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马蹄-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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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当,不敢当……”西风弯着腰说,“老前辈太客气了!”
“这算什么!”晏星寒回过身来,哈哈大笑道:“大师,这一下就好了,这姑娘到了手,还愁那小畜生不自投上门?”
剑芒含笑点了点头,她仍然反复地看着那封信,老尼姑这份细心,令一边的西风心里发毛。所幸单由信上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的。
“宫施主,我等什么时候上路呢?”大师问。
西风也实在累了,含笑道:“如果大师不急,后辈以为明早动身最好,到了晚上就可到了!”
老尼首肯道:“很好,那么就明天一早动身,施主身上的伤不妨事么?”
西风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耳朵处,苦笑道:“不……不妨事!”
想到了伤,就联想到了闻三巴,西风的睑不禁浮上了一层怒容,再也笑不出来了。
饭后西风被安置在另一间客房内,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他想开了,天大的事也不管,他也管不了,反正有南海一鸥桂春明和太阳婆九子妹为他担着。有了这两块硬招牌,他一切都不怕了,至于是否“问心有愧”,他更不管了,他早已经习惯了“墙头草,两边倒”的生活方式。
夜店鸡鸣,晨雾未退的当儿,剑芒大师已经起来了,她那一袭素灰的僧衣,衬着她清癯的面容,显得很是飘逸。西风经过了一夜的酣睡,看来也蛮有精神。就在这薄雾弥空的清晨,他们上路了。
老尼骑一匹杂毛花马,西风还是骑他的骆驼,二人顺着一条蜿蜿的小径直向前行。
剑芒大师对这里地名地势都不清楚,一切惟西风马首是瞻,她也不多问。一路上,她几乎连话都很少与酉风谈,她只是合着双目,默默如老僧入定,一任那匹杂花马驮着她跟着西风走。
老猴王现在更是一百二十个放心了,他本来怕老尼沿途问长问短,自己~个答不好,就许被她看出端倪来,现在由这种情形看来,他就很放心了。
在大泉出发之前,他们已带上了干粮水囊,中午的时候,他们在大树下面稍歇了一会儿,就便吃了简便的一餐。
现在老尼对西风也不再怀疑了,因为沿途之上,绝看不出他有什么异态。老尼的眼光很厉害,别看她闭着眼不动,事实上这附近地势尽入眼底,她判断西风绝不敢也不会心存异图,即使万一有什么不对,她也有把握在探掌间毙西风于掌下。
走出了这条弯弯曲曲的小径,眼前是一片沃野,间或有些沙地,一些维吾尔人赶着大批的羊群,在这附近放牧,一旁有一片池沼。
老尼开始问第一句话:“到了什么地方了?”
“这是马扎子口,大师,我们要去的地方快到了。”
“嗯!”
她又闭上了眼睛,一任那美丽的羊群在她四周掠过,牧羊人的芦笛吹得是那么动听,她却不去看上一眼。差不多日落的时候,他们绕到了一片小小的竹林,西风似乎不大得劲地笑了笑:“大师,到了地方了,请下马吧!”
老尼突开双目,四面看了看,眉头微蹙道:“这是什么地方?”
西风下了骆驼,他几乎不敢和老尼日光相对,因为怕对方看出他的情虚。
“这……是托木巴……大师!”西风说。
老尼下了马道:“你不是说要晚上才到么?”她看了看天,微微一笑道:“现在天还不黑呢!”
西风傻笑了笑说道:“我们路上走得快……大师看……”他用手指了一下,前面出现一排庐舍:“道爷就在第一间里面!咱们快去吧!”
他说着率先牵着骆驼由竹林内穿出,老尼本想问他几句话,可是见他走得很快,遂也不自觉地拉马跟上去。西风匆匆把骆驼拴在一棵竹子上,回头对大师道:“我……我去通知道爷!”
剑芒见他神态有异,不禁一怔,道:“且慢!你站住!”
可是西风撒丫子就跑,一面大叫道:“老前辈快开门,人我可是给请来了!”
“好孽障!”老尼厉叱了一声,只见她双手一撩僧衣,已纵到了西风背后,右掌向外一翻,直向西风背上击了过去。
可是这时西风已扑到了那庐舍门前,就见大门忽地一开,西风“扑通”一下栽了进去。
老尼掌已递到,见状向后倏地一撤掌,她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一人直向她身上撞来。
剑芒大师不禁吃了一惊,她是久经大敌的击技高手,虽是惊心之下,却也丝毫没乱章法。只见她“十字手”在胸前一交叉,正要抖打而去,却听见对面那人像山鸡似的一声怪笑道:“大师,咱们好{炫&书&网}久不见了!”
这人说着双掌合十向着剑芒深深一揖,剑芒“倒踩莲枝步”刷刷一连后退了三四步,惊异之下叱道:“什么人?”
这人缓缓直起腰来,白面、长发、瘦骨、长裙,她露出黑牙床嘻嘻笑道:“老尼姑,连老朋友都不认识了么?哈,再看看!”
她说着含笑迈进了一步。剑芒细瞧之下,不由吃了一惊:
“哦,九子妹……”
“不错!亏你还认得我!大师,咱们多年不见了,到里面谈谈吧!”
她笑着走过来,亲热地去拉大师的手,剑芒后退了一步。
“想不到会看见你。”老尼点头道,“尤其是在这个地方……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边说边四下环视,想去找西风,她要问一个清楚。
“大师!”太阳婆笑得一脸皱纹道:“我们进去谈吧,西风他在里面,他怕你打他,不过……哈哈!”
太阳婆大笑了两声道:“我们绝无恶意,我已等候老朋友你多时了。”
剑芒这一刻脸色似乎不像方才那么镇定,可是她是一个有道老尼,尤其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这类人物是绝不会轻易发怒的,即使是面对敌人。
她稍微迟疑了一下,带着疑惑的笑容道:“九婆!你是玩什么花样?还是先礼而后兵?”
“哈——”太阳婆仰天一笑道:“大师!你太小看我了,我今日是诚心与大师异地论交,绝无异图……”
接着她对天发誓道:“如若口不应心,我九子妹甘遭天谴!怎么,大师你放心了吧?”
剑芒白眉皱了皱,凭她过人的智慧,此刻竟实在揣测不出对方的意图。
她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微微笑道:“好!贫尼就随你进去一谈。”
说着迈步直向门内走去。太阳婆这时嘴都笑得合不拢了,她高兴得直搓双手,紧随着剑芒之后,直向庐舍中行去。
剑芒足方跨入室门,立刻怔住了。
室内放置着一张圆桌,其上列着整整齐齐的一桌素菜,白布的桌面,讲究的瓷器,精致的菜肴,真令人难以想象,在此时此地竟会看到这么丰盛的宴席。
大师面色微红,目视着太阳婆道:“九婆!这是……怎么回事?”
太阳婆深深一揖,微笑引手道:“快请上座吧!我们等你多时了,菜都快凉了。”
老尼面色一沉,后退一步,正色道:“九婆!这是为何?裘道长可在此处?”
太阳婆干笑了两声道:“大师,你快请坐呀!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谈。”
她说完又往里面高声唤道:“老大哥,你也请出来吧,客人来啦!”
剑芒不由又是一惊,只见羊皮垂幔启处,踱出了瘦高老朽的酸儒桂春明来。他含着满脸的微笑,也是深深一揖,对着剑芒嘻嘻一笑道:“珠江一别,匆匆十年,大师尚还记得我这一面之缘的方外老朽么?”
剑芒大师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气,脸色都青了,她绝对想不到会在此遇到他,更想不到这个怪老人,竟会以一副这么慈祥的面孔来对待自己,一时之间不禁怔住了。良久,她才双手合十喃喃道:“阿弥陀佛,想不到在此得见桂施主,这倒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太阳婆在一边大声笑道:“好了!大师快请坐吧!这是桂老哥和我老婆子的一番诚意,大师且莫辜负我等一片盛情!快请坐!请坐!”
桂春明也含笑伸臂道:“大师尚未用饭,太简慢了!”
处在这种场合之下,剑芒老尼真是“一筹莫展”,只得糊里糊涂地坐下了。
桂春明和太阳婆也落了坐,桌上还多余一副筷子,剑芒入位之后,双手再次合十道:
“二位施主美意,贫尼却之不恭,只是……”下面的话,她实在无从说起,一时颇感尴尬。
桂春明坐在她对面,长叹一声,正色道:“大师乃当今有道侠尼,素日行为,老夫敬佩十分,今日之会,老夫及九婆实本诸赤诚,尚请大师抛弃成见,彼此真切论交才好。”
“阿弥陀佛!”老尼嘴唇微微颤抖道:“贫尼不解施主言中真意,尚请桂大侠开宗明义才好。”
南海一鸥嘻嘻一笑,拱手道:“大师乃世外高人,咱们说话也用不着拐弯抹角,干脆一句话……”
他看着太阳婆微微一笑,接道:“我二人是为我们的一双弟子,向大师乞命来了!”
剑芒心中一动,可是她偏装作从容不迫地呵呵一笑,道:“桂大侠如此一说,贫尼愈发不解了!”
这时太阳婆在一旁笑道:“得啦!你会不懂?可别老给咱们钉子碰,大家都是老朋友了。”
她开门见山地道:“朱矮子和裘老道已经死了,以我们看,大师你不必再蹚混水了!”
剑芒倏地如泥塑似地怔住了,她讷讷道:“哦……裘道长……”
桂春明点了点头:“是的,他已经死了!”
他不大好意思地咳了一声道:“大师,小徒谭啸之仇,也算报了,严格地说这笔仇,与大师与晏星寒老兄,是没有多大相关的。”
剑芒大师忽地站起,冷笑道:“贫尼等四人,皆是当初逼死罗化凶手,朱、裘二道长既死,贫尼等二人岂能怕死贪生?桂大侠你此言可有些不对了!”
言下真是一触即发之势,可是桂春明却不慌不忙地笑着再揖道:“大师请暂息雷霆,此事本与大师及晏星寒无大关联,罗化之死说来也有些自找。只怨其早年与各位结冤太深,九华山岳家祠堂溅血之夜,老夫亲窥近侧。如非大师及晏星寒当时一仁之念,焉会留有谭啸今日性命?所以……”
他嘻嘻一笑,接道:“以大师二人当初对小徒之恩,正可以抵销那件罪过,大师—
—”他正色道:“大师乃一出家有道之人,自不愿再以佛门净身,二次沾染所谓不必要的仇杀血腥吧?”
这几句正气磅礴的话,直把剑芒说得目瞪口呆,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太阳婆含笑道:“非但如此,即使小徒依梨华的仇隙,也可一笔勾销。大师你是明白人,又是有道之人,何必较真呢?俗云冤家宜解不宜结,况且我们从前还有交情,大师你说是不是?”
剑芒不由直直地坐了下来,面色惨白地长叹了一声道:“以二位施主之见呢?”
桂春明正色道:“大师佛门斋戒之身,自应早避尘俗为妙,况且此事已了!”
剑芒不禁苦笑了笑,目光向二人转了一转,似有无限伤怀,却又似大梦初醒,少停才点了点头,冷冷地道:“西风欺人太甚,贫尼可否请出一见?”
太阳婆呵呵笑道:“大师,这也不怪他,是我们让他如此做的。他如今武功已废,无异常人一般,大师不必再责难他了!”
剑芒银眉一挑,倏地起身道:“既如此贫尼告辞了!承蒙开导,足见盛情,自无颜在此多留,这笔冤仇自此一笔勾销,贫尼去矣!”
她说着双手合十,深深朝二人一拜,大步向门外行去。太阳婆挽留道:“大师……
你有此见解,足见高明,你……还是吃了饭再走吧!”
剑芒驻足回首,微微笑道:“多谢盛情,贫尼自惭得很,还是早去得好!二位施主如有缘,他年在中原尚有会面之日,至时再面致谢忱吧!”
她说着径自迈步出门,桂春明和太阳婆送出门外。南海一鸥微微笑道;“老夫语出至诚,如有冒犯,尚乞海涵,大师请多珍重!”
老尼已步出十步之外,闻言回头一笑:“桂大侠太客气了!”她转过身来苦笑道:
“贫尼只求二位施主,对晏兄不要见逼太甚,如能……”
桂春明插言笑道:“大师请放心,我等必定尽心予以开导,绝不伤他……”
剑芒闻言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果能如此,功德无量!”又向太阳婆看了一眼,道了声:“后会有期!”身形腾起,轻轻落在她那匹杂花马鞍上,一径顺着小径策马如飞而去。
二人目送着她消失之后,不禁相视一笑。桂春明大声道:“走!上大泉找晏星寒去!”
自从剑芒大师走后,在“留客老店”中的晏星寒,感到更冷清更寂寞了。本来也是,原本四个人,现在一个个的都走了,而令人奇怪的是,每一个人,只见去,却不见回来。
白雀翁朱蚕自不必说,可是裘海粟呢?再说剑芒大师吧,她去了也两天啦,算着也该回来啦!最令人不解的是,西风明明说,常明已经押着依梨华来了,可是也没有个人影。
晏星寒老头子一向是最有涵养的人,这时也感到有一些受不住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什么不幸的事情。他把自己深深地锁在房内,每天除了和铜锤罗说几句话外,一直陷于深思之中。
这所小客栈的掌柜,名叫斯特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