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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

横刀万里行-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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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恰巧在场,我可以告诉你。”

“你说!”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去那里吗?”

“你说!”

“我是为了追杀一个女人,你想必也知道我要杀的人是谁。”

“……”

“是山月儿!是那个骚货!”

“因为那个晚上,我们已经设计干掉了山至轻,而那个骚货不知怎么光溜掉了。”

“我带了一队人马去追她,结果是我不仅追上了她,还遇到另外两个女人。”

郑愿的心跳又加快了许多——另外两个女人?那不是花深深和海姬吗?

郑愿忽然觉得自己实在跑不动了。

他忽然停住了身子。

剑刺穿了他的身体,他看得见从他身前突出来的一截剑刃。

血淋淋的剑刃。

他的身体也和水无声的身体撞在了一起。

剑从他身体内退出。他被水无声足足撞出了二十步迈。

但他没有死。至少,他知道他暂时还不会死去。

他的五脏六腑都已被撞离了位,剑刺穿了他的右肩肿,鲜血在往外狂涌。

鲜血也从他的鼻孔里和嘴角往外流。

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还有一线灵智不曾混灭——

谁杀了花深深?!

谁杀了海姬?!

谁!!

水无声想站起来,可他站不起来。

他的气血因狂奔而沸腾,因猛烈的冲撞而崩溃。

他的内脏已经破裂,鲜血从他七窍往外流。他也同样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他想大笑。

因为这一战是他胜了,的的确确是他胜了。

他逼得郑愿转身也不敢转身,他用剑刺穿了郑愿的身体。他当然胜了,胜得很完全、很彻底。

可他笑不出,他只能大口大口地呕血。

他想大声呐喊——是他!是水无声击败了郑愿!

可他喊不出。

他清清楚楚地意识到,他将很快死去。

连笑也不能笑一声就死去。

鲜血浸润了黄沙。

浸润着鲜血的黄沙很快就被太阳烤干了,也将很快就会被风卷走,散落到无数的沙子当中去。

谁会注意一粒被血染红的沙子呢?

水无声觉得遗憾极了。

一直到他死去,他都没能告诉郑愿,是他水无声杀死了郑愿的两个女人。

他实在想看看郑愿听到他说这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可惜,他看不到了。

水无声仰躺着,他觉得浑身的痛苦都已离他而去,他觉得很舒服,很愉快,很轻松。

他虽然什么也看不见,可他知道,他面对着的,是太阳、白云和无垠的蓝天。

身下的沙子真是温暖舒适啊!

寂静的抄丘上,忽然有了动静。

满窗花慢慢从沙子里爬了出来。谁会料到,她竟然并没有逃远,就隐藏在这里呢?

她抖落头上身上的沙子,慢悠悠地走到水无声身边。

她站着,漠然俯视着水无声血淋淋的面庞,许久许久没有动。

她终于开始动的时候,是在她听到远处郑愿发出的一声叹息之后。

那一声叹息听起来那么虚幻、那么缥缈不可闻。

满窗花慢慢弯下腰,从水无声手中取过了那柄血迹斑斑的剑。

她慢慢直起腰,双手握剑,慢慢举过头顶,顿了顿,然后闪电般劈下。

剑刃过处,水无声身首异处。

满窗花抛下剑,再也没朝水无声的尸首看一眼。转身就走。

她走得仍然很慢,很悠闲。

郑愿静静地俯在沙地上,一动也不动。

血已不再流。

满窗花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郑愿啊!……你骗得我好苦啊……”

她跪在他身边,喃喃道:“你是英雄吗?你是英雄你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你不是要押送我回扶桑吗?

·…·现在你还想吗?……”她忽然格格笑起来,而且越笑声音越大,越笑越疯狂。

她笑得浑身痉挛,笑得声嘶力竭。

郑愿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

满窗花的笑声冥然中止,如被利箭射落的飞鸟。

她凝视着郑愿的后颈,她用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你还没死、对吗?……上回在狠群里你也没死,不是吗?你用不着别人来救你,对不对?

郑愿低低呻吟了一声。

“你在呻吟?……你在向我求救是吗?……你以为我还会大发慈悲是吗?·…·你错了,你大错特错。”

她伸手去扳郑愿的右手,她想从他手中拿过那柄断刀。

她拿到断刀之后,会不会也像杀水无声一样杀掉郑愿呢?

郑愿的右手紧紧握着刀柄,握得很死,他的手指已开始发僵发硬。

要想从他手中夺刀,实在不容易。

满窗花很耐心地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将郑愿右手上的四根半手指掰开,她慢慢拣起那柄断刀,慢慢将刀刃搁在他后颈上。

“你说,我是杀你,还是不杀你呢?”

阳光在断刀上闪烁,沙漠似乎已因太阳所灼饶而颤抖。

“你怎么不说话呀!……跟我说话呀?告诉我,说我是你的恩人,是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命是属于我的。说呀?”

郑愿微微抽搐了一下,她感觉到了他的抽搐,那是从断刀上传过来的。

“你属于我。我可以杀了你,也可以再救你一回。上回我不就已经救了你吗?说话呀!说你属于我,永不再背叛我,我就不杀你,我就救活你,说!”

郑愿当然什么也不会说,他已经昏迷。他的生命正慢慢从他身体内升腾而出,飘散在阳光里。

满窗花尖叫一起,双手举起了断刀。

她并没有砍下去。

断刀从她手中飞出,飞出好远好远,无力地落在沙丘上。

谁杀了花深深和海姬?

是谁?

郑愿仍在昏迷中,他的最后一线灵智还是在问自己——是谁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看见宝石般深蓝纯净的夜空中灿烂的星群,他听见清脆温婉的驼铃在身边回荡,他感觉到身体有节奏的颠簸。

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浑身都软绵绵虚飘飘的,就好像他在洗了个热水澡之后躺进了干净的被窝里似的。

但他无法动弹。

他想说话,和他身边的人说话。他感觉到身边有个女人,因为他闻到了女人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

他努力张了张口,可从喉咙里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他的听觉却出奇地好。他不仅能听见驼铃,还听得见骆驼踩过沙子的声音和人的呼吸声、脚步声和低低的交谈声。

他听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听得出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来自扶桑的忍者、已习惯了大沙漠上生活的忍着。

他们为什么要远离故土,来到不属于他们的地方呢?

他想不通。

知道了他们是忍者,他也就知道了救他的人是谁。

除了满窗花,还能是谁?

她为什么救他呢?难道就是因为她日前曾救过他一回吗?

她想把他带到哪里去呢?回旭日谷去吗?难道孔老夫子没有去攻旭日谷吗?

他的清醒只维持了极短的空间,很快星空开始变得模糊、驼铃开始变得遥远。

只有那股淡淡的女人的香气一直索绕着他,进入他的梦乡。

是谁杀了他最爱的女人呢?

第三十章 狭路相逢

宋捉鬼实在没想到,在一具衰配不堪的躯体内,竟蕴藏着无穷的、匪夷所思的生命力。

孟扬的身体复原得很快,快得令他吃惊。

更让宋捉鬼吃惊的,是孟扬的精神面貌。

一路上,孟扬的兴致一直很高。每到一处,他都给宋捉鬼讲述该地武林中人物的师承、武功、人品。

他说的虽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宋捉鬼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他发现孟扬除了和武功有关的事物外,对其它东西几乎一窍不通,而孟扬对天下武学的了解,也实在太惊人了。

孟扬也有情绪不高的时候。

每次一讲到某次决斗,孟扬就会阴沉着脸叹气:“小宋,我不服气,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宋捉鬼想安慰他几句都找不着话来说。

孟扬叹道:“我精通天下六十多种武功门派的一百多种武功,我会过天南地北的三百多名武功高手,我的见识不可谓不广,我的经验不可谓不多,可我一次也没能赢朱争。”

宋捉鬼道:“朱争同样也没能赢你。”

“那不同。”

“有什么不同?”

“他只从龙在天那里学过一些武功,除此而外,他从来就没再多学过一点。”

“龙在天难道不是六十年前的天下第一武功高手吗?”

孟扬迟疑半晌,才很不情愿地道:“只能说也许是。

我爹从未和他交过手,龙在天未必能赢得了我爹。”

宋捉鬼道:“但无论如何,龙在天至少也是天下屈指可数的武学大宗师,对不对?”

孟扬承认。

宋捉鬼道:“朱争的武功既然学自龙在天,想来定然不凡。”

“不凡个屁!”孟扬愤然道:“龙在天是大宗师不假,可朱争不过只学了些皮毛而已,龙在天根本就没有把绝把教给他。”

他越说越气愤:“你想想,他只会些皮毛,我却不能胜他,岂非奇耻大辱?”

宋捉鬼苦笑道:“我听说野王旗上记载着天下最深奥奇幻的武学,而野王旗有几十年时间一直由朱争收藏。若说朱争连一点野王旗上的武功都没学过,你相信吗?”

他本意是想安慰孟扬,没想到孟扬居然冲口就道:

“相信!”

宋捉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孟扬道:“朱争这王八蛋虽说混账透顶,但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他说他没学过野王旗上的武功,那就一定没学过。”

宋捉鬼半晌才道:“你这么相信他?”

孟扬道;“我不是相信他,我是相信我自己。”

“此话怎讲?”

孟扬昂然道:“我孟扬相信自己的眼睛绝对不会看错对手,天下有资格作我对手的人,只有一个朱争。”

宋捉鬼心里充满了尊敬——这老人展现的英雄气概,足令后辈们汗颜。

孟扬又道:“况且,就算他学过野王旗上的武功,这一次我也应该胜他。因为我这二十多年来,已将《太清秘笈》上所载的神功绝学参化透了,可他还是只会以前的那么几下子。我怎么就胜不了他呢?!”

宋捉鬼无言以对。

后来还是孟扬自己找到了答案。孟扬道:“朱争是天才。”

宋捉鬼请教端详。

孟扬道:“龙在天只拣自己武学的皮毛教给了朱争,朱争却将他所学到的‘皮毛’完全吃透了,并由此融会贯通,由‘皮毛’化成了他的‘精气神’。对别人来说,他只会那几手,可那几手,却足以对付我的一百多种武功。”

宋捉鬼叹服。

能够化腐朽为神奇的人若不是天才,谁是天才?

他们本是结伴同去瀚海的,而他们去瀚海的目的,本是为对付安宁镇的。

可他们还没出塞,就已遇见了来自安宁镇的人。

真是狭路相逢啊!

宋捉鬼并不认识安宁镇的人,所以,当孟扬忽然把他扯进一条小巷时,宋捉鬼还不明白孟扬要干什么。

孟扬低声笑道:“这才叫碰巧呢!”

宋捉鬼茫然道:“什么碰巧?”

孟扬道:“你不是要找安宁镇的人算账吗?可巧,我刚才就看见了一个。”

宋捉鬼吃了一惊:“你看见了安宁镇的人?在哪里?”

“就在街角面摊上吃面。”

宋捉鬼道:“安宁镇的人,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是有‘生意’要做?”

“可能吧!”孟扬微笑道:’‘咱们要不要捉住他来问问?”

“你认识他?”

“认识。三十多年前就认识了。”孟扬笑道:“此人姓葛,叫葛明德,山西人,今年该有六十一二了。”

宋捉鬼没听说过“葛明德”这号人。

孟扬却好像对那个葛明德非常了解:“嗯,让我想想。

… 。··对了,他的武功是从太谷崔家学的,是崔家当时的掌门人崔镇恶的得意门生,绰号是‘小短刀子’,因他惯用的武器虽是两把大约两尺的短刀,便的却是崔家的观前路数,不明底细的人很容易吃亏。”

宋捉鬼门道:“孟老和他打过交道?”

孟扬道:“没打过交道会这么熟?当年安宁镇和我决斗的九个人中。就有他葛明德。不瞒你说,我还从他那偷学了崔家的三种武功呢!”

宋捉鬼道:“我去把他捉来,孟老也好和地叙叙旧。”

孟扬微笑道:“还是我去吧!我跟他很熟的,相信他还记得我。”

他顿了顿又适:“如果他还记得怕我的话,那就更妙了。”

葛明德果然还记得孟扬,当然也还记得怕孟扬。

葛明德抬头一看和他打招呼的人是孟扬,顿时就僵住了,一口面还含在嘴里也忘了咽。

嘴里拖着面条的葛明德,那样子实在像个痴呆的糟老头。

孟扬拖条板凳打横坐下,对卖面的点点头道:“给盛碗鸡丝面,多放点辣酱。”

宋捉鬼站在不远处的街角上,警觉地注视着面摊四周的情况。

孟杨朝葛明德笑道:“一向没见,身体还好吧?”

葛明德机械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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