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鼎-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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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接受韩林的邀请和他一起住,一定很快就会被吃干抹尽……
韩林却已经顾不上和他抬杠,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手里那一盘色泽红亮的鱼香肉丝,目不转晴。
好气又好笑地拔出一小部分在一个小碗里,李贵嗔道:「要是弄潮知道了每次她都是享用剩菜,不知道会哭成什么样子。」
韩林迫不及待地夹起切得细而均匀的肉丝放进嘴里,那肉丝融合了咸、酸、甜、辣并且葱姜蒜味突出,鲜香可口,最重要的是,酸甜的比例掌握得恰到好处。
一边享受着美食,韩林一边憾恨不已,为什么每天他要处理的生意那么多?赶到归真堂都已经是夜里,落得只能降格到和程弄潮争宵夜的地步。
阿贵啊,就是做菜最认真,为了程弄潮的一句话,就专门去买来贵州的正宗粢粑辣椒,外面有哪家站的大厨会像他这样啊?
可是,正因为他是这种人,才让自己爱得无以复加啊。
突然,一阵咚咚咚的跑步声打断了韩林的遐想。
转头一看,程弄潮披头万地冲进了厨房,嘴里阿贵阿贵的叫个不停。
『阴魂不散的女人……』韩林腹诽一句。
「弄潮,我正准备把你的宵夜给你送去呢,怎么你就来了?」李贵笑着问。
「阿贵,快去看电视,明珠台的回放新闻。」程弄潮急急忙忙地把他拉进员工休息室,打开电视。
韩林也好奇地跟着走进去。
只见电视里正在播出一则新闻,世界烹饪大赛的冠军,日本料理天王大冢琢磨接受各家媒体访问。
电视里的大冢看起来还是一副很深沉的样子,他的英文很流利,所以也就没了说中文时的那种可笑的感觉。
李贵听到一名记者叽哩咕噜地问了他什么,大冢大叽哩呱啦地回答了什么,听不懂的他只好问韩林:「他们在说什么?」
韩林的神色是一派凝重:「他说……这次的冠军分量不足,因为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由于特殊的原因未能参赛。我想,他指的大概就是你吧。」
李贵淡然一笑:「一山还有一山高,大冢先生太抬举我了。」
又听到大冢哇啦哇啦说了一通。
韩林翻译道:「他说,没能和这位对手正式的比赛一番是人生的一大憾事,以后有机会,他会私人去那个对手挑战的。看来他还不死心呢。」
李贵摇摇头:「赢又如何,输又如何呢?烹饪的根本,不是为了让品尝的人得到满足吗?既然他们大和民族已经把饮食发展成了一种文化,就更应该明白内容比胜负更重要的道理啊。执着于胜负,本就已经逊了一筹。」
「阿贵,你说得太好了!不愧是我最喜欢的人。」
李贵被他称扬得双颊一红,不知道应怎样回答,只好静静地看着韩林,笑。
接收到他的眼光,韩林也含情脉脉地和他对视。
受不了他们俩的旁若无人,程弄潮叫起来:「拜托,你们看看时间地点好不好,又不是演琼瑶剧。」她还没有完全告别失恋的痛啊,这两个人就又来刺激她。
害羞于自己的忘情,李贵红着脸别开眼,转移话题:「弄潮,我们去吃宵夜吧,尝尝我做的酸辣汤合不合口味。」
程弄潮这才想起,她来这里,本就是为了吃宵夜的啊,怎么会因为在路上看到讲比赛的新闻就什么都忘了吃,赶紧屁颠屁颠地跑出去。
韩林忿忿地在她后嘀咕:「怎么可能不合口味?最后剩的那点儿宣威火腿和一级鱿鱼,我想用六做一道蒜香鱿鱼丝都不行,就因为要留着给你做酸辣汤……」
他的牢骚还没发完,程弄潮就已经看到桌长那个他忘了收拾的小碗,端起来闻一闻,又是一阵怒骂:「姓韩的!你竟然偷吃我的鱼香肉丝!」
*****
大冢琢磨和富永菖来到归真堂的门前,只见装修得古色古香的食肆门上挂着一副刻在花梨木上的对联:易牙调鼎手,孟尝饱客心。横批是:全玉满堂。
富永菖撇撇嘴:「好大的口气。」
他却不知道,这当然不会是李贵的风格,而是韩林坚持要用的,上联赞的是李贵,下联,当然就是韩林的自我陶醉了。
大冢琢磨走进去,不理会迎宾小姐的招呼,径直走到了厨房里。
正在翻动三杯鸡的李贵抬起头,便看到大冢雄纠纠地站在自己身旁。
盖上盖子,李贵对他一笑:「大冢先生,好久不见。啊,我还要对你说声恭喜才是。」
「贵桑,我到这里来,是请你和我进行一次比赛。」大冢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
李贵失踪那时,他本想和韩林一起努力运用意念力,可是顶不住家族里长辈的压力,只得去参加比赛,可恨功劳又让韩林一人独占了。
李贵不由皱眉:「大冢先生,你已经被公认为世界第一,李贵一介微不足道的厨师,哪有什资格和你比赛。」
还当他在记者会上说的话是笑谈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李贵不由半是困惑半是好笑地想,又不是武侠小说里的西门某人和叶某人,有什么好比试的。
大冢听他这样说,并不再发言,但是罔顾满己穿著 Jil Sander 的浅色羊绒西裤,啪一下跪在了绝对算不上干净的地上。
吓得李贵赶紧伸手去拉他:「大冢先生,你这是干什么?」该死,这人好重,他拉不起来!
富永菖也在一旁叫起来:「表哥,你你你……你怎么能对他行这样的大礼!」
「我们大和男儿,都是以这种模式请求对手答应比试的。」大冢两只手臂前伸伏在地上,把头埋在手臂里回答。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这种时候,他除了答应还能怎样?
大冢抬起头:「贵桑,如果你比赛放水,就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快起来吧,我绝对不敢放水的。」真是服了他们小日本,凡事认真得不得了。
「贵桑,关于这次的比试,我还要和你下注赌。」大冢依然不起身。
「你说吧,赌什么?」李贵头都大了几倍,一旁有很多人在围观啊,拜托你快起来吧!
「如果我输了,我将献上我们大冢家世代相传的松风亭连锁企业一半的股分;如果贵桑你输了,就和我一起回日本,和我一起经营松风亭!」
这根本就是变相的求婚嘛!
骑虎难下的李贵一切牙,终于说道:「好,我答应你!」
而这时,站在一旁没人注意的富永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动,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
拜大冢琢磨下战帖之赐,才开业半个月的归真堂又宣布歇业了。
这一天,程弄潮的家中。
砂锅里焖着切成小方块的牛腩,因为原汤里放了黄酒、桂皮、陈皮、花椒、八角、小茴香、山荼……所以满溢的香味飘荡在整栋别墅中。
一阵蒸汽腾散开后,便见到肥瘦相间酱红色的牛腩浸在浓浓稠稠缓缓冒着小泡的汤汁里,旁边还点缀着味甘肉浓的冬笋片……
不行了,他一定要先尝为快!
韩林开始在厨房里四处搜寻筷子,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把筷子全都藏了起来。果然……」程弄潮恶魔一样的声音在厨房门口响起来。
她扬一扬左手的一大把筷子,和右手的一大把勺子,得意地炫耀。
韩林冷笑一声,站起来,双手环胸道:「你敢说你就不想吃?」
一下子点中程弄潮的死|穴。
那锅里的冬笋炖牛腩,真的好香好香……
情不自禁地咽一口唾液。
隐隐看偷她滑动的喉头,韩林知道自己的同谋策略奏效了,立刻又趁热打铁:「我们都只吃一点点,阿贵不会吃道的。」
程弄潮还在犹豫:「不晓得够不够火候……」
「放心吧,我看着时间呢,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早就入味了。」
经过两人的合谋,半小时以后,一大砂锅的炖牛腩只剩下一半。
就当他们两人在楼下狼吞虎咽的时候,李贵正独自坐在二楼的书房里冥思苦想。
答应了大冢不能放水,他也开始认真地想起比赛的菜式来。
他思考的模式和一般人很不一样,不是一动不动的打坐,也不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而是在书桌上摊开一大张宣纸,练字。
当韩林和时潮大啖过一番牛腩回到二楼时,李贵的《胡茄十八拍》还没临好。
不敢去打扰他,韩林从门缝里偷看了一下,又悄悄地走开。
坐在起居室里,程弄潮喃喃自语:「气氛好凝重哦,简直就像宫武藏和佐佐小次郎的决战一样。」
韩林听到她的低语,说道:「阿贵一定会赢的。」既是给她打气,又是给自己增添信心。
程弄潮可不领他的情:「我就怕有你这只苍蝇,成天在阿贵眼前飞来飞去的,影响他的发挥。」这里明明是她的地盘她的家,为什么韩林也堂而皇之地住了进来?
韩林也不是软柿子,立刻回敬一句:「半斤八两。」如果不是阿贵坚持不肯搬去和他同住,他才不会在这里和这个难缠的女人大眼瞪小眼呢。
唉,还以为既然阿贵和他是两情相悦,从此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摸摸他的小手,亲亲他的小嘴,然后……谁知道这个三八时时刻刻在一旁虎视眈眈,让他连偷香的机会都没有!
「喂,这里是我家耶!让你进来就很好了,还敢骂我?」
「你以为我愿意来吗?要不是为了给阿贵压阵……」
正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李贵从书房走出来了。
两人赶紧闭嘴,但还是被李贵听到一部分。
有些好笑地看着不知为什么一碰头就会变得分外孩子气的两人,阿贵只觉得他们感情还真是好,压根儿想不到争风吃醋那样高的层面去。
韩林殷勤地上前,做出准备给他捶背的姿势,问道:「阿贵,你想好做什么菜了?」
李贵摇摇头:「我还是想不通,日本料理和中国菜比赛……就好象比较一斤米和一尺布孰大孰小一样,怎么比啊?」
「那你出来干什么?」韩林比楚贵本人还紧张,输了比赛……就要和大冢去日本,就要拋弃他……难道阿贵想和大冢在一起?不要啊!
对于这只惊弓之鸟的杯弓蛇影,李贵只有无奈的摇头叹息加苦笑:「我出来,是要去把冬笋炖牛腩的火关掉。」
说完走下楼去。
不一会儿,楼上的两尾馋虫就听到了李贵那算不上怒吼的怒吼:「这次又是你们谁把今天晚餐的主菜偷吃了?」
*****
和大冢的比赛前二天,韩林去了机场盘点锅碗盘碟,晕机晕得看到飞机就害怕的李贵自然没胆与他同去,可是待在家里,他又感到百无聊赖,这几天下来,他甚至已经临完了庾信的《哀江南赋》,只觉腰酸眼胀,于是他决定一个人到外面去逛一逛。
他想,粤菜博大精深,说不定还可以从那些林立的食肆里找到灵感。
说来真是惭愧,身为一名超级路痴的他如果没有专车接送,走在街上铁定会迷路,于是李贵向弄潮咨询了一下广州著名的美食街在哪里,乘车来到了泮塘附近。
只见一条小巷的拐角处,有一家装修得很简陋的餐厅,名叫「天下第一酷」,李贵来到现代这么久,大致也知道「酷」是什么意思,只见这家店里座无虚席,他便走了进去。
立即有伙计殷勤地跑来招呼。李贵看一看菜单,醉中刘伶、掌上飞燕、龙髯凤指……都是些好风雅的名字。
只好询问伙计:「这醉中刘伶是什么?」
「醉虾。」
李贵恍然大悟:「那这掌上飞燕,是不是什么动物的脚掌做的?」
「先生你好聪明,是烧鸭掌。」
「那……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各给我来一份。」
不多久菜上了桌,李贵首先夹起「掌中飞燕」放在嘴里。
味道不错,但也就是不错而已。
再尝一尝别的菜,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看看这店里络绎不绝的人潮……
虽然知道很失礼,李贵还是忍不住叫来伙计,问道:「你们店里的生意,一向这么好吗?」
伙计也是个明白人,或者说,他已经被问过很多次,早有了经验,当下笑笑:「先生你是想问,我们的菜并不是特别好吃,为什么还有这么多客人对不对?」
李贵点点头。
只听伙计回答:「我们的醉虾,是把活虾放在酒里,等到虾醉死以后再烹煮,是不是很有创意?」
「活虾?醉死?」李贵不由脸色发白。
「还有这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