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与剑-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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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迷惘的,方樱道:
“可是,这么些年来——”
紫千豪低沉的道:
“是的,这么些年来,我都避免不了杀戮,我憎恨这种血腥的生活方式,但我又无法很快的加以改善……”
倒过脸,紫千豪又道:
“知道为什么吗?”
迟疑着,方樱道:
“为什么呢?”
用手搓搓面颊,紫千豪徐缓的道;
“生活的范畴所限,而且,传统、方法、路线也全是如此,则不能续命,另外,再加上我一肩承荷的担子,这担子很重,有许多人的一切俱蕴其中,要大家活下去,便免不了沿用我们圈子里活下去必须的法子,而这法子,你也该知道,即脱不开血腥及杀戮了……”
方樱颖悟的点头,她关切的道:
“我……我明白你的苦楚,紫帮主。”
紫千豪轻轻的道:
“这就是了。”
沉默了片刻,方樱又道:
“现在,我觉得,西陲的江湖主权,实在应该由你接掌,紫帮主,我是说的真心话……”
有些意外,紫千豪道:
“什么原因?”
方樱羞怯的道:
“因为……我发觉你是一个重仁尚义,明是非,识大体的武林豪杰,不是那些盗匪强人,乌合之众一流可以比拟的,西陲大盟由你来主理。在江湖上混饭吃的人们全有福了……”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我并不稀罕这些虚名和权力,我不想拘束别人,正如同我也不愿受人拘束一样,而且,方姑娘,有许多人的想法与你也大不相同呢……”
低下头,方樱道:
“那些人全是些强取豪夺,沽名钓誉之徒,他们根本不识进退,不明曲直,不尚公义,他们追求的只是霸权,只是财富,只是虚名,他们要把别人踩在脚下,任意指使,任意宰割才觉得称心,他们对你是嫉妒,是仇视,因为他们不如你,有你在,那些人将永远无法横行霸道,永远无法为非作歹……紫帮主,你是他们的阻碍,但也幸亏还有你在阻碍他们,要不,西睡千里,只怕早就哀鸿遍野,乱成一团了,想想,你也真苦……”
紫千豪道:
“其实,我也不算是什么好人……”
摇摇头,方樱反对道:
“不,我已开始了解你,紫帮主,你是在‘舍身为人’……”
一笑中,紫千豪道:
“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嗯?”
方樱再度笑了,道:
“但你的做法真是这样的……”
望着四野逐渐暗淡下来的光线,空气中也流着寒瑟意味了,紫千豪换了个话题:
“在东隆镇,方姑娘,你去找‘大脚妈子’借的那件‘金线衣’,可曾借到了没有?”
坦率的,方樱道:
“借着了,赵大妈很慷慨。”
笑了笑,紫千豪道:
“这老婆也是个怪物,她和莫玉还是手帕交呢,多年不知她的讯息,不料她却住在东隆镇……”
方樱低声道:
“她这些年患了风湿症,行动之间很不方便,所以没有出去和义母见面,否则,你又会和她发生冲突了。”
爽脆的,紫千豪道;
“她不是我的对手!”
迟疑了一下,方樱道:
“赵大妈……人很不错……”
紫千豪道:
“是的,比莫玉要好多了……我看。方姑娘,你直到如今称呼莫玉还口口声声叫‘义母’,这却大可不必了……”
黯然叹息,方樱幽幽的道:
“我难以改口……”
平静的,紫千豪道:
“她收养你,并不是出于善心,因为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慈善的人,这么多年来,你受她驱使、咒骂、凌虐,又何曾以一个‘义母’的身份来对待过你?因此,尽管她曾予你衣食,她也可以用这悠长年岁积曾下来的痛苦去抵消了,当然,她曾养育你总是有思的,但你不能苟同于一个邪恶的思想,附随于一个阴毒的魅影,倾向一个贪婪自私、有名无实的女枭,莫玉正是这一切的组合,她的狠辣狡诈,绝情无义,我想,我们都该领教过了。”
方樱伤感的道:
“紫帮主,我……我真心乱极了……”
摇摇头,紫千豪道:
“这是一桩十分明确的事,用不着烦乱,忠臣事主,择良主,君不善,则于民反,何况你那挂名的义母,又是这般阴毒暴戾,无行无德?我不劝你反她,至少,你不能改善她,也不可随她为恶,否则,连你自己也要无法自拔了!”
方樱悲切的道:
“我明白,紫帮主,我明白……”
紫千豪温和的道:
“你很纯洁,又很善良,方姑娘,我是为你好……”
用丝绢拭去眼角的泪痕,方樱强颜欢笑道:
“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
紫千豪诚挚的道:
“那么,你该不要难受?”
方樱悄细的道:
“我不难受,只是心情有些激动,真的,我做梦也想不到一个心目中十分(炫)畏(书)惧(网)的敌人,到头来竟会如此谅解我,帮我……”
眉梢子一扬,紫千豪道:
“敌友之分,方姑娘。也并非仅在表面,你说是么?”
方樱低缓的道:
“是的,并非全在表面……”
说到这里,她似乎犹豫了一下,过了片刻,她像决定了一件什么事,轻细却有力的,她道:
“紫帮主,我想……我想……”
紫千豪笑道:
“想什么?但说无妨。”
方樱一咬牙,道:
“我想,把那件‘金线衣’送给你、好不?”
征了征,紫千豪奇道:
“送给我?”
急急点头,方樱道:
“是的.送给你,希望你能收下……”
紫千豪纳罕的道:
“为什么要送给我呢?”
毫无考虑,方樱道:
“因为我觉得西睡千里不能缺少你为屏障,不能失去你的助力,换句话说,你的一切努力全为了西睡的振兴与发展,纵然这振兴与发展是邪路的,是血腥的,但却可防止更多罪恶的产生,这件‘金线衣’送给你,可以说是适得其人,紫帮主,你大概不知道这件‘金线衣’……”
紫千豪道:
“我知道这件‘金线衣’乃是用一种奇异的‘软条白金’制成的,穿在身上又轻又凉,可防利刃袭击,更能避卸重力震荡,是一件十分有效的防身宝物,光是制造这件衣衫,即已耗费了十二名巧匠三年功夫,是么?”
惊异的,方樱道:
“你全知道?”
紫千豪道:
“不错。”
方樱悲切的道:
“我本来是无权接受的,但如今我不愿把这件防身宝衫白白交给她,让她有所依持,再去为恶。所以,我赠送给你,还希望你能收下,将来,也更能为你的抱负有一番做为……”
紫千豪知道,方樱口中所谓的“她”,乃是指莫玉而言,现在,方樱似乎已经看穿了,看透了,不用再以莫玉为首脑,至少,可以证明了方樱已经明白双方演变至今的这种对立,孰是孰非……
沉吟了一下,紫千豪道:
“也罢,我便多谢方姑娘了。”
欣喜的,方樱道:
“你要了?”
紫千豪微笑道:
“我收下这件‘金线衣’,会使你如此高兴么?”
羞涩的一笑,方樱低细的道;
“是的,会使我非常高兴……”
“什么原因?”
声音很弱,但却坦诚的,方樱道:
“其一,这件东西是防身之物,有了它,可使一个懂得武功的人如虎添翼,换句话说,假如这个武士惯于行侠仗义,他将更能为天下苍生谋福,但如果被一个恶徒得到,就会变本加厉,越发为非作歹,不可收拾了,其二,在这混沌天下里,有一副假面具的人太多,好不容易找寻到一位真正的豪杰,不马上以此农相赠,又去交给谁呢?设若被歹人盗去,那就更得不偿失了,其三……其三,其三就是……”
本来一直是说得很流畅的,方樱在这时却突然迟疑起来,不但是迟疑,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娇羞与窘迫味道,就宛如,一个女娃子在告诉她多年的心上人第一句“我爱你”之前一样……
愣了愣,紫千豪道:
“其三是什么?有些难言之隐么?”
急急摇头,方樱道:
“不,不是……”
紫千豪迷惑的道:
“那么,清说下去。”
垂下头项,方樱似是鼓着极大的勇气道;
“其三,其三就是还要这人真的值得我尊敬,值得我钦仰……”
紫千豪奇异的一笑,道:
“如此说来,方姑娘,你竟是恁般看得起我?”
仍然低着头,方樱声如蚊呐:
“是的——”
单手横胸,紫千豪道:
“再次多谢了。”
方樱由红着脸,轻细的道:
“我只是借花献佛,借以表示我的心意于万一,紫帮主,你一谢再讲,不嫌俗了吗?”
开朗的将双唇舒展,紫千豪道:
“说得是,但我特别提醒姑娘你,我这个人很高雅,不是经常都这般俗的……”
方楼又忍不住嫣然微笑了,她还没有开口讲什么,后面,左丹与金奴雄两人一骑已赶了上来,坐在鞍前的左丹清了清嗓子,低呼道:
“大哥,天都暗了,我们打尖还是赶夜路?”
紫千豪道:
“找地方歇着。”
左丹忙道:
“那我们先到前路去探寻一番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
“好的,用不着急切,天才刚黑,时间还多着。”
左丹答应一声,荒马在前奔了下去,马儿是相当强健的,若是光驮着一个左丹自然绰有余裕,但如今又加一个大狗熊似的金奴雄。发劲升起步来,却未免就有因担沉重啦。
望着他们隐失于灰黯中舶背影,方樱低低的道:
“紫帮主,你的属下们对你都很忠……”
紫千豪深沉的道:
“方姑娘,一个帮会或一个组合、最重要的是团结,团结的主因,便在于‘忠’字了!”
带着几分天真,方樱偏着头道:
“你们孤竹帮,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个个全是如此?”
紫千豪傲然道:
“绝大多数这样……”
似乎考虑了一下,方樱又道:
“这些日子来,紫帮主,孤竹帮连遭战乱,屡赴干戈,只怕……只怕损伤了不少人吧?”
神色黯了黯,紫千豪道:
“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有些温妮的笑了笑,方樱道:
“我只是想起来问问,因为,孤竹帮的人们大多剽悍,而你们又经过了这许多一场接着一场的争斗,在损伤方面,一定也十分严重……”
顿了顿,她又微窘的道;
“紫帮主,假如我问错了话,你可以不回答我,而且,也请你不要生气,我没有一点别的意思……”
叹息一声,紫千豪道:
“告诉你也没有关系,这些日子来,连经玉马堡、银坝子、黑流队之战,孤竹帮的两千三百多名弟兄.伤亡的已在千人以上……几乎占了全部人手的一多半……”
吃了一惊,方樱道:
“真的?”
紫千豪目光凝注着那仅存的一抹微弱苍灰,语调凄凉:
“在江湖上闯,这就是下场,用血和命来挨日子,以胆与义来讨生活,一点也没有花巧,一点也找不着便宜……”
跟着也黯然,方樱难过的道:
“银坝子更惨,上下一千多人,非死即伤,非擒即逃,连一个人也未曾留下,甚至辛苦建立起来的基业也全叫你们给烧了,片瓦不留……”
沉重的,紫千豪道:
“这就是一个‘欲’字在作祟,名欲、利欲、贪欲、嗔欲……而不论为了任何一桩挑起战火,那下场就必定是悲惨的,可怖的,血淋淋的,千古以来,在此等情形之下,结果全是一样,但人们却仍然不知避免,一再的轮回.一再的扮演,这其中,包括我自己在内……”
方樱沉默了,紫千豪也感触的不再开口,于是,他们缓缓的策马前行,在转过一个小弯路之后,已看见路那头有一匹马地狂奔而来。
奔来的马匹是左丹的,左丹独个地坐在马上,隔着老单,他已扯开嗓门招呼着道:
“大哥,前面一片林子边有家石屋,是个守林子老头住的,我们已说好暂租他一夜了……”
等左丹圈过了马头和他们并肩而行,紫千豪平静的问:
“什么林子还需要人守?”
左丹忙道:
“香檀木林,很值钱呢,当然得有人守着,否则早就偷砍光了……”
点点头,紫千豪道:
“可靠么?”
左丹道:
“没有问题,那老头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庄稼人,笨头笨脑粗手大脚的,连讲起话来,也含含混混……”
说到这里,左丹忽然觉得紫千豪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他仔细朝紫千豪脸上瞧着,边低切的道:
“大哥,怎么你呼吸这般沉重,不舒服么?”
是的,紫千豪的面色有些苍白,而苍白中更泛着灰青,隐隐的,竟然尚有汗水自鬓脚沁出,闻言,他强笑道:
“没有什么,……奴雄可在石崖那边等候么?”
左丹道:
“老金正在动手打扫屋子以备大哥休歇……”
一直看着紫千豪,左丹又紧张的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