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辑思维-第4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幸桓龊么Γ乇鹦湃喂苤佟灰页员ズ群茫O碌奈叶疾还埽腋闱⒏闳ǎ憷床俪终飧龉摇�
越读管仲的事迹,我越怀疑他是现代人穿越回去的,因为他那一整套经济管理方法,不在哈佛大学、芝加哥大学经济学系读个几年的博士,是根本不可能有那样高的水准的。按吴老师的总结,基本上就是八个字:“放活微观,管制宏观。”听着有点儿熟悉吧!我接下来讨论的内容,你可以对照中国的经济琢磨一下,有多少神似和形似的地方。
“放活微观”很好理解,就是让老百姓到处去做生意,到处发财。管仲上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鼓励全天下的商旅到齐国来做生意。投资环境极好,你只要拉一车货来,吃住我全包了,免费;如果你拉三车货来,你的马的草料我供了;如果你拉五车货来,那就是贵宾,我给你派小厮、丫鬟供你驱使。
此外,管仲特别重视用价格杠杆来调节市场。比方说,他跟国君讲,如果国库里已经征了很多布了,就不能再对布征税了,而要对布的原料——麻进行征税。一旦对麻征税,麻的价格就会上涨。原材料一涨,制成品的价格也就会涨,麻的价格上涨5倍,没准儿布的价格就能涨上10倍,这个时候把国库里那批布在全国市场一甩卖,就能大挣一笔了。你看,这多么聪明,这不就是市场经济的价格杠杆吗?
管仲的事迹非常之多,总而言之,所有事迹都会告诉我们,管仲是一个自由派的市场经济大师。可是你以为管仲只有这一面吗?no,放活微观之后还有四个字,“管制宏观”。
怎么管制?还是收税。有一天齐桓公跟管仲说,不收税哪有好日子过?咱们得收人头税、物业税、遗产税,百姓家里养头猪、养只羊,咱都要征个税,好不好?
管仲说不能这么征,他讲了一句特别重要的话,“取之于无形,使人不怒”。就是征税不能让老百姓有感觉,征得人嗷嗷叫有什么用呢?西方人也说,征税就是“拔最多的鹅毛,听最少的鹅叫”,这就是征税的技巧。那怎么征呢?
管仲提出了一套办法,叫“官山海而已矣”。什么叫“官山海”?就是把山和海都变成官家所有,说白了就是盐铁专卖。在农耕社会里,盐和铁是农家不能生产的东西,一定要通过市场经济去购买,只要把这两样东西看住,国家的赋税就不可能少。
管仲算了一笔账,比如说齐国有1000万人,但是真正能征人头税的,不过就100万人。每个月每人征30钱,不才3000万钱吗?可是,只要在盐价上稍微动点手脚,一个月就可以征到6000万钱,老百姓还没感觉,何必去征那30钱呢?还搞得老百姓鸡飞狗跳,各种贪官污吏还要中饱私囊。
铁也很重要,老百姓的农具、妇女做针线活儿用的针都离不开铁。管仲说,一根针我征它一钱,30根针就是30钱,何必再去征那个人头税?在针上做文章就可以了。更何况,齐国靠着大海,煮海为盐,只要是买我们齐国盐的,都等于给我们齐国交了税。
在管仲留下的很多事迹当中,你会觉得他是一个自由派、开放派。可是管仲也有残酷、严厉、绝不妥协退让的一面,那就是“官山海”。管仲发布的政令中有一条,任何地方只要发现铁矿矿苗,这个地方就立即圈起来,归官家所有。老百姓想要开采,那就严刑峻法伺候,左脚先踏进去就砍左脚,右脚先踏进去就砍右脚。这是他的底线。
在管仲的整套治理结构当中,有和当前经济很吻合的地方,比如放活微观、管制宏观、抓大放小。拿几千年的事和今天比有什么现实意义吗?没有。
我之所以花这么大的篇幅去讲管仲的这套做法,是因为他发明了一个税收制度上的先例,这个发明太天才了!
要知道,税收制度分两类,一类是西方现代社会的税收制度,税收是老百姓和政府之间的契约,老百姓交了税就要享有特定的公民权利。所以,在西方现代国家,税收一定要放在明面上。比如在美国买东西,商品的价格是商品的价格,交的税钱是要单算单付的。
可是管仲的做法就不同了,他的九字心法“取之于无形,使人不怒”,就是要偷偷地收,让老百姓没感觉。怎么才能实现这个目的呢?国营企业、盐铁专营就属于这一套。结果是什么?就是政府直接冲到市场当中,扮演一个与民争利的角色。
什么是国营企业?就是看上去像企业的政府。什么是政府?就是看上去像政府的企业。那么民间资本,所谓自由市场力量的博弈环境就变得特别凶险,这是中国几千年经济架构的一个基本形态。
但是管仲这套做法,并没有一直沿用下去。在管仲和齐桓公死了之后,这套做法基本上就被搁置了,为什么?因为春秋战国时期的博弈形势变得特别残酷,杀人盈城,杀人盈野,国与国之间的暴力冲撞变得特别厉害。这时候管用的就不是管仲这一套和风细雨的做法了,而变成了商鞅那一套,更没有人伦底线、更反人类的法家做法,把整个国家和人民变成一架暴力机器,打造出了一个虎狼之秦。所以,管仲这套做法实际上中断了几百年。但是就像喜羊羊与灰太狼里面灰太狼那句台词,“我会回来的”。对,管仲这套做法会回来的。
打个比方,为什么毒瘾几乎是戒不掉的?不是生理问题,不是对于海洛因的生理依赖,以现在的戒毒技术,两周时间就能让人摆脱生理上的毒瘾。真正难戒的是什么?心理上的毒瘾。这个人只要吸过毒,他就知道吸毒的感觉很爽,吸完之后要什么有什么。所以即使他在生理上摆脱了毒瘾,此后再看见那东西还是想来上一口,所以终身无法脱瘾。
管仲这套做法给当时齐国带来的那种繁荣,就是毒品,历朝历代都不会忘。一个长期稳定的中央集权国家建立以后,也就是西汉之后,管仲这套做法就复活了。
管仲式经济政策的复活
西汉初年真是穷,按照礼制,“天子六骏”,可是此时皇帝出门乘坐的马车,六匹马的颜色都配不齐,普通官员出门只能坐牛车。因为长期战乱,打得十室九空,国民经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怎么办呢?当年我们是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西汉就是一个字——放。就是轻徭薄赋,原来不是十税一嘛,现在三十税一,而且曾经连续12年不征田赋。
史记里面有记载,当时“开关梁”,路上不设关卡征税了;“弛山泽之禁”,不再有所谓的“官山海”,没有盐铁专营了,老百姓随便采盐、贩铁。于是,汉兴七十余年,非水旱灾荒,老百姓是家给人足,京师太仓里面的粮食陈陈相因,致露积于外,腐败而不可食,府库里面串钱的绳子都烂掉了。国家富成这个样子。
我们在上中学的时候,历史老师告诉我们,“文景之治”好啊,那是一代善治,没错。可是历史老师没告诉我们“文景之治”也有害处,那就是“七国之乱”。
民间拥有了大量的财富以后,中央反而会变得比较弱,这就叫弱干强枝,这种局面一出现,地方挑战中央的苗头就会出现。“七国之乱”就是来自吴王刘濞的挑战。吴王刘濞掌控着东南沿海一带,既能自己铸钱,因为他有矿;又靠着海,还能煮盐,所以他非常富有,就有了向中央发起挑战的能力。
第47章 看不懂的中国经济(4)()
虽然“七国之乱”很快被剿平了,但是这个问题算是摆在桌面上了。继续这么放,对中央的集权、全国的统一是不利的。所以汉武帝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颁布“推恩令”。就是诸侯生了儿子,要把土地均分给儿子们,领地越分越小,最后不就没有实力挑战中央了吗?这是当时政治天字第一号的问题:如何解除地方割据。
你不要以为汉武帝是多虑,往后再推几百年,唐玄宗的开元时代那么富有,天下的经济活力那么好,“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可是随着中央在全国财政重心位置的下降,弱干强枝的局面再度出现了。“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一次“安史之乱”就把整个大唐帝国击垮了。所以汉武帝当时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汉武帝应该怎么办呢?这个时候,就是一个字——收,把权力和财富全部收到中央来。这个时候他任用了一个人——桑弘羊,让他主管天下财政。汉武帝虽是一代英主,也有点刻薄寡恩,他之前10年用过六任大农令,两个被他宰了,四个被他废了,唯独这个桑弘羊执政40年,得君专宠,哥儿俩关系特别好。
桑弘羊用的是什么办法呢?第一招,金融管制。从此铸钱这件事,私人、地方政府就别沾手了,统统让中央来。那个时候铸的五铢钱一直用了六七百年,唐代之后才被废掉。第二招,平准和均输。“均输”就是凡郡国应向朝廷贡纳的物品,均按照当地市价,折合成当地的土特产品上交给均输官,由均输官运往其他地区高价出售;而“平准”就是价格管制,由国家控制全国的物资和买卖,以平衡物价,也就是中国30多年前使用的百货商店、供销社那套体系。
第三招,盐铁专营政策,正是复活了管仲那套方法。当然,汉武帝与时俱进,又加了一条——酒也得专营,这就是第四招。专营制度在中国历史上是逐步发展起来的,管仲的时候盐铁专营,汉武帝的时候加了个酒,到唐代又加了个茶,到宋代,醋、矾、香料、象牙这些外贸用品全部专营。就像我们前面讲的,毒品尝上一口就知道好,那个瘾是戒不了的,所以层层加码。
汉武帝时,盐、铁、酒称之为三榷,“榷”就是木字旁加上“鹤”字的左半边,象征一种外形似鹤颈的城门吊桥。老百姓、商旅经过这儿都要收税,所以“榷”实际上就是一种管制手段。
这套办法实行之后,中央就富了,卫青、霍去病就有钱去打匈奴了。但是老百姓却活不下去了,只好造反,做了盗贼。汉武帝临死的时候很伤心,下了一道轮台罪己诏,承认自己的错误。
收放之间,无限循环
从汉初一直到汉武帝,中国历史其实走过了一个大循环,我们来看一下其中的规律:穷怎么办?就搞活经济,就放。放了之后,民间拥有了财富,地方就酝酿着挑战中央,一统的趋势就面临瓦解,怎么办?收。一收之后,国民经济的活力整个就降低了,国富但是民贫,国进但是民退,结果就是天下再度陷入不安定之中。那怎么办?再放。
改革开放之后,中国有个经济学家说,这几十年的宏观经济就是一收就死,一死就放,一放就乱,乱了再收,收了再死,死了再放。
其实放眼这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也是这样一种格局。从西汉初年到汉武帝去世的这段历史,给我们完整地演绎了一遍。
所以,中国政权只要维持大一统,维持统一的中央集权政府这个前提不变,那么历史的河流永远只能在河床当中左冲右突,跑不出这个河床。这个河床的左岸是什么?发展是硬道理。右岸是什么?稳定压倒一切。
吴晓波老师这本书里,用小平同志这两句话把这河床的两岸都标定出来了,就在这当中走,因为这个矛盾是中央集权政府的一个内在的、结构性的、逻辑性的矛盾。
西汉初年这个故事在后代的历史上一遍又一遍地重演。唐代也是,开始先放,然后地方挑战中央,出现了“安史之乱”;到刘晏改革的时候,又收。宋代也是这样,刚开始放,民间很有活力;到王安石变法的时候,就开始收,收到最后,整个北宋崩溃了。
到了明清的时候,皇帝一看,王安石变法把我们搞得伤了心,看来在现有的体制内搞全面配套体制改革是行不通的。所以明清两代,对外就变成了铁桶江山,把国家封闭了起来。对内呢?把老百姓打成一盘散沙。这方面做得最绝的就是朱元璋,他发明了一套“路引”制度,只要有人出门,就得让地方官提供一封介绍信,如果没有这封介绍信,出门的人连饭都吃不上,因为当地饭馆不敢卖饭给他。朱元璋用这套办法,把所有老百姓像植物一样栽种在他们的土地上。
“桑弘羊之问”的现实意义
其实民国时期也有这么一轮。民国总共38年,比隋朝多一年,它也分两段。1927年之前,也就是国民党上台之前的政策就是放,中央政府颜面尽失、权威尽失,收税也收不上来,连国债都发行不出去。但民间经济非常发达,当时的中央银行完全私有,99。9%的股份都是民间股本,与汉初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