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剑天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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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脸不悦已自显然。裴濯行见是自家的下人带坏侄女,在小姨子和连襟面前颜面扫尽,心中更怒,但他一向深沉,不易看出喜怒哀乐,只是一张脸比铁还沉,看着公孙二娘道:“那孩子,你过来。”
公孙二娘也看出情形不对,但却毫无惧意,转身昂然走上前去,说道:“是我告诉她,那只是乡下土话,她也不懂分辨,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平日也是这般说惯的。”裴濯行缓缓道:“你既知是乡下粗话,为何还要教叶儿?”公孙二娘道:“也不过一句话而已,你们这等高贵的人也许介意,在我们看来正常之极,市井间谁不说这样的话,算不得什么粗话,反正我从小到大习惯这样说了,改不了口,不过我可没教她跟我学。”裴濯行无论在湖州当地或武林之中,均是颇有名望,说出话来都是有斤有两的,岂知在这样一个无知的孩子面前,竟然奈何不得,骂也不是,打也不是,呵责罢她不懂,过份责罚罢对一个孩子又嫌过份。裴家虽是当地望族,但裴濯行素来极重声誉,待下人向来以和善著称,并不似一般富豪之家,当牛马畜生一般使唤责罚,一时间,竟也不知如何处置这半大的孩子。瞧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跟她讲道理多半也是行不通,不由得一时语滞,但若不处罚,则对妹夫一家无法交代。
邵天冲看情形不对,也快步折回,站在公孙二娘身前,道:“庄主莫见怪,我妹子向来是这样,我们幼失怙持,无人教诲,不懂太多道理,她其实并无心教坏表小姐,只是乡下孩子不懂规矩罢了。庄主念她年幼,有何责罚我替她领受。”裴濯行听他言语斯文有礼,不由诧然,转头凝视他片刻,眼中微有惊讶之色。半晌淡淡道:“你替她领受责罚?你可知会有何等责罚?”邵天冲低头道:“无论是何责罚,天冲都愿意代领,天冲知道我妹妹言语失礼,行为鲁莽,冲撞庄主及凌夫人一家,是以不敢辩解。”公孙二娘一扭头,道:“天冲哥哥,祸是我闯的,何用你替我顶罪,就算我无礼冲撞他们好了,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们能把我怎么样,你不用替我领受。”邵天冲脸一沉,狠狠瞪她一眼。公孙二娘撇了撇嘴,兀自想要说话,却给邵天冲大力捏了一下手心,一痛之下呲牙咧嘴,终于没有再开口。
裴濯行却似乎对邵天冲颇有兴趣,一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边打量着边问:“你们可都是正伯家的亲戚?”邵天冲恭谨地答道:“是,我们是正伯家远房亲戚。”裴濯行又问:“你们可是兄妹?”邵天冲迟疑一下,答道:“我们是表兄妹。”他知道自己和公孙二娘长得不像,倘若说是亲兄妹,怕惹人怀疑。裴濯行点点头道:“既是正伯家的亲戚,在裴家庄住了几年,怎地你言语有礼,她却如此粗俗?”邵天冲面上一红,道:“我妹子自幼不爱读书,我是父母未过世时识了几个字,自己念的书。洗心楼上藏书甚多,我无事便去翻看,因此稍知些礼数。”裴濯行皱眉道:“你常去洗心楼看书?”邵天冲听他语音中似有不快,偷眼看了一下,发现他面色第一次显得有些难看,心下不安,低声应道:“是!”裴濯行“嘿”的一声,也不知是何用意。裴夫人的面色却也变得有些难看,但依旧柔声细语地道:“以后不可再去洗心楼乱翻书籍,知道没有?”邵天冲答应了,发觉自己去洗心楼看书一事,似乎比公孙二娘闯的祸更大,不知将要接受如何处置,一颗心便七上八下地。正自思虑间,却听裴濯行道:“你原本是正伯家的亲戚,不是我裴家的下人,不过你既愿意代你妹子受罚,那便罚你在庄中做三年小厮,你喜欢看书,以后便负责我书房的打扫清洁,端茶斟水,工钱与别人一样,不过做的不好便从你月钱里扣。”邵天冲吃了一惊,抬起头看着裴濯行,一片茫然。
裴濯行道:“怎么,你不愿意?”邵天冲忙着:“不不,我愿意,我愿意!”心中却奇怪之极,暗想:“这份差使十分简单,而且工钱不少,算不上什么惩罚,为何庄主如此轻易就原宥了我们?”公孙二娘却和他想的不一样,大声道:“干嘛要给人家作小厮?我们虽生来贫穷,却也不做低三下四之事……”一句话没说完已给邵天冲捂住了嘴巴。邵天冲道:“蒙庄主不罪之恩,我先带我妹子回听风榭,明日一早我自来听候庄主吩咐。”
裴濯行点一点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这女孩子嘴巴尖酸得很,以后不要带她来肃风院了。”邵天冲不敢答话,只得连连点头,硬是将公孙二娘拽了出去。公孙二娘极为不服,挣扎着跟他出了大厅,又跳又蹦,尚未到肃风院门口,邵天冲便觉手上一痛,原来给她咬了一口,不得已松开她。公孙二娘秀眉一轩,大声道:“你干嘛拽我?为什么要做裴家的下人?一句话而已,算得什么错?再说就算错,做错事的人也是我,又不是你,你为什么要乖乖听人家的话做小厮?”邵天冲沉着脸道:“你再闹就自个去闹个够,以后永远不要再理我!”这一招果然灵验,公孙二娘终于闭了口,一语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向听风榭的方向走回去。一路上邵天冲见她不吱声,便缓了颜色教训道:“我们毕竟寄人篱下,就算我们自己什么都不顾,岂能不顾正伯?他一把年纪倘若因我们的事受到责罚或是被裴家辞了,你该当如何?再说做小厮也并不丢人,好歹是凭着自己双手做事,有钱拿也有饭吃,哪里就低人一等?”他一路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道理,公孙二娘始终板着脸不理睬他,但心里也不免觉得他说的话未必完全无理。
却说邵天冲和公孙二娘走后,裴衍之也在问他父亲:“爹爹,你怎地这么便宜了他们?这两个乡下野孩子,若不教训,岂不堕了我裴家之名?叫他做一年小厮,这哪里算是责罚嘛!”裴濯行沉着脸道:“那你打算怎地?今儿是年初一,你想将他们送官押办,还是打个皮开肉绽?我裴家的威名也不是仗势压人而得来。”裴衍之心下虽有不服,但素惧父亲威严,终于闭口不语。凌氏夫妇心中其实也与裴衍之一样觉得有些诧异,但听得他这般斥责儿子,自也不便再问,心中均想:“姐夫看上去虽是不苟言笑,其实刚直宽厚,并不是为难他人的人,也难怪慕仁山庄素以仁善待人而闻名。”
邵天冲回到听风榭,天色已黑,公孙正已自吃了晚饭,坐在油灯下悠闲自得地哼着小曲儿,见他们回来,指指桌上酒菜,说道:“那是给你们两个小家伙留着的,我已经吃过了。”公孙二娘一言不发,坐下吃饭。胡乱扒了两口,端起酒壶倒满一碗,仰头就灌。公孙正平素便爱喝二盅,公孙二娘受他熏染,不免也沾上几分嗜酒的习气,邵天冲却认为这杯中之物是穿肠毒药,素来不沾。公孙正哼得一会小曲,听二小一声不作,便觉得奇怪,转头看着他们,见他们神色有异,便知有事,问道:“你们两个去了一趟肃风院,便玩得傻了?怎么丫头一句话也不说了?”邵天冲看看公孙二娘,吸了一口气,放下碗筷,将白日之事一一告诉了公孙正。公孙正静静听他说完,缓缓道:“那你明日去肃风院书房伺候吧。”邵天冲没想到公孙正的反应如此平淡简单,不由怔了一怔。再看看公孙二娘,却见她犹自在生气,闷声喝酒,不由得摇了摇头。
次日,邵天冲果然起早便去了肃风院,他并不知道肃风院的书房在何处,向肃风院的总管齐大询问之后,齐大立时便知,显然裴濯行曾向他吩咐过此事。他将邵天冲带到书房门口,指着门内说:“这里便是庄主的书房,庄主平日甚少来此。”又指着隔壁一间小屋道:“那里堆放打扫的杂物,你自己去取。虽然庄主少来,但你也不可偷懒,庄主素来爱洁,倘若哪一日到此发现你打扫得不干净,定会责罚。”邵天冲诺诺应是,看看他远去的背影,又看看书房,走了进去。裴濯行的书房果然与听风榭的书房大不一样,且不说豪华规模,单看藏书已不知比听风榭内多了多少倍。他再走近些,仔细看一下一排排的书架,发现书架上均有分类标志,居然星相医卜,文史词赋,无一不全,令他叹为观止。他在书房走了一圈,猛然惊醒自已的职责,忙走出去找出打扫之物,上上下下忙碌起来。其实书房已经十分洁净,但他还是细心将每个角落都擦试一遍,不敢怠慢。书房虽大,毕竟只有一间,加之本来干净,不需多时便打扫完毕。邵天冲闲下来觉得无聊,开始翻阅架上书籍。他原本爱读书,一读之下,渐渐忘了时辰,竟连午饭也未吃,一直就读到日头西斜。这书房所在处十分僻静,既是书房便需要安宁,不受人打扰,所以四周并无他人进出,整个院子里早有人先已打扫过,是以竟然无人来打扰邵天冲读书,自然更无人叫他吃饭。他看着书忘了时辰,也不觉得饥饿。
邵天冲正看得入神之际,忽听得有人“咦”了一声。他吃了一惊,这里从早到下午都是安静之极,突然有了人声,不免将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中书掉在地上,他也惊跳了起来。却见裴濯行充满诧异地站在门口,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邵天冲讷讷道:“我……我在看书……”裴濯行道:“你打扫完了没有?”邵天冲忙道:“我早就打扫完了,庄主你可以检查。”裴濯行四顾一下,点点头:“不错,确实打扫得很干净,不过你既打扫完了,为何不回听风榭去?却还在这里逗留?”邵天冲这才发觉天色已晚,日头西沉,不由啊哟一声道:“原来这么晚了,我……我不知道啊,我在这里等着,我……”他摸摸头,一时讷讷不能成语。裴濯行道:“你到现在还未吃午饭?”邵天冲点点头,有几分羞赧,说道:“我只是想看一下书,谁知一看就忘了时辰……这份差使也太轻松了,我只一会就做完了,不知如何是好,就翻了一下这里的藏书……”裴濯行微微一笑,道:“没事,你这么爱看书,一看就看到连饭也不记得吃,以后可得带上吃的来这里了。”邵天冲脸上一红,自认识裴濯行以来,第一次见他如此和蔼地说话,不免有几分受宠若惊。
裴濯行道:“以后你可以随时来这里看书,自己带点吃的来。或者带书回去看也行。”邵天冲更是吃惊,忙拜倒在地,说道:“多谢庄主!”他心中充满感激,说此话的时候自然也语出至诚。裴濯行将他扶起,轻轻叹息一声:“若我的儿子也能像你多好!他偏生既不爱念书,习武也不用心,总是喜欢贪玩,虽则比你年长几岁,但还不若你懂事,总让我操心也罢了,我看他的模样,估计也不会有大出息。”说罢摇了摇头,又是一声叹息。邵天冲怔了一怔,道:“公子可是上次我在肃风院所见的那位?”裴濯行点点头,缓缓道:“不说这些了,天色已晚,你回去吧。”“是。”邵天冲恭谨地垂手立着,裴濯行转身走了出去。邵天冲直待他走的人影不见,这才将看了一半的一卷书放入怀中,回到听风榭。自此后,他每日照常去听风榭打扫读书,晚上仍然偷偷出去练武,每日睡眠时间只有二个时辰,不过幸好他年轻,倒也无所谓。
转眼过去半年,这日邵天冲照常来肃风院打扫书房,却一踏近便听得人声,不由诧然。待得走近,才见裴濯行竟然一早来到书房,更奇怪的是裴衍之竟然也在。裴衍之低着头,模样十分恭顺,裴濯行面有不愉之色,似是在教训儿子。邵天冲见气氛不对,掉转头想要离开,裴濯行却已看见他,招手道:“你进来。”邵天冲只得走了进去。
裴濯行道:“我今日带你来,就是让你跟他学学。”这话显然不是对邵天冲说的,可似乎也不像对他儿子说的,邵天冲正纳闷间,裴衍之已猛然抬头,满面惊愕之色,不敢置信地朝邵天冲看看,又看看父亲。裴濯行喝道:“看什么,听不懂我的话?还是不认识这位小兄弟?”裴衍之瞪大眼道:“小兄弟?……他……他不是在书房打杂的小厮么?”裴濯行道:“没人说他不是小厮,不过一个小厮也要比你强得多!看看你没出息的样子!”裴衍之怒道:“爹拿我跟一个小厮比,是何用意?还让我跟他学,简直是……简直是……”他一时似乎想不到适合的措辞,但愤怒之情溢于颜色。裴濯行冷冷道:“这便生气了么?那么你不光是学识和态度了,连气度都不及人家。”裴衍之一时竟不知回答什么,气得不住喘气,不过他素来(炫)畏(书)惧(网)父亲,不敢过多顶撞。
裴濯行冷冷道:“你可知这位小兄弟每天在这里读多少书?你自己家中藏书万卷,可是卷卷如新,你翻过几本?习文不成也罢,你说喜欢习武,那你就专心习武罢了。可是你的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