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上海-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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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敬了一个礼,“云小姐,其实我在陆家晚宴那天就见过你了,只是一直没机会自我介绍而已。”
我被他那个立正吓了一跳,听他这么说,我只能礼貌的点了点头,“您好,很高兴认识您。”“好了,好了,你再吓到我们清朗,改天有机会你们再聊,咱们先去办正事要紧”,霍先生玩笑似的说了一句,然后扭头对我说,“清朗,回头跟你姐姐说一声,我出去一下,有点急事,晚上有可能不回来了。”
“喔,我知道了,那您路上小心”,我点点头,霍先生一笑率先而行,郭启松则对我笑说了句,“云小姐,希望下次有机会和你好好交流下,我听长远说你画的一笔好丹青,我对那个也很感兴趣”,听他这么说,我客气地笑了笑,“您过奖了,只是兴趣罢了,不值一提”,他微微一笑,没再说话,利落地转身走了。
不晓得当时霍先生急匆匆地去办什么事呢…“扣扣”,房门突然被人轻轻敲了两声,我一怔,下意识地问了句“谁呀?”“清朗,是我,你要睡了吗”,丹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姐?喔,没呢,你进来吧”,我赶紧钻出被窝就在地上找鞋。门轻轻一响,丹青已经轻巧地闪身进来,“哎,你别起来,小心着凉,听到没,快回去”,丹青快走两步按住了我,就把我往棉被里推,自己也跟着钻了进来。我一笑,拍好了枕头,再拉上被子,我和她紧紧地靠在了一起。
我俩对视了一眼,同时“扑哧”一笑,“好{炫&书&网久没在一起睡了,清朗,你今天怎么这么晚还没睡”,丹青边说边帮我又掖了掖被角儿。我一笑,自然不能说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想得头疼所以睡不着,“没事儿,可能是在贝克咖啡喝多了,虽然困,但就是睡不着。”“喔,那东西是得少喝,睡觉不好而且还伤胃呢”,丹青在被子底下握住了我的手。
我乖乖地点头,顺口问了一句,“姐,你怎么也没睡,霍先生还没回来吗?”,“嗯”丹青应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我,“哎,你怎么还霍先生霍先生的,应该叫…”;话说一半,她自己不好意思地住了口。我嘿嘿一笑,悄声说,“应该叫什么?”“你个小丫头,居然敢来消遣我”,丹青挑高了调门,然后就伸手到我腋下挠痒痒,我边扭边“哈哈”地笑了出来,丹青赶忙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嘘…”
虽然她的手拿开了,我还是忍不住的又笑了两声,丹青笑着瞪了我一眼,帮我把头发往后捋了捋,然后就和我又靠在了一起。“我也不知道,反正今天晚上就是睡不着,可能是看见那些礼服,再想想过几天的婚宴…”,丹青又开心又含蓄地一笑,“因为睡不着,就来找你,想看看你睡没睡。”
“喔…对了,姐,我忘了问你,你日子定了没有”,我靠在丹青的肩头轻声问了她一句,丹青歪头用脸颊亲密地蹭了蹭我的额头,“也就是最近了,因为请帖什么的都要提前印制,长远说,一定要让我有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订婚就先当练习了”,说完她幸福地叹了口气。我抬眼看了看丹青,炉火的微光折射在了她脸上,显得她的面部表情万分柔软,那样柔和的线条真是难描难画。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一句诗突然从我脑海里冒了出来,我赶紧用力地甩了甩头,怎么会想到这个,真是…“清朗,你没事吧”,丹青奇怪的问了我一句。“啊,没事,没事”,我赶紧说了句,“切”丹青轻哧了一声,没再说话,只是靠得我更近,我俩就这么安静的靠在一起看着炉火。
“对了,清朗,你觉得今天那个郭启松怎么样啊”,丹青突然问了一句,我一怔,“他,呃…还好吧,我又不了解他。”丹青扑哧一笑,“以后说不定就了解了”,听着丹青好像话里有话似的,我直起身子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丹青一笑,“没什么意思,我就是随口说说,今天咱俩一起睡吧,明天周末,你陪我,再叫着洁远,对了,也带上秀娥那丫头好了,咱们去看看百乐门饭店的那个宴会厅,还有梳妆室什么的,长远说已经和饭店的经理打过招呼了。”
“喔,好呀”,我点点头,丹青转手扯出了我们背后的枕头,用手拍松了,这才拉着我躺下,又把被子给我裹好,甚至像小时候一样,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背部。我本来想笑,却发现自己眼睛酸热起来…我哑声说了句,“姐,你一定会幸福的”,丹青闻言睁开了眼,看了我一会儿,她秀丽的脸庞上都是温柔,“嗯,我幸福也一定会让你幸福的”,说完她做了个鬼脸,玩笑似的说了句,“也给你找个好丈夫。”
我咧了咧嘴,“无所谓,随缘吧”,丹青呵呵轻笑了声,“瞧你,上了几天洋学堂,倒学得深沉了”,我微微一笑,又问了句,“墨阳什么时候回来,不会赶不及吧。”墨阳在上海一家报馆找了份体面的工作,那里的主管很器重他,前两天说是跟着总编辑去了天津,好像要在那边开个分馆什么的。“当然了,他要是敢迟到,我一辈子都不理他了”,丹青说完一笑,“估计下个星期二三也就回来了,好了,睡吧。”说完丹青伸手揽住了我,我心里依旧有着七上八下的感觉,但不知不觉中就在丹青熟悉味道的包围中睡着了,居然一夜无梦…
“天啦,这里好漂亮,清朗你看,那个好亮,还有那个,还有…”秀娥兴奋的都有些哆嗦了。她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时地指着百乐门饭店那些金碧辉煌的装饰发出惊叫,身后的张嬷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谨小慎微的生怕走错了地步,一时半会儿倒顾不上秀娥的大呼小叫了。丹青心情极好,她和洁远手拉着手走在前面,那个饭店经理一直毕恭毕敬的在给她们讲解些什么,洁远偶尔还会问些问题,丹青却是一直优雅矜持地笑着。
“云小姐,这里就是化妆间了,您的礼服和其他用具都可以提前派人送过来,来,请进”,饭店经理轻轻推开了一扇门,我跟着丹青她们走了进去,这间屋子非常的宽敞,装饰成了英式田园风格。我没有仔细地听饭店经理的讲解,就走到窗边拉开了落地窗帘,波涛滚滚的黄浦江立刻出现在了眼前。各种各样的船舶正杂乱又有序的在码头进出着,想想昨天六爷曾答应我,带我去坐船,我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那些船来,我知道六爷手下有一个不小的船务公司,不知道那艘船是属于他的呢…
“清朗”,秀娥突然悄悄走上来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回头看她“怎么了”,“我想那个了,你陪我去茅房好不好”她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我咧嘴一笑,转身看着正指挥侍者们上茶的经理,也没太好意思问他,就对洁远和丹青做了一个我们这些学生才明白的手势。洁远点了点头,丹青却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洁远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丹青一笑,冲我一扬下巴,我拉着秀娥就出去了。
可能是快到中午了,进饭店的人明显的多了起来,秀娥这会儿倒安静了起来,我找了个侍者问明盥洗室的方位,就带着秀娥顺着走廊找了过去。一到地方,秀娥就急匆匆地奔了进去,我对方才经过的大厅里,摆着的那些山水画比较感兴趣,想着秀娥怎么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出来,我就溜达着走了回去。
刚要进入大厅,门口的侍者恭敬的领了几个人进来,我随意的扫了一眼,一愣,领头的竟然是苏雪莹,我下意识地躲在了厚重的帘幕后面。“雪莹,咱们今天吃什么呀”,一个我也认识的女同学一边摘着自己的皮手套,一边问,旁边的几个女孩随声附和着。苏雪莹挥退了侍者,有些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等我那个堂嫂来了问她吧,今天是我爹出钱叫我请她来吃饭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呗。”那几个女孩看她脸色不佳,彼此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一个女孩才小心地说,“雪莹,你们家怎么还有那样的亲戚啊,看着挺…呵呵”,她干笑了起来。
“行了,你们不用说得那么客气”,苏雪莹白了她一眼,“她是我乡下堂哥刚娶的媳妇,送来上海见见世面,本来就是小地方的人,也不是正室生的,家境勉强还配得上,我也懒得问她具体情况,无非就是个小地主罢了。要不是我那个堂哥体弱多病,需要冲喜,那轮得到她呀,大字都不认得几个,哼。”
苏雪莹一屁股坐在了大厅的长沙发上,其他的女孩也都不敢坐,只是围着她说笑。“那你爸对她还挺好,还让你来招待她,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家请陆家大爷吃饭,还带着她去了”,一个女孩耸耸肩说了句。
“别提了,还不够丢人的呢,要不是我爸看在我乡下叔叔的份上,才不会管她呢,你们不知道,我家里工厂进的那些原料,都是我那个叔叔田里收上来的,他可是个大地主,拥有多少土地,你们想都想不到,他的东西又好又便宜,毕竟是自家亲戚嘛,所以了,怎么也得招待她一下啊…好了,说点别的行不行,今天请你们来做陪客,你们光吃就好了,别那么多话啊”,苏雪莹皱着眉头吩咐了一句,那些女孩忙讪讪地答应了。
听她这么说,我突然想起了昨晚看到的那个女人身影,应该就是苏雪莹说的那个堂嫂吧,可我为什么会看着眼熟呢…那些女孩的话音刚落,一个苗条的身影就从饭店正门走了进来,只是低着头,给人感觉好像不太自信,有些畏畏缩缩的。苏雪莹优雅的站起了身,似笑非笑地说了句,“堂嫂,你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那个女人赶紧快走了两步,有些讨好似的抬头一笑,“对不起啊,雪莹,我来晚了。”
我瞠大了眼睛,“啊”,一声惊呼在我身后响起,我如雷击般回身,一把捂住了秀娥的嘴,就看见她的眼睛死命的瞪大了,呼吸一下下的喷到我手上,热的烫人。这时耳边传来了苏雪莹那有些刻意的笑声,她们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我俩,声音渐行渐远,我扭回头愣愣地看着那个苗条的身影,只觉得自己的脑袋一阵阵发胀,怎么会是她,怪不得。。。怪不得我昨天看着她那么眼熟;徐丹萍,在那个家里,她曾经是那样的不起眼
秀娥用她冰凉的手指掰下了我紧捂住她嘴的手,她惊恐地看了看我,又胆战心惊的看了一眼那远去的背影,然后哆嗦着说,“清;清朗…我没看错吧,二小姐,她,她怎么会在这儿呀…”
我瞪着眼睛看秀娥;秀娥也瞪圆了眼睛看着我;一时间只觉得眼前的东西都虚幻了起来;秀娥的脸也变得模模糊糊的,仿佛刚才一切看到的应该都是一场梦。“清朗…”;秀娥看我睖着眼睛盯着她不说话,有些害怕的扯了扯我的衣袖,我如雷击般的打了个哆嗦,调头就往回快走。
“清…”,秀娥吓了一跳,刚要大声喊我,自己忙把声调降了下去,快步跟了上来,一边小跑一边问我,“清朗,咱们去哪儿,啊,清…”,我顾不上和她讲话,只想赶紧找到丹青。眼瞅着那间化妆室就要到了,我加快了脚步,“砰”的一声,我用力的把门推了开来。
屋里的人显然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张嬷吓得惊叫了一声,手里的披肩外套也落在了地上,那个经理端着个茶盘好像正在和洁远说什么,这会儿他弯着腰,扭头吃惊的看着我。洁远手里正端着一杯茶慢品,她半张着嘴,喃喃地问了我一句,“清,清朗,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迅速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丹青竟然不在屋里,“洁远,丹青呢?”我强自镇定地笑问了一句。“丹青?”洁远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喔,她也去盥洗室了,你们没碰到吗,哎…清朗,你别走啊,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秀娥…”;“哎哟,洁远小姐,你的茶都洒在衣服上了,快站住别动,我给您擦下”…不顾洁远在身后的叫喊,我转了身飞快地往盥洗室的方向冲了过去。
一路上我极力克制着自己急切的心情,脚步虽快,却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身后只传来秀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清朗,这边,这边近,我刚才就是从这儿插过来的,不用经过大厅”,秀娥突然扯了我一把,不等我说话,就领着我往一扇半开的门里面一扎。这好像是一间很大的宴会厅,有很多样式精美的门与之相连,现在没有人,四周的窗子上又都挂了很厚重的天鹅绒帘子,多少显得有些阴暗。
一边快步走着,我下意识地打量着四周,“秀娥,你怎么知道这儿的”,秀娥头也不回地说了句,“刚才出来看不见你,心一慌,就记不清来时的路了,误打误闯进来的,没成想,一打开门我就看见了你的背影,啊,到了,就是这个门,它就在厕所的旁边”,她边说边往一扇门跑去,我赶紧跟上。
“吱呀”,这扇门多少有些沉重,秀娥费了点力气才把它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