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劫-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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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颤,下意识地双手捂住腹部,前所未有的恐慌袭卷了我,心口也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这副破身子……不知能挨到几时。
“是夫差那个昏君的孽种吧……”那样讥讽的声音中带着无可掩饰的厌恶。
扬了扬手中明晃晃的长剑,他竟向我的腹部直刺而来。
我紧紧护着腹部,心口的疼痛却让我有些无法集中精神。
“铛”地一声响,我瞪大惊恐的双眼,看到一个黑衣人突然挺身而出,拔剑挡在我的面前。
“干什么,你想违抗君夫人的命令?”手持长剑的男子叫嚣起来。
他微微一怔,没有答言,站在他身后,我似乎都能够听到他手骨咯咯作响的声音。
正在僵持中,忽然有人伸手将我拉入怀里。
我微微一愣,惨白了脸回头,竟是范蠡?
“范将军?”那些黑衣人看清了眼前的男子,皆大惊。
我微微一愣,感觉到他异于平常的气息,他却突然拔剑,迅雷不及掩耳,直直地刺向那些黑衣人。
“范将军你……”刚刚还在叫嚣的男子瞪大了双目,直直地倒下,当真是死不暝目,大概到死那一刻,他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一向尊敬的将军会送自己踏上黄泉路。
几声闷响,四周静了下来。
只余范蠡手中的长剑隐隐发着幽红的血光。
我怔怔地看着他溅到血珠的外袍,一直以为范蠡只是一个背负了太多,到最后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认清的男子……至少,他该是沉默温和的……却从未见过他杀人的模样……如此绝决,毫不犹豫……纵使对方对他是如何的信任毫不设防。
转过身,他看向仅剩的那个黑衣人。
他背对着我站着,便是刚刚那个挡在我面前的男子,我看他缓缓转过身来,抬头,看向我。
是史连!
范蠡没有开口,只是将手中的长剑指向他。
我看不清史连的神情,只是他竟没有躲开。
范蠡狠狠一剑挥下,史连闷哼一声,摁住了手臂上长长的一道血口。
“暗杀任务失败,所有人马均已中伏身亡,史连身受重伤,拼死逃回覆命。”范蠡脱掉染了血的外袍,轻轻拭了拭剑,便丢弃在一旁,道。
史连转头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望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对于那个一向冷面的男子,我却突然有些感动,君夫人于他有恩,他一向听命于君夫人,如今为了我而变相地背叛了自己的恩人,对他而言……该是困难的决择吧。
心口的疼痛再次袭来,我咬牙捣住了心口,却突然感觉有什么打落在我的脸上,一滴……二滴……三滴……
我抬头,竟是下雨了?
是不是所有滥情的小说里都这样,屋漏偏逢连夜雨啊,我疼得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香宝,怎么了?”见我神色如此难看,范蠡皱起了眉,急道。
“心口……疼……”喘了喘气,我大概快要已经面无人色了。
范蠡四下张望了一下,拦腰打横将我抱起,冲进了守墓的小屋。
卷三:争霸天下 悔之晚矣
茅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不同于夏日的倾盆大雨,这秋日的雨连绵不绝,带着些许阴凉的湿气。
范蠡将我抱放在茅屋内一个简易的小榻上,便捡了屋外的柴来弯腰开始生火,大概是柴被雨淋湿了,火怎么也生不起来。我蜷缩着躺在小榻上,额前满是因疼痛而渗出的冷汗。
终于,他放弃了生火,转过身来将我抱紧,“很痛吗?”
我低垂着头,没有开口,冷汗从额头一直滑落到唇角,还是那一晚被困雪山悬崖时落下的病根吧。
见我如此,他也没有再开口,只是将我抱在怀中,抱得紧紧的,他的手不经意碰到我微微凸起的腹部,只是微微一窒,便又将我抱紧。
痛,我咬着牙没有吱声,许久许久……
“好些了没?”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那样温暖,那样温和,仿佛之前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在笑盈盈地教我认字,笑盈盈地看着我玩着拙劣的游戏……笑盈盈地唤我……小狐狸……
感觉腹部微微一动,我一下子惊醒,夫差青白的神色在我眼前浮现,我彻底清醒了过来。
“香宝……”范蠡忽然开口。
我仍是低垂着头,没有出声。
“香宝,我们离开吴国吧。”他轻抚我的发丝,满是怜惜地道,“君上复国在望,只要夫差一死……”
我蓦地一怔,夫差……死?
“我答应你的,还了君上的知遇之恩,天涯海角,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他看着我,“君夫人视你为眼中钉,要至你于死地……我们……一起逃吧……”
这是我盼望了多久的话?终于可以离开了么?什么都不管……从此泛舟五湖,自在逍遥?……
可是……为何我不见一丝雀跃?
外面的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我要回去。”抬头,看向范蠡,我听到自己如是说。
范蠡一怔,看着我,嘴角微微扯开一抹微笑,只是眼中却满是莫名失落和哀伤。
他伸手来轻触我的脸,我竟是侧头躲开了,他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收回。
“我要回去。”张口,我道,“我要去见君上”。心口的疼痛已缓,我推开他站起身来。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不肯放开。
我回头,看着他握着我的手,掌心很暖。我定定地看着他的手,看着他微微泛白的指骨,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曾经,我就只有这一个愿望而已……
“我无法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你……”一手轻轻抚过腹部,我回头看着他,是少有的坚决。
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不能放任夫差去死……历史会因此而改变……
我不能放任夫差就那样死去……仅仅是因为害怕会改变历史吗?我不敢深究……
咬牙推开他的手,我冲出门去,冲入雨中。
曾经以为自己一直执着的感情却突然出现了裂缝,我心里竟是一片空白,脚步渐渐放缓,雨水将我淋了透,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夫差那毫无气息的模样,没来由的恐慌便袭上心头,我的心……还是原来的香宝吗?
对范蠡,或许我是真的已经放下了?
历史上的西施是那样的爱着范蠡,所以……所以即使被当做棋子,即使被自己心爱的男子亲手送上敌人的床榻,甚至于……为他而死,她都甘之如怡,只因那一句泛舟五湖、自在逍遥的誓言。只可惜,我非西施,并非历史上那个对范蠡死心踏地,无怨无悔的西施,我非这个时代的西施,所以……一切的裂痕不可避免。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就那样保有对范蠡的感情,即使满心伤痕也再所不惜,但……我似乎错了。
从指鹿为马,火炉焚衣开始……或许,我就只是在等一个楔机,一个让自己承认自己已经不在乎范蠡的楔机……只是,香宝啊香宝,你果然注定是自讨苦吃,为何非要等到曾经热切期盼的幸福已经摆在你面前唾手可得的时候,你才傻傻地发现……那已经并非你想要的幸福了……
那个已经死去的西施……她的份量在范蠡心中究竟有多重我已不想去深究,既然认清他的幸福已经与我无关,还去想什么?……
莫名地想,我想要笑,抬手抹去满脸的雨水,竟是有些温热。
肩上忽然一沉,多了件蓑衣,我微怔,回头,是范蠡,他浑身也都被雨淋透了。
“我后悔了。”他看着我,雨水迷蒙了他的双眼,我听到他开口。
我微怔,抬头看他,他说什么?他竟然告诉我他后悔了?在这种时间,在这个地方,他居然告诉我他后悔了?
“我要回去。”撇开头,低低地,我道。
“你知道君上在哪里?”隔着雨,他望着我。
我微微抿了抿唇,没有开口。
轻轻叹了口气,他伸手将我身上的蓑衣拉拢,“我陪你回去找他。”
我有些讶异,他不会不知道我坚持要见君上的理由,只是,既然如此,他为何还会答应我?
“让你背负西施的名,是我的过错,因西施的死而放任你不管,是我的过错”,他低低地开口。
我只得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何反应。
“……你无法停留在原地等我,那么……我陪你去见你想见的人,若最后夫差还是会死,你就随我离开。”看着我,他道,。
我微微后退一步,看清站在雨中的他,他就那么肯定夫差会死?只是,他似乎太过疏忽,就算夫差真的会死又怎样,吴国对王位虎视眈眈的大有人在,即使真如他们所料能够因夺位而引起大乱,但吴国有伍子胥这样的忠心耿耿的大臣坐阵,就这样想复国,未必想得太过简单。
卷三:争霸天下 游说
只是一向缜密的范蠡为何会如此大意?历史上的范蠡一路助勾践复国,“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文韬武略,无所不精,那样一个行事谨慎,无懈可击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想出这样甚至可以称得上低劣的计谋?
隔着雨,两两相望。
就如那着那层雨一般,我知此生此世,我与范蠡注定要隔着那一堵看不见的墙了,爱上他,我已是身心俱毁……我们注定错过。
“你无法停留在原地等我,那么……我便陪你去见你想见的人,做你想做的事,若最后夫差还是会死,你可愿随我离开?”轻叹一声,他双手握着我的肩,放缓了语气,看着我,又道。
我(炫)恍(书)然(网)抬头看他被雨淋得有些狼狈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过,他一直是一个冷静自恃的人,他一直是一个称职的将军,是一个忠心的臣子,几乎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人,就连历史上那么多笔锋苛刻的文人,也大多都推崇范蠡这样一个名字。
我突然有些明了,范蠡从来都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而此次如此草率的计谋,只有一个可能……他想杀了夫差,带我离开,实践对我泛舟五湖的誓言。
呵呵,我低了低头,轻笑,答,“好。”
闻言,范蠡略略一怔,随即将我将我紧紧拥入怀中,仿佛是什么失而复得的至宝一般。
我靠着曾经无比熟悉的怀抱,微微咧开嘴,笑。我真是一个恶劣的人呢,我答应他的,可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实践的诺言。
范蠡扶着我在前面的草地里找到他来时所骑的马,将我抱上马,细细护在怀中,便依诺言带我去寻勾践。
与范蠡共乘一骑,我忽然想起那一日被夫差所俘,为求自保,我自请入会稽山说动勾践投降的情景,当日是为求自保,只是今日,我竟是什么也不为,心甘情愿地为夫差去施展我的三寸不烂之舌?
人果然是善变的动物。
一路泥泞,天不知不觉已经亮了。
“这里?”站在吴宫门前那一排低矮的房前,我微愣,勾践果然在这里?
“嗯,君上一直住在阖闾墓旁,但最近夫差刚刚买进一批良马,便命君上住在这里,以便料理马场。”
范蠡伸手轻轻扣了扣门。
“范将军么,进来吧。”里面响起了君夫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想笑,实在好奇君夫人看到我时会是怎样的神色。
推门进入,屋里点着灯,我四下环顾一番,果真破落得可以。
抬头便见到了君夫人,她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我,全然忘了维持自己那份雍容。
我看着他,背对着范蠡,咧了咧唇,有些恶质地笑。
君夫人呆呆地看着我,竟是忘了开口。
“香宝?”是勾践的声音,略带着讶异。
香宝?真是久违了的名字呢。
“见过君上。”我转头看向盘腿坐在榻上的勾践,行礼。
“罢了,起来吧。”勾践低笑,“寡人如今这般模样受你这礼着实怪异。”
我站起身,看他一身粗布麻衣,赤着脚,只是虽然如此打扮,他却仍是笑得一脸温和,一脸自得。
此人心机之沉,城府之深,着实可怕。
再回头看君夫人时,她已恢复了常色,真不愧是勾践的夫人呢,呵。
“有什么话,与君上讲,我去外面守着。”范蠡低低说完,便走出门去。
“有事同寡人讲?”勾践看着我,笑得一脸温和。
“君上”,我低了低头,“香宝今夜冒雨赶来,是为恳求君上对毒杀夫差一事三思而后行。”
“嗯?莫非香宝是为夫差说情来了?”勾践笑道。
“非也,君上可曾细想,杀了夫差,对于君上的复国大业究竟是幸,还是不幸?”没有急于撇清自己,我抬袖拭了拭额前滴落的水珠,道。
“此话可解,寡人愿闻其详。”勾践敛眉道。
我暗暗叹了口气,勾践谦恭之态做得如此玩美,莫怪有那么多人为其卖命了。
“君上可知伍子胥其人?”
“是个人材。”勾践点头,“只可惜不能为我所用。”
“是,伍子胥为人刚正不阿,绝对是宁死不降之辈,当初他极力反对夫差接受君上的投诚,若非夫差心意已决,或许今日君上已无复国的机会……”
“所以?”勾践看着我。
“夫差不死,君上尚可留得青山,夫差若死,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