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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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师父。”
只见天色愈来愈黑，风浪更加大起来。蓦地里咔的一声烈响，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韩蛋蛋几乎听到天上雨点落下的声音，肚里骂道：“贼老天！”但听啪啪急响，几粒雨点打在头上，竟是火辣辣地疼，这才知天上下的竟然是冰雹，不禁破口大骂：“贼老天，你有本事下刀子来！”眼泪却流了下来。哪里还管什么正南正北，只能想方设法漂在水上而已。但听天下响雷一个连着一个，每一道闪电划过，便照亮黑漆漆的江面上翻起的白浪，以及冰雹掠过的千万条白线跟入水时溅起的水花。这情景若是隔窗观看，足能发人诗兴，可是身处其境，方知是何等滋味。韩蛋蛋心里只道：“这次我可真的完啦！”忽然一道闪电照见前面几丈处漂着几片木板，不禁喜出望外，奋力游去，抓住趴在上面，感觉那几片木板之间连以棕绳，好象是被打散的船板，高兴之余，哈哈大笑：“贼老天！你也真是犯贱，骂你一声，你便给我送来木板。”更加大骂，但再也没见老天送来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冰雹渐停，风浪也小了许多，天空竟然又显出一轮月亮，不过已经有些苍白，正前一颗最亮的星星衬在略微透明的天际。韩蛋蛋惊魂渐定，忽然明白过来，自己游向的原来是东方。这时四周看去，都是茫茫一片水，韩蛋蛋俯头吸了一口，这水又苦又咸，却是一夜之间，已随江水到了海上。
天色渐渐明亮，海面上孕出一层深红，韩蛋蛋掉转方向，将这层深红甩在身后，向着西南方向划动。海面那层深红越来越明亮，渐渐变成艳红桔红，蓦地里水上金蛇窜动，韩蛋蛋惊讶转头，却见海面上跳出一轮鲜红的太阳，一眨眼间便升起数尺，海水好象燃烧起来，壮丽之极。韩蛋蛋呆了许久，直到太阳升起好高，海面恢复蔚蓝，才舒了口气，心道：“这景真好。其实两位师父都是寂寞孤苦之人，心性也都高，若是看了这景色，想必要念什么‘日暮乡关’的诗了。可惜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这会儿一首诗也想不起来。”又想：“不知各索萨哥昨夜出兵了没有？”
此时身上实没了力气，咬牙爬上木板，可喜海上风平浪静，躺在木板上，微微摇晃，不一会儿，甜甜睡去。
一觉醒来，阳光刺目，她觉得恢复了一些力气，当下将船板重新拿棕绳绑好了，站了起来，极目眺望，却见四方皆是连天碧波，寻思：“糟糕透顶，我被冲到海里来了，想要游回去，那是万万不能，这可怎么是好？”
这事若是换作旁人，定是忧心如焚，可韩蛋蛋遭遇的倒霉事太多，眼下只觉得肚子饿得厉害。海水盐分高，人泡在其中，身上水分便会极快的损失，因此最容易觉得饥饿干渴。韩蛋蛋已是一夜又一上午泡在海水里，喉咙简直要冒火，翻身起来坐了，在海面上掬了一把水，尝了一点，便知不能喝，气得大骂：“他奶奶的方成！”劈出一掌，但听呼的一声，水面划开一道大痕，哗的一声，激起一片浪花，船板受反激之力，竟尔退了四五尺。韩蛋蛋又喜又气，心道：“我练成了这样的内力，却连一个坏蛋打架都没有！若是卞不服那臭小子在就好啦。我一掌劈出，那小子多少花样，也只好呜乎哀哉了。方成呢，也是一样，若是我这回不死，见了他第一件事就是对着他奶奶的脑门劈上一掌。”
天空上飞鸟鸣叫着，不时有鸟钻入海中，再飞起来时，嘴中往往叨了一条鱼。韩蛋蛋不禁有些羡慕，往水面上看去，忽然也见到一条鱼游来，哗的跃下海去，眼前蓝滢滢亮晶晶一片，哪里还有鱼的影子？冒出水来，正在懊恼，白影一闪，又一只海鸥从海面飞起，嘴中叨着一条四寸长些的鱼。韩蛋蛋想都未想，呼的劈出一掌，那海鸥一声凄叫，栽了下来，将及水面，身子一折，又振翅飞起，几根羽毛飘散之中，那条鱼掉入水中。韩蛋蛋欢呼一声，扑将过去，那鱼被海鸥叨伤，游动不灵，被她抓住。
韩蛋蛋一手抓着鱼，游回船板。还未爬上去，便有几只海鸥过来抢食，韩蛋蛋挥臂赶开，咽了一口唾沫，一口咬下，只觉满嘴腥苦，但毕竟是近一天一夜唯一的食物，嚼了几下，咕的一口咽下去。第一口咽下，第二口便觉得味道好了点，不几口一条鱼只剩下小半截，刚要一口吞下，忽然心中一动，将那小截放在船板上，钻入水中。果然数只海鸟飞下来，向那截鱼抢去。韩蛋蛋看准时机，一掌劈出，那海鸟跌入水中。韩蛋蛋抓住扭断脖子，将海鸟的血喝了，咂咂嘴唇，自语道：“我与尹宝儿到底是师姐师弟，都得喝血才行。”
依这法子又抓了几只海鸟，放在船板上，放眼海面，别说陆地，连船只的影子也没有，无计可施，只好以练习功法消遣，累了就在船板上睡觉。好在一连三日风平浪静，韩蛋蛋有深厚内力支撑，啖生鱼饮鸟血也自适应，只担心两位师父与师娘、宝儿的安危，又想那位大明公子郑成功、施琅二人不知如何了？
这一日海面忽然起了西风，风势渐大，海浪翻涌。韩蛋蛋暗暗叫苦，紧紧抓住船板，只觉自己随海浪越来越往东，心知离陆地必是越来越远，气得大骂了一通老天，但只有听天由命的份了。
这场风直刮了一天一夜，到第二日上午方止，大海上又恢复了平静，韩蛋蛋精疲力竭，饿得头昏眼花，正为没法子猎鸟猎鱼发愁，偏偏几只海鸟以为她死了，飞过来啄食，反成了她的腹中之物。
此处海鸟极多，只要稍一安静，便有飞来啄食者，食物不再发愁，只是扰得她不能睡觉，下午时，实在困得厉害，睡了一会，便被一只海鸟在脸上啄开一道口子。韩蛋蛋恼了一会，挥掌杀了十几只鸟儿，忽然心念一闪：“海鸟既多，那么附近必定有岛屿或者陆地。”但一直到了晚上，也没见到一小片土地。如此又熬了三天，到了这天黄昏时，忽然眼前一亮，正东方海面上真真切切地凸着一片灰黑，擦擦眼睛一看，竟然是一座岛屿。
韩蛋蛋大喜，纵声叫道：“喂——”声音沿海面飘去，趴在板子上，放开两臂划水，向那小岛慢慢靠近。天色渐暗，那小岛上冒起烟来，韩蛋蛋猜想上面必是住的有人，更加信心大增，下到海中，推着船板再游了小半个时辰，忽然脚趾碰到地面，十几日来第一回脚踏实地，不由得欢呼了一声。
那船板曾救过自己一命，不舍得扔掉，倒拖着跌跌撞撞奔上岛，傍黑时分，只看出这岛方圆十里左右，生了许多树木，影影幢幢，却没见有人。瞧火光在东边，便向东岸走去。方走了没几步，忽然那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象是几十上百人同声高唱，却音调怪异，语义不辨。韩蛋蛋一向胆大，这次却不知怎的心下凉嗖嗖的，猫着腰又往前走了一段，不经意间低头一看，身上只穿了小衣，微觉脸热，但忽然间便惊喜了：前面明明白白地跪了一百多人，竟然只在腰间围了点东西，几乎赤身露体，相比之下，自己这副打扮，简直是盛装赴宴了。韩蛋蛋自觉底气十足，趋上前去，却见那百十几人均是面对大海跪拜，顺着看去，不禁吓了一大跳：海面上露出一条大鱼，只露出的脊背便有近十丈长，轻轻一动，便激起一片波浪。岸边生了三堆火，火花掩映之下，却听为首一人吗吧啦呜哄地唱着什么，其余的人都跟着他唱，神情声音如痴如醉，又似是恐怖惊惧，说不出的诡异。
韩蛋蛋摸不着这群人的底细，不敢惊动他们，轻轻上前，在一块岩石后躲了，探头查看。忽然哗的一声，那大鱼怪翻了个身，激起丈高的水花。众半裸人大惊，唱声变得又高又颤。那大鱼怪却翻滚不停，蓦地里尾巴露出水面，啪的砸下去，“噜昂”长啸，声音大得惊人。众半裸人伏地高唱，声音顿高，腔调直如卖身葬父般凄然可怜。韩蛋蛋心口狂跳，暗道：“莫非我来到的这里不是人间？”
那大鱼怪越翻越急，忽的半跃出水面，张开大嘴，如同山洞也似，露出两排短齿，暮色之中，分外吓人。众半裸人拚命磕头，似是乞求鱼怪息怒，而鱼怪好象不予理会，翻滚得更加激烈，忽地整个身子跃出水来，又重重落下去，海面上荡开数层“回”字纹，好一会儿没了动静。
众半裸人唱声也止住了，均是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喘。隔了好一会儿，随着一人的惊叫，那大鱼怪又升出海面，只不过是肚皮朝上，不再动弹，好象已经死了。众半裸人均屏息，一时静得只有水沫在岸石上轻轻冲刷的声音。
突然又有一人惊叫，接着惊叫连成一片，却见那大鱼怪肚皮正中不知怎的开了一道两尺左右的口子，蠕动一阵儿，竟然冒出一个人头来。众裸人大惊，已无人顾及祈唱，“咦”、“啊”、“哇”的惊讶之声汇成一团。
韩蛋蛋惊得合不拢嘴巴，但见那人头从口子中钻出，转了几转，跟着钻出双肩、胳臂，接着两只手臂也出来了，右手抓了一把刀子。那人手脚不停，爬了出来，回身在鱼腹中摸索一会，竟然又拉出两个半死不活的人来，一个比一个身形瘦小，均倦缩成一团。前头那人身形瘦高，虽然满脸满身均是血污，但韩蛋蛋已认出是谁，不禁惊呼了一声。
那人不是托苏是谁？
韩蛋蛋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情形遇到他，却听那裸人首领大声唱颂起来，众裸人均跟着唱，向托苏叩拜。托苏死里逃生，叽哩咕噜地以藏语欢呼，在鱼腹上又蹦又跳，听到众生番的声音，吓得趴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大约看出众生番不禁没有敌意，反而对自己满是景仰之意，慢慢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叫道：“你们的船的有没有？有的拿来！”
众生番听不明白，询以叽哩咕噜哇哩哇啦。独有一名生番大叫道：“你是中国人么？”托苏道：“是啊是啊，你什么的干？”那生番大喜，高声道：“我原来也是中国人。”连比划带喊叫，众生番终于明白，便有三名精壮者下水，荡了两条粗陋的舟船过去，接了托苏及另外两人到了岸上。众生番大声欢呼，七八名壮汉将托苏抬起来，余者围着着跳舞唱歌。有人将火堆加得更旺，在上面烤起鱼来。托苏身上衣物已烂得不成样子，在海边下水洗了个澡，破衣也洗了，糊里糊涂围在腰间。众生番见他打扮与自己差不多，更加欢呼，那首领单膝跪地，对着海滩上的死鱼怪比比划划，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眉开眼笑，似是说这鱼怪害了他们不少族人，如今托苏替他们除去，感激不尽什么的。那会说汉话的生番充当通译，比比划划，托苏频频点头。生番首领向火堆旁的人招招手，那几人弯腰上前，向托苏献上烤鱼。托苏此时哪管是荤是素，当即便吃，一边比划着手势要众生番将与他一同从鱼腹钻出的二人洗干净了，韩蛋蛋这才看清那二人竟是商不服与尹宝儿。
这事当真奇怪得要命，不禁暗道：“他们怎么会与托苏搅到一起？”却见托苏上前将二人各拍了一掌，二人均缓回过气来。过了一会，尹宝儿哭道：“妈妈，我要找妈妈！”商不服伏在地上，强笑道：“小兄弟，不哭好不好？”转头对托苏道：“大哥，给我们一条鱼吃罢。”托苏骂道：“姓商的小娃，谁是你大哥？”商不服嘿嘿笑道：“咱们都是大虎鲸妈妈生下的同胞兄弟，你是老大，我是老二，尹宝儿是老三。”托苏明白过来，大怒道：“你找死！”扬起掌来。商不服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原来竟是这样恩将仇报的小人？”托苏怔住，气哼哼收回手掌，说道：“你，我的一命救了，我，你的一命也救了。谁也没有恩了。”商不服道：“我今年十六岁，你今年五十多了，我救你的一命多你救我的一命好几倍，一笔勾销，我太划不来啦。”托苏气得以掌拍地，扔过一条鱼来。商不服爬过去拣了，分为一大一小两块，大的一声自己咬在嘴上，小的一声递给尹宝儿。尹宝儿不接，仍哭喊着要找妈妈。
这师弟虽是相处不久，但在韩蛋蛋心中，早已将他当作自己弟弟一般。心想以自己此时的武功，现身出去与托苏斗一场，说不定便能打胜，但转念想众生番将托苏当作神仙，若是与托苏动手，众生番或许要为神仙护法，甚至不须他们，托苏的武功也比自己高强，一想到他的气刀劈树的功夫，不由得皱起眉头。眼见众生番围着火堆又跳又唱，不时有人给托苏献鱼，砍开椰子，请他饮用，更感饥渴难奈，忽然眉头展开，嘴角升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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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荒岛游子
更新时间：2009…5…8 2：13：25 字数：17599
词曰：海升皎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