡回道:
“能让侍卫总管尊称为‘楚小姐’的人,这世上能有几个?”
青莲用帕子裹住药碗的碎片,听到步幽晴的回答后,蓦然抬首:“小姐是说……楚方寕?”
步幽晴眯起双眼,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属于人间的气息,幽幽的说:
“除了权倾朝野、兵权在握的楚太师之女,哪家的姑娘能够如此嚣张?”
“……”
青莲面色窒重,看着神色如常的小姐不动也不语,良久之后,才无可奈何的转身,拨弄起炉火。
步幽晴倦怠的目光中有一股阴沉沉的雾气氤氲而生,将原来的眸色渐渐遮蔽……
马车缓缓前行,没过多久便在一所大宅子前停住。
大宅坐北朝南,门前一棵老槐高耸入云,枝叶繁茂,古朴巍峨,透过错节交叉的枝桠,黑底白字的匾额上,‘将军府’三个字如折金断玉般笔锋苍劲。
张骞刚把马车停稳,从车厢内便窜出一道黑影,未多加思索,便出手擒去,腿扫疾风,拳劈山石,张骞师承少林,是少林寺达摩院无尘禅师的关门弟子,鹰爪功和风云手的功力已出神入化,难逢敌手。
若是平常小贼遇上张骞,三招两式之内非死即伤,可如今张骞的三十六式风云手都快使完,却仍连对方的衣角还未曾抓住,这样的事情自张骞成名之后还是第一次遇见。
“张大人住手,他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
正当二人缠斗胶合之际,一道幽幽静静的细弱声音自一旁传来。
张骞听罢,立时收手,侧立一旁,开始打量起这个从头至尾他都没看见上车,却在他眼皮子底下下车的小子。
只见那小子嘴角噙笑,色狼兮兮的盯着福泽郡主,一副玩世不恭的郎当样,哈,就连街上卖艺的把式都比他注重外表些吧,张骞心中暗想。
“原来,你就是步幽晴。”
浅褐色的瞳眸热情似火,仿佛要将那苍白女子灼伤般的炽烈,被这样一双眼睛牢牢盯住,饶是步幽晴淡然若冰亦有些动容,只见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他炙热的目光,在青莲的搀扶下,走向府门。
就在二人擦肩而过之时,那男子出手如电,一把拉住步幽晴的手肘,没有用力,却也令她不得向前,只见他热情又霸道的正对步幽晴冷若冰霜的瞳眸说道:
“我叫……江暮云,自小便敬佩步将军的赫赫威名,今日能够见到步二小姐,并与你共乘一车,甚感荣幸。”
他的一番言论直白磊落,未经任何修饰,步幽晴清冷的双眸迎上那双热情似火的眼睛,她在他的眼中的确看到了足够的真诚,知晓他这番言论是发自肺腑,并非虚假,但,那又如何呢?
“将军已死,威名何在?”步幽晴手肘微微挣扎:“请江公子放手。”
“……”
江暮云被步幽晴的这句话噎在当场,也许是因为这句过于现实的话,也许是因为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倦怠眸光中那抹不易察觉的极致哀伤,他愣住了,但是他的手却执意抓住她,从未想过放开,直到被一股强悍的先天罡气击中胸腹才有所觉。
当他有所觉的时候,步幽晴已经被青莲拦腰抱入了将军府,空留一抹孤寂的余香萦绕四周……
作者有话要说: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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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福泽郡主(三) 。。。
作者有话要说:无。
江暮云按着胸腹,在将军府门前呆立片刻,忽然,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足下生风,借着老槐的枝干,以苍鹰扑兔般的气势翻入了肃穆的将军府内。
落地环顾四周,他怎么也没想到,森严巍峨的将军府入门后竟然就是一片波平如镜的湖面,湖面上有一条通往内宅的狭窄水廊,自远处望去,仿佛一条蛰伏的巨龙般蜿蜒前行,蜷曲而入。
此时天色将晚,残阳斜照湖面,将湖底的颜色变暗,江暮云立于湖边,望着黑暗阴沉的湖水,莫名感到一阵鬼气森森,让他不禁产生一种,只要他一越界,自黑暗的湖水中便会有青面獠牙的鬼怪妖魔猛然跃出的臆想。
哈!
江暮云竟然被自己这个可笑的臆想吓退了一步,为此他自嘲一笑,将先前退后的一步前进回去,却未踏上蜿蜒的水廊,只是立于湖边,酝酿片刻后,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对着湖面大声喊道:
“步小姐,不管你听不听得见,我都要说。我叫江暮云,家住城南翠微阁,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朋友,虽无八拜之交,却能两肋插刀的朋友,你一定要记住我啊!”
“……”
他的叫喊声自如镜的湖面扩散开去,经过水廊,透过内宅,弥散在水榭之上……
步幽晴脸色苍白,迎风而立,弱不胜衣,在夕阳余晖的斜照下更显莼弱,她漫不经心的抓起一把鱼食,丝丝点点抛入水中,水中各色锦鲤交相竞食,湖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青莲端着热茶来到她的身后,还未将托盘放到石桌之上,便听见步幽晴冷冷的问:
“他的功夫如何?”
青莲当然知晓步幽晴问的‘他’是谁,于是答道:
“超乎寻常的高。”
步幽晴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鱼食悉数抛掉,面无表情的又问:
“比之张骞,比之你,比之战风……又如何?”
这个问题,令青莲略加思索,道:“如果他反守为攻,我与张骞在他手下过不了二十招,比之战风……怕是不相伯仲。”
步幽晴缓缓转过头,冷厉阴沉的目光看向青莲,后者立刻会意,将食指曲起置于唇下,鸣出响亮的哨声,几名如鬼似魅的黑影蓦然出现,青莲走近小声交代一番后,那几名黑影便如来时那般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于水榭亭外。
步幽晴恢复了平日的淡漠,一如崖壁丁岚般孤绝傲立,背影单薄,目光雾谒沉沉,孤寂寂的顺着湖面望向远处……
初冬的天空湛蓝澄净,午后的阳光也十分明媚,湖面晴光潋滟,气爽风清。
步幽晴独坐湖心亭,悠闲安静的品茗,手中随意翻动一本本墨迹密布的册子,书不像书,画不像画,江暮云躲在亭柱后面观察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猜出那是什么。
他本就不是扭捏作做之人,既然来了,便不想只是偷偷望上两眼就回去,思及此,江暮云深吸一口气,自亭柱后走出,来到步幽晴的躺椅旁,抬手掩唇轻咳一声。
步幽晴抬起目光望向一旁,见来人是他,既惊讶又疑惑,睁着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盯着他,江暮云见她目光扫来,立刻奉上了一个热情洋溢的笑容,在湖面潋滟晴光的映衬下,他年轻的脸庞越显英挺。
也许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