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城天下-第1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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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律沉默了一下,解下披风将她紧紧裹住,抱起苏云卿:“我带你走。”他吹了一声口哨,清响嘹亮,在寂静的夜里传得格外遥远。
不多久,一匹黑色的骏马得得踏着小步出现在城门外,它刨了刨马蹄,温顺地站在主人面前。
萧律抱着苏云卿上了马。
逐日是西漠昆仑山下的神马,日行千里不在话下。此时虽然负了两个人,依然蹄风健稳,撒了欢地往前跑。
苏云卿呼吸逐渐平稳起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眼睫濡湿,几点如水钻般耀眼的露珠沾在睫毛上,双眉始终蹙起,梦里依然是抽噎着,小嘴半张开,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萧律轻轻一叹,拇指在她的眉间划过,入手细腻如瓷。忍不住触上她的脸庞、琼鼻、嘴唇,流连忘返。
她的下唇有几个齿印,咬得狠了,见了血,看起来又红又肿,却是更加饱满诱人,像一颗鲜红欲滴的樱桃。
心底微微闪过一丝不忍。她原本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山雀,假如被关进了金丝牢笼中,是否会恨他?
可是,苏云卿,是你先惹我的,却在搅乱一汪寒潭之后打算逃之夭夭,真是……可恶又任性的小狐狸。
就算恨,我也不想放手,不愿放手,至死不休。
苏云卿的睫毛动了动,感觉身体在颠簸,全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去了。唯有身后是所有冰冷中的最后温暖,她忍不住贪恋地缩了缩。
夜风打在脸上,冰冷而潮湿,雾气沾湿了头发,湿漉漉,凉飕飕。所有的印象都被大脑迟钝地回忆起,一幕幕,光影重现,直至头痛欲裂。
她忍不住呻吟地低叫了起来:“萧律,快停下,我要吐了。”
听过有晕车晕船的说法,原来她还晕马。
萧律横眉睨她,也只能拉住缰绳停在原地。“下去”萧律抓住她,几乎是狠狠地扔下去。
苏云卿勉强站住,弯下腰干呕了几声,只吐出一些黄水。她虽然酒量不错,但一个晚上喝的全是陈年旧酿,别的什么也没有吃下,最是伤胃。在马上一颠,难受劲就泛起来了。
萧律也跳下马,递了一张雪白的手帕给她。苏云卿讪讪地接过,擦了擦嘴,见手帕弄脏了没敢还过去。
两个人站了一会,气氛有些尴尬。萧律顿了顿,问道:“还难受吗?”声音难得的柔和了几分,一汪寒潭柔如春波,不经意间拨动人心。
苏云卿摇了摇头,有些赧然:“那个……谢谢啊,今天麻烦你了。”
萧律沉默了一下,却不知为何心里变得烦躁起来,语气有了一丝嘲讽:“何必客气,只是靖容公主很快就会是本王的正妃,本王不希望你下次为了别人醉酒。”他眼睛幽深莫名,一眨不眨地盯着苏云卿的脸看。
苏云卿哑然,又有几分气恼几分好笑。人还没有过门,就管到她头上了?不过毕竟被夜风一吹清醒了很多,这种话再也不敢讲出口,只是低下头抱着几分试探地问:“如果我说求你解除婚约,可不可以?”
萧律听后一怔,气极反笑,森然盯着她:“苏、云、卿”几乎要将其剥皮抽髓。这种话她居然讲得出口
苏云卿被他的怒气笼罩,罕见地没有畏惧,只是茫然地盯着自己的鞋子,喃喃道:“就算没有真心没有感情只是政治联姻也无所谓吗?我已经答应了你绝对不把我知道的东西说出来,为什么不相信我?或许我的存在真的对你造成了威胁……换成是我,我也不敢放任不能控制的人在掌心之外。”
她说得极小声,可一个字都不漏地传入萧律的耳中,化成一针一针的牛毛针扎在心脏,绵绵不绝地疼。云卿,这就是你所想的吗?他几乎想冲口问出这句,可是,却又怕伤得万劫不复。
他闭眼,转身漠然道:“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
苏云卿一惊,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把所有埋在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虽然声音很小也不知道萧律听到了没有,他说“以后这样的话别说了”到底是说取消婚事,还是别的?
苏云卿心中忐忑不安,抬头看着萧律峻拔的背影,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难受,只好嘿嘿一笑看了看四周强行转移话题:“这里是哪儿?”
“南山。”
往京城沿着官道南行五十里可到南山,没想到这一出宫竟然走了这么远。她忍不住拍了拍那匹黑马,赞道:“小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走得挺快的啊”
逐日扭过头,哼哧了一下呼出热气,显然对她刚取的名字极不感冒。
苏云卿腆着脸凑上去:“小黑乖,让我骑一下你。”她抱住马头,安抚着这匹不耐烦的骏马。
不过逐日是一匹有性格的马,怎么能随随便便让人骑在背上?又跳又咬,试图挣脱苏云卿的魔爪。苏云卿也犟上了,她打小就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居然不被一匹马待见,真是岂有此理一人一马杠上了。
“敢不让我骑,我就把你剁了,做成小黑干”苏云卿气势汹汹,叉腰吼道。
逐日前蹄刨动了一下,警惕地盯着她,准备随时出击。
萧律无奈地揉上了眉头:“它有名字,叫做逐日。”实在忍受不了这么一匹千里良驹被她小黑小黑地叫。他淡淡地提醒:“逐日性子烈认主,你别动它。”
他的话刚说完,苏云卿足下一点,翻身坐在马背上,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我……啊——”尾音变成惨烈的叫声。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一章 丈母娘见女婿
第二十一章 丈母娘见女婿
逐日哪是这么好惹的,被她骑着无疑视作为最大的侮辱,立刻狂奔起来,前蹄立起,上蹿下跳,想把苏云卿甩下去。
苏云卿咬着牙抓住马缰硬是不撒手,她的手心原本就带了伤痕,被缰绳一磨更是钻心地痛。一个失力没拉紧被逐日毫不犹豫狂奔一气给颠下马,摔得头晕转向。
“嘶”她捂着腿骨疼得眼泪几乎要飚出来了。
萧律离她远,从她摔下马的时候就立刻施展轻功,只赶上苏云卿抱膝龇牙咧嘴喊疼。
“摔伤哪里了?”他语气淡淡,仍然掩饰不了眼中的焦灼和关切。
苏云卿可怜巴巴地指着腿,委屈地道:“脚……扭了……”又向小黑投了一个“你死定了”愤愤不平的眼神。小黑若无其事地甩了甩马尾巴,埋头啃草。
萧律啼笑皆非,只好摇摇头脱去了她的鞋袜。月色下苏云卿精致的脚踝露了出来,洁白如玉,只是一边高高地肿了起来。
苏云卿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不敢看他。萧律捏住她的脚踝,低头问道:“是这里?”
苏云卿“嘶”地倒抽了一口气,眨巴了一下已然飙出泪花的双眼,央求道:“别……别动,求你了……疼”
萧律冷笑了一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听得哔啵一声脆响,骨头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啊……疼啊……”苏云卿尖叫一声,哭得稀里哗啦。
萧律看了一眼她血肉模糊的双手,别有深意:“哪里更疼?”
苏云卿心里一酸,那缕酸意从胸腔缓缓上升,紧接着鼻子一酸,眼泪滚滚流下,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停不下来。她索性拿起萧律的袖子擦起鼻涕,疼得弓起身子:“疼,萧律,我疼……”哭得天地失色,万艳同悲。
她像一只猫儿一样瑟缩起来,疼得只剩下本能地哭泣。眼泪像透明的珍珠,砸在地上,一滴一滴像砸进了他的心里,灼痛滚烫。
萧律忍不住吻上那双泪意朦胧的珍珠泉,极细腻,极温柔,极缱绻。眼泪泛过舌尖,有点咸,有点涩。
“云卿,我该拿你怎么办?”萧律无奈地一叹,又用力地把她揉进骨头里。他自幼聪颖出众,算无遗策,可遇到了情之一物,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笨拙的少年。
苏云卿呆了片刻,终于没有流泪。可片刻之后,她张了张嘴,又开哭。
萧律怕了她没完没了的哭,立刻威胁道:“你再哭,我就亲你。”
苏云卿总算停止了流个不停的水龙头,含着一包泪,用力地拿着萧律的袖子擦了擦鼻子,不满地轻哼:“坏蛋流氓”语气里还有浓浓的鼻音,也有薄薄的娇嗔。
萧律这一身衣服被她揉得皱皱巴巴,鼻涕眼泪全沾在一块,算毁了个彻底,只能仰天默然。
“萧律,我不要骑你的小黑回去,你背我。”苏云卿耍无赖,顺便横了一眼神骏的逐日,从鼻腔里轻哼了一声。主人欺负她,连马儿也欺负她。哼,等她回宫了就把这匹黑马给煮了,看它还怎么骄傲
萧律难得来了一句冷幽默:“不怕我流氓你?”
苏云卿噎了一下,立刻回击道:“你比我更有姿色,怎么着都是我占便宜了。”说完她洋洋得意地斜睨了一眼萧律,一副看你拿我怎么办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两人出现在宫墙外。苏云卿舒服地躺在萧律怀里,任清风吹拂,她自窝然不动。
“今晚的宴会你好像是主角诶,我们俩翘了这么久,你说我父皇会不会生气?”她蹭了蹭,换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嗯,两边物体移动太快,看得眼花。
萧律足下一点,躲过一般出巡的侍卫,轻功用得出神入化。“嗯?他生气了会怎样?”萧律淡定地说道。
额……苏云卿忍不住汗了一把,又重新闭上眼睛。反正正主都不怕,要是真被传去问话就把责任推到萧律身上好了。于是苏云卿也淡定了。
“别从西桐宫屋顶上走。”她抓住萧律忽然记起说道。无论是以前的簌玉宫还是现在的西桐宫,都有洛家的暗卫在附近守护。一有敌人进入范围,立刻会遭到截杀。她可不希望这么晚了还惊动她的额娘。
萧律挑了挑眉,从善如流。
苏云卿客气了一番:“要不进去坐坐啊?喝杯茶啊?”她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没有真打算请他进去。
萧律毫不犹豫地跨进院落:“好。”
苏云卿仰天翻了个白眼,您还真不客气。
门“吱嘎”一声开了,苏云卿一惊,立刻从萧律怀里跳了下来,讪讪地看着门口的人,低头叫道:“娘。”
秦婉如蹙眉,碍于外人在场,只得暂时将所有的斥责收回,将眼光投向萧律:“云儿,这位是?”
苏云卿挽着萧律,脸颊染上一丝霞晕,饶是她平时脸皮厚惯了,此刻也不禁闹了个脸红,吞吞吐吐地解释:“娘,他,额,就是燕王殿下。”
靖容公主的赐婚只怕在圣旨颁布的那一刻就传遍了整个宫廷,她娘亲只怕也是知道了。
萧律施的是晚辈礼,恭敬地行礼:“萧律见过婉妃娘娘。”
秦婉如仔细地打量了萧律一番,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然而眼里却是闪过一丝满意的目光。秦婉如无奈看了云卿一眼,摸了摸她沾满露水的头发:“还不赶紧回房。”
苏云卿吐了吐舌,回头向萧律眨眨眼睛,有些揶揄,用眼睛传达的意思是今天这杯茶是不用想啦。
萧律好笑地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姿态,直到她和秦婉如回到房里,这才施展了如鬼魅的轻功离开宫中。
“云卿,你老实跟娘说,今天怎么回事?”一回到苏云卿的房间,秦婉如冷着脸开始盘问。这样的美人娘亲绝对是第一次啊第一次。
苏云卿心虚,抖了抖惊恐地说道:“父皇赐婚了。”
秦婉如柔能克刚的眼风瞥了她一眼,放下茶杯,轻轻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道。”
第二卷 画屏烟冷角声寒 第二十二章 聆听训诫
第二十二章 聆听训诫
“然后,我就和我未来的夫婿约会去了。”苏云卿继续抖了抖,砰地跪下来,勇敢地说出事实。
秦婉如默然。虽然知道这个女儿一直叛经离道,可没想到叛得这么远。这么直白的话只有她能说得这么毫无遮掩。她疲惫地扶住额,扶起她:“云儿,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娘希望你这辈子过得快快乐乐的,不要像娘一样被锁在宫墙里没了自由。”
苏云卿的眼睫毛微不可见地抖了抖,心一颤,抱住她,声音哽咽,多了几分委屈:“娘。”
“如果你不愿意,不嫁也没什么。”秦婉如淡淡地说道,语气里有一丝的坚韧决绝。苏云卿一直以为她的娘亲是江南烟雨下的一树栀子花,需要人怜惜呵护。此刻她才发现,柔美苒弱的娘亲才是这世间最伟大最坚强的女子。
世上所有的母亲都会因为儿女而变得超乎所有的强大。
“云儿,娘懦弱无能,一直以来不能给你什么,反倒是我的云儿,为了娘一直委屈着自己。有的时候看到云儿这么聪明早慧,娘会很欣慰,可更多的是心疼。若是娘的本事再高明些,我的云儿也就不用吃那么多的苦头,娘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云儿。”秦婉如叹息了一声,眼底涌出一缕怜惜疼爱。
苏云卿泪盈睫眶:“娘,您别这么说。这都是我自愿的,是我对不住您。”
秦婉如温柔地擦**的泪痕,强笑道:“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你呀就是性子倔,有什么事也是自己一个人扛着,不告诉娘亲。你虽然没说过,但娘看得出来你一直喜欢的是洛家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