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之地火明夷-第1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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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炜哼了一声,道:“楚将军你也真个胆小。”
我脸上有些发烧,知道又被他看不起了。他没骂我是胆小鬼,大概还是因为文侯在跟前,不好对我太过无礼。在与蛇人正面交锋时我能一往无前,只是因为当时来不及害怕,战后想想,我却仍然大生惧意。
文侯叹道:“害怕是人之常情,毕炜,那一日我和你说时你难道不怕么?”
毕炜一怔,垂下头道:“是,大人,我也怕。”
文侯走上几步,到了高台边上。在这个高度几乎与城墙平齐,那城墙也似乎伸手便可触及。文侯喃喃道:“那天我看出了蛇人的这个打算,连我也吓得几乎魂不附体。唉,连我都会如此,何况他人?”他突然转过身,厉声道:“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勇者无惧是假的,能战胜惧意,方是真正的勇者。”
我浑身一凛,毕炜也一下抬起头,我们不约而同地跪下,道:“是。”
文侯脸上又露出了笑意,重又转过身,向帝都张开双臂,道:“这个世界,唯有强者才是一切。楚休红,毕炜,你们都是帝国新一代的勇将,去吧,去征服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象有着无穷的力量,连他那不高的身材也象突然间伟岸之极。我身上微微一颤,毕炜声音微颤地道:“此生能得大人指挥,末将就算胆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他说得很快,我心知自己也该象他那样说点效忠的话,但这话到了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强者。这世界真属于强者么?
不,这天下是属于万千黎民百姓的!
文侯又转过头来,在我们脸上扫了一下。我觉得他在看我的眼神时似乎有些异样,但幸好文侯的眼光在我身上只是一扫而过,停留在毕炜身上。他喝道:“毕炜,蛇人残部未尽,我命你统率全军,乘胜追击,务必要将蛇人一网打尽!”
毕炜身上猛地一震,不敢相信地道:“我?”
文侯道:“不错,你!”
守城的主将名义上是屠方,而屠方身为长安伯,副将军,地位也远在毕炜之上。毕炜可能连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超过了屠方,竟然要统率全军追击了。他道:“可是屠爵爷……”
文侯打断了他的话道:“屠方暮气沉沉,已难当大用。毕炜,沧澜水军已在大江设伏,你率军乘胜追击,连一个蛇人都不能让它们逃过江去!”
邓沧澜已在大江设伏!这话让我更是大吃一惊。怪不得邓沧澜的水军团在守城战时踪影皆无,原来文侯竟然已命他绝了蛇人的后路。
毕炜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文侯又转向我道:“楚休红。”
我心知文侯定是要我协助毕炜出发,行了一礼道:“末将在。”
“你将前锋营交与你的副将,暂且编入毕将军麾下,协同南征,速去办理,不得有误。”
文侯的话象一个晴天霹雳,让我差点晕过去。文侯解了我的兵权?虽然只是暂且而已,但我还是大为不服。我道:“大人……”
没待我说完,文侯已道:“走吧,事不宜迟。”他已向高台下走去,我再不敢说,跟着他下了高台。在走下去时,我似乎看到毕炜在幸灾乐祸地对我无声地冷笑。我心乱如麻,不知到底哪一点忤了文侯之意,难道是表忠心时慢了毕炜一步么?
文侯一直没有说话,下了高台,他走进了车中,道:“楚休红,跟我进来吧。”
我心头一喜,连忙跟了进去。一进车中,文侯忽然微笑道:“楚休红,我让你暂且将前锋营兵权交出,你是不是有些不满?”
我慌忙跪下道:“大人,末将不敢。只是末将以为,为将者,当不避锋矢,冲锋在前。末将尚有余勇可贾,愿领兵杀敌。”
文侯仍是淡淡笑着:“楚休红,你难道以为帝都的危难已经解了?”
我又是大吃一惊。文侯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蛇人竟有反扑之意?可是蛇人明明已经元气大伤,有毕炜追击,我不相信它们还有这个能力。难道是……
我不敢再想,文侯忽然轻轻道:“楚休红,你比毕炜要精细机敏,冲锋陷阵,可能你不如他,但随机应变,他可远不及你了。我不让你再得这现成的功劳,是有一件更大的功劳要你去做。”
我忙道:“得为大人挽辔执鞭,是末将无尚荣耀,愿听大人驱使。”这马屁话憋了很久,虽然不愿说,也迟了点,但我知道说了总比不说好。
文侯笑了笑,撩起车帘看了看外面,轻声道:“昨日我剪除了邢历,二太子不敢多说,但他心中定是恼怒异常。他已被我逼到了悬崖之上,随时都会反扑。此战我让毕炜率军,将他的班底统统带走,看他还敢有什么异动。”
我心头不觉一寒,道:“大人,是要对路尚书下手了?”
文侯微微一笑,道:“釜底抽薪,已不必再对付旁枝了。”他脸上又极快地闪过一丝忧伤之意,道:“伤口若不挑破放出脓水,只怕永远都好不了了。”
第二部第四十三章 风起云涌1()
下午,我将前锋营交待好后,晋升偏将军的命令也下了。曹闻道和钱文义都来向我道贺,前锋营大为兴奋。以前锋营只是下将军级,现在我晋升后,全军等级也成为偏将军级,他们自然高兴。只是和昨天蒲安礼袭封武侯相比,我这个晋升仪式寒酸的要命。交待了曹钱二人后,我去向文侯缴令。一进文侯府,却见他正皱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有些不安,将将令缴了,正要告辞出去,文侯忽然叫住我道:“楚休红,你手下有没有靠得住的,称得上大将之材之人?”
我一怔,不知文侯所言何意。曹闻道自然绝对靠得住,钱文义现在我想也可以信任,但他们都算不上大将之材。我道:“末将麾下,似乎还都缺乏这等人材。”
文侯叹了口气道:“也是。你倒是很合适,可惜你不能离开此处。唉,大将之材,哪里这么容易的。”
他对我甚是赞许,我也很是感激。其实这个位置路恭行该是很适合,但我知道我要说出路恭行来只怕文侯会觉得我这人太迟钝。突然,我想起了一个人来,道:“大人,其实帝都倒有一个将材,只是大人……”
文侯道:“吞吞吐吐做什么,唯才是举,知人善任,只要有能力,别的都不用管!”
我道:“是。大人,以前的邵风观将军离开军队后在帝都开了家平宁镖行……”
文侯猛地站了起来道:“是他?”我只道自己说错了话,吓了一大跳,道:“末将鲁钝,请大人原谅。”
邵风观在文侯计夺二太子兵权一事时发挥了极大作用,事后文侯本有将他灭口之心,哪知人算不如天算,甄以宁救了邵风观,自己反而因此役伤重不治。战后文侯迁怒于邵风观,将他革职。以前我常找他喝几杯,闲聊时邵风观虽然有些玩世不恭,却也听得出壮心不已。以他的才能,的确可以独当一面,但我不知文侯能不能放下心中芥蒂。
文侯踱了两步,叹道:“风观对我想必也深有满,不肯出来了。”
听得文侯称他为“风观”,我知道文侯定有些心动,接道:“大人,国难当头,邵兄虽然不在行伍,但只要诚以待人,我想他仍然会为国出力的。”
文侯想了想,抬起头道:“今日点兵你不必去了,去探探他的口风看,回来跟我说。”
我心中一喜,道:“是,大人。”
离开文侯府,我催马向平宁镖行跑去。邵风观深通兵法,如果一辈子老死于镖行,不免也太过可惜了。文侯已有重新提拔之意,无论如何我也要将邵风观劝回来。
到了城南平宁镖行,因为前一阵子蛇人围城,商旅大减,平宁镖行显得很是冷清。我到了镖行门口,刚跳下马来,有个人迎了出来道:“楚将军!哈,真是稀客。”
那是邵风观以前的中军诸葛方。我道:“邵兄在么?”
“邵爷在里面呢。”他过来帮我带马,小声道:“不过脾气不太好。听到外面的厮杀之声,他就坐立不安了。”
邵风观毕竟还是个军人。我正想着,邵风观已急冲冲地跑出来,叫道:“楚休红么?快来快来,快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杀退蛇人的。”
他急不可耐,拖着我向里走,我笑道:“邵兄,不必着急,你也要重入行伍了。”
邵风观一怔,道:“什么?”他看了看诸葛方,诸葛方忙道:“我给楚将军的战马上点料去。”牵着马便向马厩走去。我道:“邵兄,文侯大人要选一个大将之材,我一力举荐了你。”
邵风观干笑了笑道:“又想起我来了?不去!”
他放开我,转身向里走去。我跟着他,也不多说。到里内屋,却见桌上散放着一盆牛肉和一壶酒,想必邵风观正在喝闷酒。在墙上,邵风观的盔甲枪刀还都挂着。我道:“邵兄,为国出力,那是我们的本份,你也不要太小气了。”
邵风观给我倒了杯酒,又拣了块牛肉扔进嘴里嚼着,道:“为国出力不假,只是我也不能任人宰割。”
文侯要灭邵风观的口,自然也难怪邵风观心存芥蒂。我道:“邵兄,世无不解的仇雠,难道你忘了甄以宁么?”
邵风观正要喝着酒,手中一动,杯中的酒也洒了些出来。我知道他心有所动,他虽然恨文侯,但对甄以宁的救命之恩却也难忘,我的话一定对他有所打道。我道:“甄以宁若在,你会不会出山?”
邵风观道:“甄以宁死了!”他烦躁地端起杯子,将酒一饮而尽,道:“喝酒喝酒。”
我道:“与人为私,与国为公。邵兄,你这一身所学来之不易,若是计较恩怨而浪费了,那岂不可惜?”
邵风观抬起头道:“楚兄,我何尝不想为国出力?但从上而下,尽是些勾心斗角,我为国费心费力少,为人费心费力多,纵然将这一腔热血抛洒尽了,还不是给权臣铸一级向上爬的阶梯?算了,楚兄,今日只喝酒,不谈国事。”
他的话说得很沉痛,我一时也说不出来。的确,纵然我以为是为天下百姓出战,但到头来仍然只是在庙堂之争中打转。我本想劝他,反倒被他说得有些难受,几乎要怀疑自己这般浴血奋战竟有何意义。我叹了口气,坐也下来,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酒火辣辣的,象在胸口燃烧。邵风观看着墙上的盔甲刀枪,喃喃道:“我少年从军,只望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在疆场上与敌人以刀枪见个真章,但是见得多了,只见到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纵然有冲霄壮志,在那些权臣眼里,仍然只是他们争夺权势的工具。哈哈,楚兄,我知道你是好意,可不瞒你说,我血还热,心却已经冷了。”
我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去劝解他。我也知道我已经在这旋涡之中越陷越深,也已难以自拔。但就算是权臣相争的工具,至少我还能做我自己,至少我现在征战都是为了天下百姓。可是想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去说服他,却又说不出口。
第二部第四十三章 风起云涌2()
我们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几杯,本来还兴冲冲地过来,希望邵风观对我感恩戴德,没想到我没说服他,自己反要被他说服了。我正要寻个时机告辞,诸葛方在外面忽然惊道:“大人!”
诸葛方的声音极是惊异,我也不知来了什么人,正想站起来,忽然听得有人在门口道:“邵风观!”
那是文侯的声音!我转过身,一下跪倒在地,道:“大人,末将失礼。”
文侯慢慢走过来。他只穿了一件寻常衣服,但却掩不去身上那一股睿智之气。他走过我站到邵风观跟前,邵风观也一定没料到文侯会微服前来,有点瞠目睹结舌,但强忍着不站起来。文侯也不以为忤,看了下屋里,见到邵风观挂在墙上的盔甲刀枪,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笑道:“刀枪俱无灰尘。风观,你的心还是热的。”
文侯多半没有听到邵风观所说的话,但这话恰似在反驳他刚才所说。邵风观再撑不下去,一下离座,跪倒在地道:“大人,风观有礼。”
文侯将手搭在他肩上道:“风观,你穿好盔甲,重拾刀枪,再跟随我征战吧。”
邵风观也不知在想什么,身体不住颤抖。我生怕他会出言拒绝,但他的嘴张了张,说出的却是一个“是”。文侯微微一笑,转向我道:“楚休红,你还风观来我府中等候吧,我还要去点兵出阵。”
他转身走了出去,再不多说半个字。等他走后,邵风观仍然跪在地上不起来,我吓了一跳,只道他出了什么事,走到他身边,却见邵风观猛地一拳击在地上,骂道:“混蛋!”我只道他在骂文侯,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