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儒传-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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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切近,一看,不由又是一震,对方不是别人,止是络阳城外,小庙边与“望月堡’”总管“独霸天黄强一鬼祟耳语的的胖和尚。
“独霸天黄强”送别齐云庄武士总教习叶茂亭之后,便联络这和尚,这和尚不远千里南下,看来此中大有文章。
“南庄”“北堡”一向不相往来,现在忽然打上了交道,情况颇不寻常。
心念之中,放缓身形,保持一段适当距离,遥遥跟上。
中途经过两座镇甸,胖和尚没停下来,丁浩也只好跟着走,渐渐天色黑暗下来,却是前不巴村,后不着店,放眼望去,尽是野林荒草,连户人家都看不到,在谷城打尖时尚未过午,此刻又已饥肠辘辘,如果胖和尚一夜不停的赶,可就灾情惨重了。
跟久了怕被对方察觉,丁浩把距离又拉远了些。
约莫起更时分,忽见前头侧方林梢亮起了一盏红灯。
有灯火必有人家,丁浩心里这么想。
胖和尚一折身,朝亮着红灯的林子奔去,丁浩绕了半弧,跟着进入。
林中是一间古庙,那红灯是庙前点的天灯,庙门紧闭,一方泥金剥落的大匾,隐约可看出是“敕建崇功寺”五个大字,其余年代等都已模糊无法辨认。
胖和尚扣动门环,里面传出了脚步声,接着一个声音道:“什么人?”
“挂单的和尚!”
“可有度牒?”
“一应俱全!”
庙门“伊呀!”开启,出现一个十来岁的小沙弥,点了点头,胖和尚迳自入内,庙门又关上了。
丁浩心中起了狐疑,青这情形,双方已有默契,刚才的问话,当是暗话。
如有蹊跷,便在这“救建崇功寺”中了。
心念之中,拨起身形,直越高墙,如乳燕般投入寺中。
这庙规模不小,从建筑的样式看来,是一座伟构。
门里是一道影壁,壁画已斑剥不清,但仍可看出是出自名家手笔。
影壁后是一个广大的院落,花木扶疏,铺砌的石板上长满了青苔。
迎面便是正殿,此际却是乌黑一片,两侧殿廊有月洞门通连后进。
丁浩略作思索,如幽灵般欺人后进,是个三合院,修饰得十分整洁,居中明间,透出了灯光是一间禅房的布置,方才应门的小和尚站在门旁,房中居中禅床上,踞坐着一个慈眉善目,面如红婴的白眉老和尚,那胖和尚坐在侧方的椅上,神情十分恭谨。
看那老和尚,像是禅性深远,修持清高,令人一见便生敬意。
胖和尚为何来此?
双方同道往来,参研佛经,自己这一追岂不冤哉枉也?
他凭神鬼不知的身法,欺近到房前院边一座花台之后,只听胖和尚打了个哈哈道:“师叔,事情起了变化!”
“什么变化?”
“对方在全力追人!”
“怎样?”
“齐云庄主派手下一个叫叶茂亭的拜访望月堡主,请这方协助追缉!”
“虚与委蛇也就是了?”
“不行,那姓叶的北上拜访,明是尊重北堡的地位,实际上是在北方广布眼线,着手侦察,万一出了纰漏……后果很严重的。”
丁浩不由倾耳凝神静听,大感震惊。
白眉老和尚沉吟了一会,悠然道:“你来此见我,目的是什么?”
“请师叔出手,做了那姓叶的。”
“什么,要我出手?”
“是的,郑堡主特别拜托,并有重酬!”
“什么重酬?”
“对于您老人家,当然不会是世俗的金珠之类,是两支千年何首乌,外带一样活宝,食之司以延年益寿,培元因体……嘻嘻,师叔,奇效是闻寡人之疾。决不输于壮男,其妙无穷……”
白眉和尚绽开了笑容,兴致盎然地道:“什么活空?”
胖和尚把身躯顾了倾、道:“是郑堡主无意中在黄河得到的,四足河豚、此物数百年不一见的哩!”
“噢!不过……”
“您老人家的意思?”
“此事令人想不透,郑三江对付不了一个姓叶的?
“不是对付不了,怕留痕迹,把事弄砸,同时又不能在豫境之内做。”
“姓叶的身手如何?”
“在南庄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定要我来做?””
你老人家出手,不会留任何蛛丝马迹,姓叶的是南庄专使,不能毁尸灭迹”。尸首得让对方得回,这样郑堡主使可脱却干系!”
“我无意再淌江湖浑水……”
“师叔,您老人家就出马一次罢,如让对方找到那家伙,连师叔也不便。”
“那家伙怎会没了踪影呢?”
“是,北堡一直没放弃追查,就是没消息。”
“你说的‘四足河豚’在何处?”
“三日后由小侄亲自送上。”
“你泄露了我的行踪?”
“不,这一点小侄是特别注意的。”
白眉老僧沉默了片刻,徐缓地道:“那姓叶的现在何处?”
“明晚可抵襄阳,郑堡主希望在那附近下手!”
“那得连夜上路,不然明晚决赶不上的。”
“是的!”
“你是否与我同路?”
“是!”
“好,准备吃的,我们立即登程!”
胖和尚抬头向外道:“小师弟,快弄些吃的来!”
“噢!”小和尚应了一声,转到侧厢,燃亮了灯火,也只盏茶工夫,便捧出了饭菜,竟全是荤腥之物。
丁浩看在眼里,不禁摇头叹息,的确是人不可貌相,这老和尚表面上像是清修有道之士,想不到竟是个老魔头,佛家的皈戒他全犯了。
原来“望月堡”总管“独霸天黄强”与胖和尚密谈的是这件事。
“独霸天”在洛阳“聚英楼”饯别叶茂亭,满口仁义,想不到包藏祸心,竟要设计谋杀他,于此,也可见江湖鬼蜮的一斑了。
“望月堡”主,不惜巨酬,请这老和尚充当刽子下,为什么?
对方言谈中提到的“那家伙”是谁?为什么“南庄”“北堡”都要得到他?
“北堡”要杀叶茂亭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南庄”的密探网,为什么?
据胖和尚透露,白眉老僧杀人不会留痕迹,是如何杀法?
禅房中,两僧在大吃大喝,丁浩饥虫更加肆虐,馋涎欲滴,肚子里直呕酸水,问题是两僧上路,自己也得追下去,不能勒紧裤头奔驰呀!
心念数转之后,悄悄掩入厢房,打开食厨,只有几个冷漠,不禁大感泄气,目光搜巡之下,发现灶台边还有个大木柜,有意无意地走过去掀开一看,精神为之大振,有酒有肉,现成的,存货可还真不少。
当下取了一小坛酒,一只淹鸡,半条羊腿,然后退出厢房,转出大殿,到殿门外林中,坐地大吃。
这一顿,比之“聚英楼”名厨好手所充的还要有味。
约莫半个时辰,才见两僧出店,丁浩早已吃足喝够了,立即起身尾随。
他想……
有追下去的价值吗?他们杀人与己何干?
如奔襄阳,荆山黑石谷天音洞找“雷公”之举,便将放弃,总不能再走回头路?
柯一尧迫踪姓叶的,两僧要杀姓叶的,自己又追踪两僧,这倒是应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俗语了。
突地,丁浩灵机一触,如能自两僧手下救出姓叶的,便可作人“齐云庄”的进身之阶,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时机。
心念之中,大感兴奋。
对方停,他也停,对方走,他也走!
第二天薄暮时分,到了襄阳城。
这里是水陆通衢,人烟稠密,三街六市,热闹非凡。
丁浩随着两僧,在街上兜了一会圈子,不久,一名生意人打扮的汉子,上前与胖和尚低语了几句。
胖和尚向白眉老僧施了个眼色,紧挨着耳语了一阵,便扬长离去。
丁浩可没了主意,不知该追踪那一个好,想了想,白眉和尚是刽子手,还是跟他为上,于是便盯着对方走。
繁灯似锦,有如不夜之城。
走着,走着,有些神思不定,肩膀上被人拍了一记,一扭头,赫然是老穷酸柯一尧。
柯一尧低声道:“老弟,你终于赶来了,跟我走!”
丁浩急声道:“柯老哥,不成,小弟正追踪一个人,回头再见!”
说完,匆匆追上那白眉老僧,不久,到了城外,白眉老僧相了相地势,迳朝江边走去,星月交辉下,但见芦花翻白,渔火殷红,老僧到了江滩之上,盘膝而坐,丁浩却隐身芦花丛中,静以观变。
这一等,等了一个更次。
约莫二更初起,两条人影,一先一后,来到了江滩,双方停下身形。
来的,赫然是那胖和尚与叶茂亭。
叶茂亭冷静地开口道:“大师约区区来此,有何见教?”
胖和尚笑嘻嘻地道:“听说施主剑术无双,小僧嗜剑成僻,特此请教高招!”
“大师所说的重要事便是指此?”
“不错!”
叶茂亭突地发现不远处打坐的白眉老僧,不由惊声道:“那位是谁?”
胖和尚若无其事地道:“不知道,想是个苦行僧,不然就是参野狐禅的!”
叶茂亭再次扫了那白眉老僧一眼,沉声道:“大师如何称呼?”
“小僧明性!”
“在那座宝刹清修!”
“小僧来自西湖灵隐!”
“哦!名寺!”
丁浩在暗中骂了声:“鬼话!”
胖和尚大声道:“小僧只讨教三招!”
叶茂亭冷冷地道:“若说区区剑术无双,那是传闻失实,大师出家人,讲究的是修心养性,争强斗胜,似非所宜……
“哈哈,小僧是出家人,但也是武林人,比武较技,说不上争强斗胜,观摩切磋而已,施主倒不必教训小僧。”
“区区无此兴趣!”
“是不屑么?”
“区区并未如此说!”
“小僧一向很执着的?”
“失礼,区区无暇奉陪。”
那胖和尚高声道:“那小僧向施主挑战?”
叶茂亭寒声道:“大师此举不嫌有失出家人身份?”
“不管,非打不可!”
“区区并非怕事,只是觉得无谓而已。”
“别以为总教习了不起,我明性和尚并不放在眼里……”
“大师怠存挑衅?”
“来本说过是挑战!”
就在此刻,白眉老僧冷冷地发了话:“何方小鬼,扰老衲清兴?”
胖和尚怪叫道:“别口出不逊!”
白眉老僧霍地站起身来,只一晃,便到了两人身前、气势凌人地道:“都给老衲滚!”
胖和尚偏头深深一盯老僧,愤然道:“同是出家人,别太放肆,失了体统……”
白眉老僧火气可真大,暴吼一声道:“你敢出言无状,唐突老衲,若非念在你也是佛门弟子要……”
“否则怎样?”
“哈哈,好大的口气,看起来……你枉披袈裟,白念弥陀!”
“找死!”
暴喝声中,袍袖一挥,劈出了一道如山劲气,胖和尚举掌相迎,“砰!”然一声巨响,闷哼随起,胖和尚踉跄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沙滩上。
白眉和尚一欺身,举掌照胖和尚当头劈落,胖和尚怪叫一声:“真的要杀人?”
暮在此刻,一道剑芒,斜伸而至。
“大师完全不似个出家人?”
白眉老僧收掌后退,冷棱的目芒,直照在叶茂亭面上,栗声道:“老衲生平最忌人搅扰。”
叶茂亭寒声道:“区区生平最见不得凶暴残横之辈!”
“你敢辱骂老衲?”
“以你作为,骂又何妨?”
“好哇!老衲超渡你!”
说完,并未见有任何动作,只见目光突地变成了碧绿之色,阴惨惨有如鬼火,叶茂事手中剑慢慢扬起,但只举起一半,又垂了下去。
双方无声对峙。
片刻之后,叶茂亭汗珠滚滚而落,身躯开始发颤。
丁浩在暗中大是骇然,这是什么动力,简直闻所未闻。
叶茂亭身躯愈抖愈厉害,突然“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坐下地去。
白眉老僧嘿嘿一声狞笑,抓过叶茂亭的长剑,分心刺去幕在此刻,一个冰冷的声音道:“出家人慈悲为本,怎的如此毒辣?”
白眉老僧收剑回身,只见面前站着一个俊秀飘逸的蓝衫书生,以他的功力,十丈之内可辨飞花落叶,竟不知这书生何时来到身边,这一下真是吃惊不小。
“小施主,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忍见大师残害武林同道。”
白眉老僧肩峰一聚,宣了一声佛号,音调显得十分慈和地道:“残害二字从何说起?”
“这不是事实俱在么?”
“小施主怎么称呼?”
“区区‘酸秀才’,无名小卒。”
“何人门下?”
“这却不劳大师动问。”
“此人十恶不赦,老衲是除暴安良。”
丁浩若非明白全盘事实经过,真要被这表面慈和的老僧所惑,当下冷冷一哼道:“大师的确是悲天悯人,可惜区区目睹全部经过。”
白眉老僧宣了一声佛号道:“小施主误会了,老衲如何解释呢?”
胖和尚仍坐在地上,双目楞楞地望着这边,没有开口。
丁浩慑人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转向白眉老僧道:“这是令师侄么?”
白眉老僧面色一变,音调仍很平和地道:“不相干,老衲不认识他!”
“佛门戒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