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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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扔下饭碗穿上龙大将军送他的盔甲，带着刀趁乱和一小队士兵溜了出去。也许是他运气好，居然蒙混到现在。不过龙扬身量原本就比同龄人高大许多，天色暗，他又全副武装，脸上也抹了一层黑灰，不认真看确实看不出来。
“少废话，收拾了他们我再收拾你！”苏云卿冲他喊，事关生死，她再难受也得挺回去，宫里还有一个人等着她。
三个人背靠背，形成鼎立之势。这是苏云卿第一次遇到真正意义上的刺杀，而且主角是自己。十几个死士封住了所有的出口，要活着，只有杀出去。殷红的血溅在嘴角，微咸，苏云卿胃里呕吐的感觉又渐渐涌上，她强逼着自己将剑刺入对手的肋下。
敌人一个个倒下，只剩下几个负隅顽抗，苏云卿他们却不敢掉以轻心，黑黢黢的屋脊，说不一定哪里就隐藏着先前的那位箭术超群的杀手。
最后一位死士倒在血泊里，苏云卿、龙扬、冯承三人又迅速聚拢在一起，警惕地看向周围。
在他们的头顶一声轻笑如长烟，三人立刻戒备起来。
那人隐在黑色大麾中，看不清面容，他轻叹：“我本来不愿意对女人动手，可这次我欠了那人的人情，不得不破例。”
苏云卿冷哼。杀人就是杀人，没有什么借口。而且凡是要杀她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那人又道：“这样吧，如果你能躲开我的七星连珠箭，我就放你一马，如何？”
苏云卿接过话茬：“不如何，并且不好不行本公主不答应。”
那人笑道：“小姑娘，那可由不得你了。”话音一落，他搭弦，数只箭破风而发。
他同时射出箭，而箭支却有先后强弱之分，如流星赶月一般，几支箭追逐着箭尾刺破夜空。
冯承率先抢上，劈开羽箭，哪料箭支力道惊人，他拼尽全身力气，也只拦下了两支，刀“铛”地一声，从中折断。
黑衣人在暗处，心头赞了一句。“七星连珠”是他的得意之作，他自然知道这招的厉害，冯承既无兵器的优势凭己之力拦下两支很不错了，一般人只怕能拦下一支就已经很难得。
龙扬立刻祭出金错刀迎上，而后发的箭力道越来越强，龙扬勉力拦下三支，眼看剩下的箭直直飞向苏云卿，却是有心无力。
苏云卿身为女子，臂力自然比不上龙扬，若真要她挡，只怕一只也挡不下。不过，她却可以躲。
刹那间，轻功施展到极致，最后一支箭终于擦着她的脸皮险险躲过。
不对，只有六支！既然是七星连珠，应该有七支箭。冯承龙扬为她挡下五支，她躲过了一支，那么，最后一支呢？
苏云卿抬头，看得她魂飞魄散，只见一支箭扣在弓上，不离她的周身要害。
黑衣人笑道：“人人都以为七星连珠是七箭连发，殊不知，最后一支箭才是真正的杀招。”
苏云卿从未哪次像此时一样紧张，头脑一片空白，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几乎要跳出来。只要他一动，她的命就此结束……可此刻，任她千般心机万般谋算，也无计于施。
她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支箭在空中破风而来，直直地看，眼睛没有眨动，好像要刻骨铭心地记在心里……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凌乱而纷杂。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如玉般雕琢的手，还有一片雪白的衣袖。雪蚕丝做的衣袖凌空一卷，动作优美得像只是轻轻地拂去珍珠上的蒙尘，或者是细细地拨动一根梧桐琴弦，而就这么一个轻巧的动作，就把箭的来势生生阻断，让龙扬等人看得呆了。
没多久，苏云卿脸色变得刷白，“哇”地一声抱住他就哭：“师父，你怎么才来啊……呜呜……”看来是真的后怕了。
尹弄月没料到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徒弟也有被吓哭的一天，满肚子责备的话只好吞下。
龙扬惴惴不安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尹先生。”
苏云卿哭的泪眼凝噎，边哭边说：“师父，你知……呜呜……不知道……呜……你再晚点……来……我……就……呜呜……不在了……呜呜呜……”她哭得专心致志山崩地裂，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尹弄月苦笑不已：“云卿啊，你哭就哭吧，可是能不能先放下我的袖子？”
苏云卿再用尹弄月的衣衫狠狠地揩一下脸上泪痕，才恋恋不舍放下。尹弄月谪仙一般的脸严重扭曲ing…
黑衣人嘿嘿怪笑，苏云卿怒：“师父，就是他，他叫上十几个人来杀我，还把我当箭靶子射，师父你快帮我教训他！”
哼哼，本公主现在有靠山了，看不把你给灭了！！！
尹弄月亲切地看着他，扬眉：“是你？”
黑衣人立刻摇头摆手：“酒可以乱喝话可不能乱讲，你什么时候看到是我让他们来杀你了？小姑娘家家的口无遮拦小心长大了没人要啊……”
他话还没说完，右肩寒风掠过，带起一溜星血花，若不是自己闪的快，只怕右臂是要见红。却是不知何时尹弄月把扣在手中的箭弹了出去，来无声息。
黑衣人苦笑，学了近二十年的弓箭，头一回被自己的箭射中，传出去江湖面子里子都要丢尽。
看来那人是手下留情了，如果射的不是他的右臂，而是他的心脏，只怕难逃一死。他小心地偷觑了一眼那张如皎如明月般的容颜，抱拳一礼，知趣地溜了。
尹弄月没有阻拦，斜睨他，我的徒儿也是你随便能训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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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十六章 天下第一贱
最后一个危险离开后，尹弄月脸沉了下来。换做往日，云卿早就三大检讨十项保证扑上去甜甜地撒娇了，不过没有了后顾之忧，苏云卿看见一地的死尸，闻着浓重的血腥味，翻江倒海地蹲在地上吐了起来。
龙扬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停地问：“好点了没？”
苏云卿吐到浑身虚脱，连酸水也吐出来了，尹弄月叹了口气，从袖兜拿出一瓶药水，冷声道：“闻着。你们也真是胡闹，今天出来这么大乱子还敢出去！云卿你马上和我回宫，龙扬回将军府。”
龙扬想再多言却被尹弄月严厉的眼神制止住了，闷闷回家。
尹弄月把她背起来，骂道：“真没用，怕杀人还敢往危险的地方晃，平时你趋利避害的聪明劲去哪了？嫌小命活长了是吗？”
苏云卿任由他骂，虚弱地问：“师父，刚才那个黑衣人是谁？”
尹弄月顿了一下才没好气地说：“箭王狄锋。江湖谱上排行前十，单凭箭术，天下无人出其右。此人常年独来独往，以赏金猎人身份自居。”
苏云卿埋在他背上闷笑。
“你笑什么？”尹弄月内功深厚，不回头看也能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
苏云卿摇头笑：“没什么，他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贱！师父你知道的真多，比江湖百晓生还百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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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卿回到簌玉宫，含章殿里依旧是青灯数盏，与往日无异。
这几年，她时常在夜晚出去，娘亲或许知道，或许不知，可她从来不说，只是每夜点上数展灯。
别的公主皇子都早早的离开了母妃，比她大的皇姐或者嫁出宫，或者在宫廷有自己的宫殿。而她在十一岁那年以“年少未曾与母妃分离”为由，留在了簌玉宫。
秦婉如在灯下做绣活，精致的荷包上绣着未完工的蝠纹。
苏云卿推门走进，问：“娘亲，我回来了。素绫呢？”
秦婉如抬头，慈爱地笑：“云儿，快坐下。娘刚叫素绫去沏杯茶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苏云卿疑惑地问：“她一直在这里没走开吗？”
秦婉如想了想，肯定地回答：“从晚饭后，她就一直在含章殿里候着，就方才出去沏茶的。”
这时，素绫端着一壶热茶走进来。瞧见云卿便笑：“人家说烛花爆，喜事到。刚刚奴婢还听到好大的一朵烛花响了，这不，公主就回来了。”
苏云卿心放下一半，接过一杯茶：“谢谢素素姐姐。”
她接下茶，双手触上温热的杯子，感觉到一丝暖意，才安下心来，自己原来还活着！
看着素绫娇美恬静的脸在烛影中忽隐忽现，苏云卿的眼神暗了暗。她并非绝顶聪明，可也不傻，今晚的这场刺杀来得很是蹊跷，知道她出宫的人并不多，宫里只有素绫和她母妃。素绫是洛狐狸派来监视她们母女的心腹，那么，是他吗？苏云卿心中渐渐发冷，不敢再想下去，最后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公主，你冷吗？”素绫关切地问。苏云卿强自压下紊乱的呼吸，怔怔地摇摇头，心里暗下了决心：不管是谁要杀她，素绫以后也不可以再留了，她是一个隐患，苏云卿生存原则是不留一点危险在身边。
第二日一早，传来右丞相沈居卓因抗旨不遵、挟兵谋反入狱获罪，随后司察监从沈府查抄出沈相勾结外敌的罪证，沈氏一族株连获罪。
与沈氏一门有千丝万缕联系的门生弟子、远支亲属跪在京城御道大呼“冤枉”。
消息传来时，苏云卿久久不语。以沈居卓如今的官位名声，以他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权势，儿子执掌兵权，女儿承蒙眷宠，朝中门生无数，这天下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呢，还需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去造反？
明眼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很多人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让沈府垮台、让开前面道路的结果。只要这个目的达到，无论怎样的理由都毫无差别。
天气很好，晚春的风徐徐吹着，禁宫柳上的叶儿已经长成，随风婀娜舞动。
看时候已经下了早朝，苏云卿向御书房走去，身后的素绫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
经过太液池时，看到许多宫女太监在扫洒，苏云卿站定，素绫走上来，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这里就是昨晚龙大将军带兵和叛军厮杀的地方。”
苏云卿胃里那股恶心的感觉又涌上来了，被清水洗过无数次的地砖似乎怎么也洗不干净那大片的殷红，风中，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苏云卿快步跑开，直到跑来很远那股血腥味才渐渐消失。
她张开手心，定定地看着手上细小的纹路，然后慢慢，握紧。温暖的阳光下，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御书房前路公公在不停地劝慰：“贵妃娘娘，您回去吧，皇上说了不会见您的。六公主还小，您让她这样跪着，怎么忍心啊？四皇子啊，听老奴一句劝，带贵妃娘娘回去吧，日头这么毒，要是中暑了可怎么办？”
前面隐隐传来苏曼楚呜咽的哭声，苏云卿滞了滞，随即挺直了脊背，一步一步稳稳走着。
苏曼楚回头看是她，目光变得凶恶咄咄逼人，她擦干脸上的泪珠，恨恨道：“苏云卿，现在你得意了！沈家倒了，父皇也不理我们了，你满意了吧？你不是要来看我们的笑话的吗？看啊，来看啊！”
苏云卿没有理她，轻轻对沈萱华说道：“贵妃娘娘快起来吧，父皇正在气头上，您现在求情不是更加激怒他吗？”
沈萱华摇头，绝美的脸浮现一丝凄惶：“我怕迟了，就无济于了……”
苏云卿叹了一声，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宫里下人最是趋炎附势，往日百般巴结，今天高高在上的丽贵妃失了宠，跪在御书房前这么久却是连口水也没有人送上。苏云卿叫小太监端来三盏茶，起身走开。
“十一公主，请等等。”传来沈萱华虚弱的声音。“皇上常夸公主天资聪颖，深得圣心，本宫想请公主替家父美言几句，日后公主若有事相求，萱华自万死不辞。”
苏云卿直觉想拒绝，可看见那双哀求的眼睛，心下不由一软，话到嘴边改成：“我试试。”
四皇子苏珏一直冷冷地凝视她，没有说一句话，苏云卿被他的目光看到心虚，忙不迭转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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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十七章 狱中解疑
走进御书房，一股阴凉的气息瞬间包围过来。
苏云卿刚从外边走进来，竟打了个寒战。她规规矩矩请了个安：“父皇。”
苏镜之见是她，笑道：“云卿，你怎么来了？”
苏云卿从素绫手中接过食盒，甜甜一笑：“儿臣记挂父皇操劳国事，特意做了雪梨羹请父皇品尝。”
苏镜之尝了一口，感慨道：“朕的儿女中，还是属你最体贴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