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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部分

朱颜誓-第49部分

小说: 朱颜誓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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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听见那名字,便记了起来,当初云罗在永巷受刑,因她一心求死,那伤总也好不了,皇帝便交代送了一盒这个过去,她当时还十气嫉恨。想不到如今轮着她来用这个了,只是当初云罗熬过一关,就有出头之日,自己则是黑夜漫漫,永无宁日。

“临止呢?”

桂枝怯生生道:“临止公公没有亲自过来,这是他叫人拿来的,他还说,这一阵忙着,实在抽不开身。”她偷觑着锦瑟脸色,忙笑道,“可是这个水精膏,听说是上好的伤药,宫里也没几盒呢。”

锦瑟皱眉道:“我没说不用,你只管啰嗦些什么。”

她心情不好,也就不给人以好脸色看,桂枝不敢多言,忙捧水来把锦瑟伤口又清理了一遍,这才捧着盒子,双指拈起碧玉小勺,挑起一点膏体,只见莹洁犹如凝脂,细腻华美,小心翼翼拭抹在锦瑟肩头那个最醒目的鞭痕处。

“嗳哟!”锦瑟挨打时忍着不曾示弱,这时却尖叫起来,“好痛,这是什么?!”

桂枝的手一哆嗦,说道:“哎呀,我忘记说了,这膏子初抹上去有些疼的,忍一忍就过了,伤口很快愈合。”

锦瑟疼得满头大汗,然而人皆不乏爱美之心,锦瑟也不例外,这日子是难过得很了,行一步如挣扎在泥潭之中,可是但存一口气在,总是不愿意今后身上留下一些伤疤瑕疵来,虽痛得要命,她毕竟不肯说不要,手指紧紧抓住锦被,让桂枝全身细细涂抹。桂枝不知多少方才合适,那些翻出伤肉的地方都厚厚涂了一层,锦瑟但觉浑身肌肉都在突突地跳着,牙齿硬生生在嘴唇下方咬出一道深血痕来,忍不住叫道:“停!停一会!”

桂枝忙放了盒子来扶她,看她覆在额前的发汗淋淋地粘着肌肤,眼中痛出来两行泪水,后悔道:“早知这样痛,该一条伤痕一条伤痕这样抹。”锦瑟怒目视她,马后放炮又有何用,但是这一会儿连骂也骂不动了。

歇了半刻,药膏抹上之处的痛楚丝毫未缓,反有愈加猛烈之象,好似全身上下有千百把细刀子在割,一条条肌肉血淋淋地生撕开来,锦瑟忍了又忍,几乎在床上翻滚,手里用力过甚,两枚染着大红蔻丹的长指甲齐根而断,就算这膏药性子猛烈一些,也不至于到这地步,涂上了比不涂时疼痛百倍,锦瑟终于起了疑心,尖声道:“这是谁送来的?!”

桂枝战战兢兢道:“是、是临止公公身边的小林公公呀!”

小林子是临止的徒弟,是少数几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之一,锦瑟疑心稍去,她再忍一会,终于熬不过去,道:“去拿水,快去拿水!”

清水触及伤口,明明是极低的水温,锦瑟却惊跳起来,眼前一黑,几乎痛得晕厥过去,好容易喘过一口气来,哭道:“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桂枝,帮我叫太医!”

桂枝嗫嚅道:“可是……”锦瑟明白,她职衔虽为三品宫正,然而毕竟是个宫女,传叫太医需得请示皇后或是内务总管,如今临止片刻不能离开皇帝,而后宫六院无主,半夜三更的,这一个消息,竟是递不出去。她道:“先请司药房的人来。”桂枝答应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锦瑟咬紧牙关,苦苦地熬着,肌肤之上如割如灼,稍微一动,碰到的锦被、罗衣,甚或她自己的指尖不小心轻轻碰一下,都似个锤子一样重重敲打她的痛神经,她性子一向是倔强,可是这痛得延绵不绝着实难熬,但觉生之痛楚,挨一刻,如一年,房中无人,她不禁热泪涟涟道:“娘,娘啊,你怎么不来把我带了回去!”

却有一声轻笑响起来。锦瑟惊而抬头,香吟笑吟吟地站在床头,俯下身子,伸手按上她的肩头,锦瑟大恐,避让不开,香吟的温软手掌犹如烙铁,锦瑟心念电转,叫道:“是你!你在那药膏里掺了毒!”

香吟笑道:“是啊,锦瑟大人是不是笨了点,这样珍贵的药膏,国中所有不超过三盒,临止岂能随便拿给你用,他既拿到了这个,又怎能不亲手来交给你?你自己不小心,怪不了咱娘娘。”

锦瑟咬牙道:“是……是小林子,还是……桂枝?!”

香吟道:“锦瑟大人不能指望仇敌告诉你什么,你应当慢慢去想,想不明白,时日一久,就自然而然明白了。”

锦瑟痛得全身发颤,不能回答。

香吟又道:“娘娘要我来传一句话。”

她停了一下,悠然道:“娘娘说,自今日起,她所受苦楚,每一样还加你身,她不要你死,她只要往后数十年,每一天,每一时,你都身受如她曾经受过的痛苦。”

香吟这番话便如下了一封战书,说完便离开了锦瑟住处,想道:“娘娘处心积虑,把她视为对手,现在看来锦瑟不足为虑,无疑要落入娘娘的圈套,一步步被娘娘牵着走了。”

是因为锦瑟是所要报复的人当中,最容易算计的一个,云罗才拿她来祭刀,但是冷眼旁观对方落入泥淖最终自寻死路,即便有着深刻的仇恨,那也不是愉快之事。

作者有话要说:^_^

063 问流水,还解流转西否

清明前后雨意绵绵,方梦姬自滑胎后多有不适,在床上躺卧多日,只见阴雨不见晴,心中郁结所至,竟然渐成弱症。皇帝素所情薄,尤其不喜对着愁容,自那日匆匆一晤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早些时候皇后年轻,皇帝原本叫方贤妃辅佐左右,皇后既废,如今改由赵淑真暂理六宫事。方贤妃向来不算得宠,可是位高,钟萃宫每日人流不绝,这段时间不知不觉冷落下来。

这日天色放出晴光,方贤妃在床上躺得快要生苔,让另一名大宫女玉灵扶着,到外面坐一坐。雨前桃花开得正好,钟萃宫到处开满云蒸霞蔚烂漫不绝,然而几场春雨一落,廊下望出去只见天光云影徘徊,原先仿佛一直燃烧到天边的绯花雪影残了一半,粉瓣堕在泥地,尚有许多不及扫除干净,还有的落在池子里,柔弱的花色起浮摇荡在碧绿清澈的池面上,美则美极,凄凉也是凄凉得极了,方梦姬痴痴而望,低低叹道:“流水落花春去也。”

玉灵明知她在叹些什么,但是方贤妃禁止她们拿着那个孩子来劝慰,况且堕胎向来也是宫里的忌讳,所以方贤妃明明是那样不开心,她只能呆呆地侍立于一旁。

方梦姬道:“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你们都下去罢。”

人皆退走,方梦姬半阖着眼睛,微馨的花香郁郁氤氲,桃花丛丛叠叠绕在身周,每一朵嫩蕊里都舒开一张孩子的笑脸,向她摇动着肥而白的胳膊,笑声回荡在天空里,为什么好象有些浮?就象那些花瓣飘在水面宛若浮萍。

方梦姬隐约有几分心慌,头痛欲裂地醒来,天色已经阴了。

薄暮里年方十三四龄的碧衣小宫女挽着个食篮向她走来,笑容天真:“奴婢明蕊,拜见贤妃娘娘。”

“起来吧。”方梦姬手指用力地挤压额头,“你是哪个宫里的。”

“奴婢是莳慧宫的,香吟姐姐让奴婢给娘娘送参汤过来。”

参汤有什么稀罕,巴巴儿特别送来?方梦姬想着大概宫中上下因她生病都来看过,唯莳慧宫女主痴呆不曾有过表示,香吟这是周到之举,所以笑笑道:“你放下吧。”

明蕊答应了,却把那绞丝纹单层筒形食篮放在大理石圆桌上,取出一只青花折方罐,向银碗内倾注了小半碗,方梦姬兀自出神,等醒悟过来,明蕊捧着参汤跪在前面,笑盈盈道:“贤妃娘娘,这是四百年老参熬煮而成的参汤,香吟姐姐说极难得的,娘娘趁热喝了吧。”

这女孩子年轻心热,还有些不懂规矩,方梦姬也奇怪玉灵等怎么一走开就不见人了,当面推托她又懒得费此精神,于是伸手接了过来,看着那淡青色热气微袅的液体,喝了一口,苦津津的,四百年人参汤和她平日喝的亦无二致。明蕊看着她喝,眼中似是有种不明的神色,仿佛有些怜悯,等她注意,那眼色一转便消逝了。

她喝到一半,玉灵方才慌慌张张地赶进来,方梦姬顺手递了给她,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怪她离开得太久,被人勉强喝些什么纵然那是绝好的东西,心里也是不快活的。

四百年的参汤终究是难得之物,玉灵把那罐子抱了进去好生珍藏,又有两个宫女远远站在廊下,明蕊暂且没有走,陪着方梦姬说两句话,笑语如珠,稚气未脱,很象是以往的琴儿,她是这样想,明蕊已笑道:“贤妃娘娘,琴儿姐姐在我们这里也挺好的,上下没人欺侮她。”

方梦姬怔了怔,道:“琴儿在哪里?”

明蕊笑道:“琴儿姐姐留在我们莳慧宫了,娘娘没听说么?”

方梦姬道:“本宫不曾听说,怎么回事呢?”

明蕊道:“就是那天云娘娘忽然生气,打了苏宫正,琴儿姐姐滞留在莳慧宫,也没有人敢到莳慧宫来讨人,加上当时苏宫正带着桂枝离开,我们宫里还有两个人的缺,于是琴儿姐姐就留下来了。”

方梦姬微微带笑听着,话锋一转道:“谢谢你送来的参汤。”

明蕊道:“这是应该的啊,娘娘身体不好……”她说了一半,猛地顿住,方梦姬道:“不要紧,本宫这里没有忌讳。”明蕊松了口气,由衷道:“娘娘为人真好,愿娘娘以后别再……碰着什么不幸的事了。”

方梦姬看着她眼中又一次浮现出来的不明神情,极认真地说:“好的,本宫也谢谢你。”

明蕊失足掉入池中殒命的消息次日传入方梦姬耳中,她并不意外,阻止了玉灵把参罐送还莳慧宫:“就是一点细小事,不必小家子气拿去还了,等我好些,亲自上莳慧宫道谢就是了。”

说到“莳慧宫”三个字,她语音略有颤抖,心下寻思:“明蕊那些话必是有人教的,而这个人是锦瑟无疑,她却为何不来见我?――不过,就算她来见我,我也该当成一无所知才是。”

另一厢临止也在逼问锦瑟:“明蕊是怎么死的?”

锦瑟冷笑道:“明蕊是莳慧宫的人,和我宫正司有什么相干?你问得太可笑了。”

临止沉默着,缓缓将一只深红色竹编筒形食篮举到她目前:“明蕊送参汤,这只食篮是莳慧宫的东西,还是你宫正司的东西,总是很容易查的吧?”

锦瑟脸色微微一变,伸手去抢:“还给我!”抢不着,她愤然跺足,“好,你拿住了我的把柄不是吗?你去出首!你去出首!”

“锦瑟。”临止悲哀地道,“你所作所为愈来愈过分了,再陷下去,更是欲拔不能。”

锦瑟昂首笑道:“拔?只有你翻来覆去叫我拔,可是其他人无不望着我陷下去!临止,我这不过是自卫,她不让我好过,她不会让我站在岸上的你懂吗?”

她把那日香吟所言逐字念出:“自今日起,她所受苦楚,每一样还加你身,她不要你死,她只要往后数十年,每一天,每一时,你都身受如她曾经受过的痛苦。”她睁大眼睛逼问临止,“她这么咄咄逼人的迫上来了,她说得出做得到,事到如今你尚且叫我不要动手,不要还击要忍耐,你是打算眼睁睁看她摆布我几十年,从这一刻起如履薄冰时刻苦难直到死吗?我不能!绝不能!不是她死便是我死,我们两个之中,只能活一个!”

临止道:“她其实不能有更好的办法来对付你,锦瑟,我承认之前是有些大意,往后我步步小心,必不再给她出手机会。”

锦瑟惨然笑道:“你防得住么?在这宫里,她是主我是奴,永远是她主动我被动,她处心积虑来找碴,我十次里避得了九次避不过那最后一次,光是这一次就能整得死去活来!”她想起混了其他药物的水精膏,那种折磨难以忘怀,用清水洗了上十遍也不见舒缓,至今一想起来,就害怕得浑身发抖,她害怕再来一次。

临止踌躇道:“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出宫的话吗?要不然,我就去求皇上,宽赦你出宫。”

“出宫,隐姓埋名一辈子,要不然就是一不小心等她来追杀?我不做乌龟,我不做这种缩头乌龟!”她尖利笑声击中临止心脏,临止脸色唰的变白,“临止,别再管我,求你别再管我!就当我从不认得你,我们不过是路人,最多也就是同一个宫里服侍人的奴才而已!你不必以我为念,我今后也不再麻烦到你!”

临止有些焦急,道:“就算我不阻止你,可你绝不是她的对手,你这样和她硬碰硬的来,死的是你,不会是她!纵然你成功挑拨方贤妃和云妃的关系,但方贤妃谨慎自保,断然不会如你所愿踩这淌浑水,你想和她联手,徒然白费心机。”

锦瑟刻薄地道:“你不是个男人,但也不是女人,懂得女人心理你不会比我多,你想得到的我未必不明白,大可不必为我操这份心。”

她又如那天晚上一样,每一句话都是刺伤他的自尊,使他体无完肤而怯于在她面前正颜,可是他的心虽痛得片片碎裂,犹自不肯退缩,苦笑道:“我懂了,你并无把握,所以你走漏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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