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争天-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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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09…5…8 2:08:01 字数:17013
词曰:朦胧楼台,飘缈月色,一春几声杜鹃啼血。空有拔山之力,奈何英雄寂寞,徒听美名传唱、街头巷陌。多情总被世情冷落,偏偏难以解说。谁识零丁意,只与残红、共萧瑟!
一行进了八仙楼子,但见厅堂豪阔,雕花镌画,摆饰用品,无不精致庄雅。尹三娘子面有怯意,对花头陀道:“这里肯定贵得很。”花头陀陪笑道:“不防,不防。小的能有机会孝敬尹大侠跟夫人,还有苏……苏姑娘,真是上一辈子修来的福份,须是越贵越好。不瞒尹夫人,小的觉得这里还差了一些,不过这通州城内,别的也没什么好去处,若是在扬州,便不是这么没挑拣。”
这时已是夜深,酒楼中无有旁的客人,一名酒保道:“不好意思,今儿打烊了。”花头陀骂道:“打烊了也得开!”那酒保看他们穿得乱七八糟,偏偏口气不小,心里不岔,引他们在大堂中的一张桌前,擦了桌子,懒洋洋道:“几位客官请坐。不知要用些什么?”
花头陀摇头道:“撇开大爷不算,你知道这几位都是什么人物?我们须坐最好的雅间。”酒保笑道:“大爷你怎么就不算人物了?来的都是客,就算大爷在别处不算人物,进了咱八仙楼子,那也不能不算。只是雅间全被定下了,客人一会儿就要来啦。”花头陀就算再傻一些,也能听出酒保话中的戏弄意味,伸掌重重在桌子上一拍,直震得杯盘碗盏啷啷作响,喝道:“你忒多鸟话!你刚才不是说打烊了么?这会怎么又说有人定了?大爷说坐雅间,就坐雅间!”酒保冷笑道:“大爷是没听见呢,还是怎么的?雅间全被定下了。那定这雅间的大爷交待了,他请的客人不愿见到别人,刚才小的不想做你这位大爷的生意,便是这茬儿。”花头陀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扭住酒保衣领,大声道:“定下了怎么没来?”
他身高臂长,一提之下,酒保两腿离地,声音也随之高了起来,叫道:“这位大爷讲不讲理?”花头陀笑道:“教你一个乖,大爷不讲理,讲理就不是大爷!快把最好的菊花厅给大爷拾掇利索了!”顺手一推,酒保倒退几步,站立不住,跌倒在地。店中另有七八个酒保,一齐上来,纷纷道:“客官怎么了?”“你是来吃饭还是找毛病?”“在八仙楼子也敢这么撒野,是不是想蹲大狱了?”花头陀两眼一瞪,喝道:“你们这些鳖孙,想打人是不是?”那些酒保不过是挣二两银子糊口的角色,见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哪一个也不敢上前动手。听得靴声橐橐,出来一个掌柜样的人,问道:“怎么啦?”众酒保七嘴八舌抢着说了。那掌柜拉着脸道:“也真是你们不懂事!和气生财,客人是咱们衣食父母,怎么能跟客人嚷嚷?都给我滚一边避着去!”换了一副笑脸,对花头陀道:“这位客官,小的们不会说话,你老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他们一般见识。”花头陀睨着眼睛看先前那酒保,点头道:“这还象话。实话告你,大爷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偏你八仙楼子不盛人是不?老板,我说你要发财,也该找两个带眼色的使唤才是。”
那掌柜迭声称是,说道:“小的们不会说话,回头我狠狠骂他们一顿。话说回来了,小店的雅间也真是定出去了,客官们还是在大堂里将就将就,委屈委屈。”花头陀转头道:“尹大侠,您看这事……”尹天弃笑道:“哪里都一样,大堂也很好。只是委屈了苏姑娘。”苏佩莲气笑道:“尹大哥,你……我怎么说你!”花头陀但觉她这一气一笑真真妙不可言,对掌柜道:“什么人他妈的这么大谱,定了桌子这半夜不来!”请尹天弃等人在大堂坐了,让掌柜上十道最好的菜。掌柜自去张罗不提。
稍倾酒菜上齐,果然味味精美。那花头陀兀自迭声催促挑毛病,掌柜跑了四五趟加以安顿。尹氏夫妇与苏佩莲相视而笑。尹宝儿拉拉韩蛋蛋,低声道:“师姐,他好威风哪。”韩蛋蛋笑道:“什么人什么威风,这地方谁有钱谁威风。”她这话声音不小,花头陀自然听到,讪笑道:“到这地方来,也不是有钱就能威风,你须得有谱。他们这些开店的,什么人没见着过?你若是土财主,他就欺你,不单多要银子,手工厨艺,也不一定讲究了。自然,在下是常出入大场面的,他们也是能看出来,不敢欺的。”得意之余,不自禁又瞟了苏佩莲一眼。
韩蛋蛋瞧得来气,啪的将筷子一拍,指着另一张桌子道:“别以为你请我们吃饭就能在这里歪歪咧咧了,到一边坐着去!”花头陀没想到她会突然翻脸,一时难以下台,陪笑道:“韩小姐……”韩蛋蛋冷冷道:“你也该张开眼看看,我哪是什么小姐?不是我向师父求情,早就杀了你了,你请我们吃饭却也算不了什么,赶紧一边去,省得在这里瘌蛤蟆跳人脚背上——不咬人厌恶人!”尹宝儿哈哈大笑。尹三娘子看儿子笑得开心,忍不住也笑出来。花头陀讪讪道:“尹大侠——”尹天弃笑道:“我徒弟让你到一边去,你就到一边去。不然你就会了账滚你妈的蛋罢。”花头陀还待再说,却见尹天弃双目内寒光一射,顿时吓得花心敛去,点头道:“好好,我……我到那边儿去。”另要了两样小菜,在另一张桌子上闷闷吃喝,但仍是不时向这边瞧上一眼。苏佩莲本来觉得好玩,这会儿却不自禁有些烦恼,脑海中想起一个人来,暗道:“他明明也有这等心思,为什么总也不敢如此大胆?”
吃了一会,忽听楼梯响处,一人道:“老孙,菜准备好了么?”上来一位三十余岁的秀才,穿着考究,身材颀长,长相俊雅,手持一柄折扇,显得文质彬彬。尹天弃不禁暗赞了一声:“江南之地,果然有好人物!”那掌柜迎出,满脸堆笑,说道:“文老爷吩咐的事,岂能怠慢了?这菊花厅从早留到晚,专等着文老爷来哪。文老爷,今天请的什么客人,劳您老亲自来两回?派个下人说一声,小店不也一样不敢简待!”那文老爷微微一笑,似是不愿与掌柜多说,看了尹天弃等人一眼,脸有不悦之色。那掌柜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文老爷点头道:“我的客人一会就到,等他们走了,千万别再招呼别的客人了。”那掌柜连声称是。尹天弃暗道:“这姓文的相貌不俗,说话却这般无礼。”不禁脸蕴怒意。花头陀正看着他的脸色,当即在桌子上重重一拍,骂道:“他妈的,天下竟有这等霸道之人。今儿老子偏偏要吃到天亮,来呀,给那几位再送一壶酒去。”向尹天弃的桌子一指。尹天弃暗道:“花头陀这浑人也不是全无用处,由他生事打架,倒比我自己挑梁子好得多。”冷笑不语。那文老爷听花头陀挑畔,微微一笑,上前作揖道:“这位朋友,在下请了几位朋友,都是喜欢清净之人,在下早上已与这位孙掌柜打过招呼,不要招待旁的朋友了。几位用过饭之后,还请早些离开。”
却听花头陀道:“告诉你罢,我那几位客人也喜欢清净,要不我怎么不敢跟他们一桌子上吃饭?你叫你的客人别来啦,免得我的客人看着瘌蛤蟆跳到人脚上——不讨厌人咬人。”尹宝儿听他贩卖师姐的歇后语,却偏偏说错了,不禁笑道:“是不咬人讨厌人!”孙掌柜打拱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那文老爷唰的一声打开手中一柄折扇,扇了两扇,又唰的合上,微笑道:“这样罢,几位朋友的饭钱,由在下会了,在下也知此事不近人情,无奈之举,尚请海涵。”花头陀怒道:“你这是什么道理?你以为我掏不起饭钱怎么的?”伸手入怀,忽然间变了脸色,好半天拿出手来,却是空空的,自语道:“我的钱袋呢?”在身上一阵乱翻,越翻神色越尴尬,最后脸成了猪肝色,急道:“尹大侠,我真是带了钱的,我真是带了钱的!”
尹天弃武功高明,刚才看到那姓文的扇子一张一合之间右手在花头陀身上摸了一摸,但他速度太过迅速,究竟是如何从花头陀身上掏走钱袋的,可是没看清楚,暗道:“此人是什么来头?莫非是冲着我来的?”他仇家过多,行事向来谨慎又谨慎,点头道:“花头陀,可能你不小心把钱袋弄丢了,这位文老爷,我们萍水相逢,怎么好麻烦您破费呢?”
那姓文的秀才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钱财如粪土,无妨无妨。”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说道:“孙掌柜,他们的账由我来……”一语未毕,花头陀抢上前去,怒道:“这钱袋是我的!”伸手便抓。文秀才手臂一晃,道:“明明是我的,怎么会是你的?钱袋在你身上才是你的,在我身上便是我的。此谓‘尔币尔藏,吾币吾收’,岂有非尔之币而强尔之理乎?”花送陀正一肚子气没撒处,喝道:“什么之乎者也,今天我捉贼捉赃,走,跟我见官去!”伸手扭文秀才衣领。那文秀才呼道:“噫,大庭广众之下,竟敢公然行抢,教化何其难哉?”身形微闪,脚下一勾,手背在花头陀后背轻轻一推,花头陀站立不住,直向楼梯下跌去。
尹天弃冷笑道:“好一招‘小鬼当差’!”说话之间,人已抢在楼梯旁边,伸手抓住花头陀背心,一拖一转,在花头陀右肘一推,花头陀自然而然出拳打向文秀才咽下。文秀才手臂一格,尹天弃左掌又在花头陀左肘一扭,花头陀左拳摆击文秀才腰眼。文秀才侧身相避,尹天弃右膝顶花头陀右腿环跳穴,花头陀右腿疾出,嚓的一声,扫中文秀才左胯。文秀才叫道:“傀儡之戏,吾不惧尔!”折扇点花头陀人迎穴。花头陀看得清楚,却不知如何抵挡,大叫一声。尹天弃扯住他辫子,向后一拉,催他右腿踢出。文秀才叫道:“有趣之极,有趣之极。”见招拆招,全是小巧打法。花头陀全由尹天弃摆布,只觉得精妙招式源源不绝,忍不住大声呼喝。他力求呼喝之声与出招同步,但十几招下来,也没能够。蓦地里尹天弃双手一盘,将花头陀抛起四五尺,花头陀嘀溜溜转了个圈子,双臂双腿俱出。花头陀一生之中也从没有出过这么威风的招式,人在半空,已是兴奋难抑,大声道:“臭酸,受死!”文秀才大惊,向后跃出八尺。花头陀稀里糊涂点了上风,叫道:“你个穷酸贼皮,再来!”尹天弃从他身后闪出,笑道:“花头陀,你已经‘尔币尔藏’,还不尔帐尔付?”花头陀怔了一怔,这才见钱袋已回到自己手中。当下取了一张五十两银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笑道:“这贼骨头,偷得快,还得也快。”他虽是痴一些,却也知道若论自己的真本事,绝非文秀才对手,是以不敢再招惹。
那文秀才向尹天弃一揖到地,说道:“在下文无华,有眼不识泰山,在方家面前卖乖露丑,恕罪恕罪。不敢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尹天弃素来不喜结交,还了一礼,淡淡道:“在下江湖无名之辈,有幸一睹文先生绝技,幸甚幸甚。”
文无华面有憾色,说道:“在下行事无状,原知惹恼了方家高人。若是足下不弃,在下还有几个相好的朋友,请足下一同吃一杯酒如何?”
尹天弃笑道:“在下已经吃饱喝足,多谢文先生好意啦。”向尹三娘子等点一点头,便欲领众人离开。那文无华抢前两步,忽然咚的跪倒,说道:“前辈务请留步!”
尹天弃便再见多识广,也是惊讶之极,怔道:“文先生这是何意?快快请起!”
那文无华道:“老前辈若是不答应留下来一起吃一杯酒,小子便觉得是一生最大之憾事,怎么能起来?”他的称呼一次比一次尊贵,先是“阁下”,继而“足下”,接着“前辈”,这时已是“老前辈”了,可谓节节拔高,而自称也随之由“在下”急转为“小子”,诚可谓一泄千里也。
韩蛋蛋笑道:“你给我师父磕头,想拜我师父为师不成?”尹天弃微笑道:“玉楷,不可无礼。”他知这徒弟脾气不让师父,虽是严辞,却不敢厉色。哪知那文无华喜道:“不错,这位小姑娘……啊不不,你既是老前头高足,便是我的师姐了,也不知师父还有几个徒弟,我有几个师兄师姐?”
尹天弃听他说话乱七八糟,浑没了乍见时的文质彬彬、言谈得体,一时不知如何应对,说道:“文先生快快请起,这一来不是拆煞在下了么?”
那文无华正色道:“小子诚心想拜老前辈为师,能给师父磕几个头,心里可是高兴得很。”当真磕起头来。韩蛋蛋大笑道:“师父,快收下他罢。他又有钱又体面,比我和宝儿师弟都好得多啦。”她故意将“宝儿师弟”四个字加重语气,那文无华果然抬头看谁是宝儿。韩蛋蛋对宝儿笑道:“二师弟,你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