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风萧萧-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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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人道:“慢着!”
那个叫“盂能”的浓眉汉子忙自又跳下马来,应了一声:“是!”车内人道:“眼前是什么地方?”“总坛第十一区,锡林旗部!”“是谁的管区?”“这个……待孩儿查看一下!”说罢他回头,向着身后那个马上少女招呼道:“小薇,你来一趟!”马上少女应了一声,那双妙目在寇英杰脸上转了一下,似嗔又笑的白了他一眼,遂带过马头,匆匆来到了车前,翻身下马。浓眉青年道:“爹问这块地方,是谁的管区?那张羊皮铁令图可在你身上?”
“在!”长发少女答应了一声,探手由身侧豹皮革囊内取出了一张羊皮,打了开来。浓眉汉子即由身上取出千里火,迎风一晃,亮出了尺许长短的一道火苗子,兄妹借着火光的照耀,齐向那张羊皮铁令图上参阅。
寇英杰停立一旁,反倒是冷落了。他原想就此抽身,可是眼前这一切无宁说引起了他极度的好奇,这伙子人到底来自何处?欲奔哪里?他们是些什么人?车子里坐的那个人,又是什么人?这一切的一切,在在使得他感觉到奇怪,一时反倒不想离开了。趁这个机会,他打量了附近一下,才发觉到前行的马队俱都远远的停下来,月色下,清楚在目。寇英杰再向金漆马车后方打量,才发觉到车后某距离处,亦有两拨马队,其人数式样一如前行马队一般无二。
这种阵势,在冷寂的边荒沙漠地方,可以说极为罕见,即使是附近蒙旗亲王出巡,亦不见得有此排场。寇英杰不禁有些怀疑来人系官场中的当今大员了,可是却又不象。他心里正自匪夷所思,胡猜乱想的当儿,却见眼前兄妹已收起了那张皮图及千里火。
那个浓眉青年随即抱拳恭声道:“孩儿已查过了,这地方确属总坛第十一区,应该是‘小五龙’的地盘。”
车厢内那个人冷冷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了,哥儿五个来了没有?”
浓眉汉子跨出去一步,四下打量了一眼,道:“还没有!”他退回来冷笑一声道:“好大的架子,请示父座,是不是要召见他们问话?”
车中人道:“欧阳天一向恭谨,岂能有此疏忽,况且事先已有指令给他,放火雷箭,即召他们来此回话!”
浓眉汉子应了声:“遵命!”随即匆匆向马鞍上取用物件。
一旁的寇英杰在一听见小五龙这个绰号时,已不禁心中一动,再听见欧阳天这个名字时,更由不住怦然而惊。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骑骆驼的郭姓老人曾告诉过他,自己杀死的那五个人正是“小五龙”,其中那个身披熊裘大氅,施展判官笔的为首匪人,也就是欧阳天其人。这么一想,他立刻又联想到那老人曾说过小五龙背后的厉害靠山那句话,他顿时对于车内那个人,有了一个概括的认识。起码有一点可以认定,那就是来人绝不是官场中的人物,多半是黑道江湖中的一个极厉害的魁首人物,至于这个人到底是谁?却又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了。
这些念头,说来紊乱,其实在他脑子里只不过如石火电光的一闪而过。
即见那浓眉青年已由皮鞍内取出一样物件,夜色里寇英杰因距离较远,看不真切,看上去仿佛象是一个筒样的家什。只见那个浓眉青年拿到手中,向空举了一下,即由其内“吓”
的一声,连同着一溜子火花,喷出了一道朱红色的刺目火光,看起来就象是正月里玩的冲天火炮一样,而且更能射高。
眼看着夜色里,这道火光足足射起有数百丈高矮,在空呈垂直上升,在上升的过程里,并且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如此保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自消失。浓眉青年接连着又发出了两枚,才把那个发射喷筒收起来。
寇英杰不想距离他们太近,再者又恐自己新得的那匹爱马黑水仙走失,乘这个机会,他悄悄走到爱马身边,翻身骑上。骑在马背上,他向这边打量着,反倒觉得看得更清楚,而且有一个好处,随时可以策马离开,凭着这匹黑水仙的脚程,只怕在场各人谁也无能追上。心里去了一层顾虑,他乐得作出一副清闲的旁观姿态,向着这伙子人远远注视。
现场沉寂无声,只有牲口打着响鼻,和刨动蹄脚的声音,夜风嗖嗖,衬托着一天寥星和那弯静静的流水,现场气氛,更似有说不出的肃杀。
金漆车厢内的人不再说话,马上的兄妹二人已似有不耐之色。那个长发少女偶尔扭过头来,向着寇英杰瞟上一眼,目光己不似先前的凌厉。
远处沙漠,在如银的月色里,轻泛着点点鳞光,天地交接处的那道长弧状的分界线,却是紫灰色的,却有一片蒸腾,弥空而起的彩气,缓缓的移动着,面向着溪水,你会发觉到这番景致太美了,也就是世人所传诵的“海市蜃楼”那般说法了。这片静寂的气氛,忽然被一声嘹亮的马嘶声所破坏了。
循着各人的目光望处,远处漠地里扬起了一片灰沙,两骑快马,正自飞也似的向着这边疾驰过来。不过是转瞬的工夫,已奔临近前,马上两个人,不待坐骑站稳了,即滚鞍下马,张惶的奔向金漆座车前。其中一个留有绕口黑胡子的人,向着马上兄妹二人深深打躬,恭声道:“总座车辔金驾已到,卑职等迎接来迟,万请少君小姐不要怪罪才好!”说时二人已扑地跪倒,深深的拜了几拜。马上浓眉青年大剌剌的道:“欧阳天他们哥儿五个怎么没来?”
“启禀少君,”那汉子伏地战瑟道:“欧阳天大哥与四位兄弟,已相继遇害,尸体才经发现,在五里风沙漠地里,属下等正自纠合残余弟兄,目前正在缉拿凶手。”浓眉青年呆了一下,冷冷的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属下尉迟田!”
“曹金虎!”
“候着!”浓眉汉子随即转向车厢回话。
这一次话声很低,不要说寇芙杰听不见,只怕就是车厢一旁,除去当事人以外,其他人谁也听不清楚。车中人似乎用“传音入秘”的功力,在与那个浓眉青年答话。即见那浓眉青年转向伏在地上的尉迟田与曹金虎道:“总坛问你二人可曾接到了由总坛快马发出的命令?”
“这个……”那个叫尉迟田的汉子叩头道:“接……到了……七天以前已经接到了!”
“命令是怎么说的?”
“这……个!”
“说!”
“是!”那汉子跪直了身子道:“总坛训令,要边地十一区在三天之内集结成连锁阵营,随时听令总座手令行事!并负责肃清这一带地方,不许有任何外人涉足!”
马上青年冷笑了一声,道:“那么,你们可曾做到了?”
跪在地上的二人,由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那个叫曹金虎的汉子,顿时抢白道:“回少君的话,属下二人只是听欧阳天大哥命令行事!”
马上青年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么说,连总坛主的命令,你们也敢不遵了?”地上二人顿时脸色大变,连连叩起头来。“属下天胆也不敢违抗总坛命令,只是五位当家的忽然遇事丧生,一时乱了章法!”那个叫曹金虎的人还在拼命的解说,老大的两个人,居然象小孩般的哭泣了起来。
骑在马上,远远注视的寇英杰看到这里,心里不禁大为不解,由伏地二人啼哭的模样看起来,似乎将有什么惩罚要加在他们二人身上。
二
短时的寂静,只听见二人涕泣之声。这时马上青年却又到那个金漆车座前去请示了。对于车厢内的那个神秘人物,寇英杰内心充满了好奇,他好几次向着车厢内看去,都有碍于深悬在车窗内那袭金色窗帘,而难能一窥庐山真面目。这一次,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看了过去。事情竞是这么凑巧,就在寇英杰目光方自看过去的一瞬间,正好起了一阵风。风势虽然不大,却也不能算小,刚刚好能够揭开那袭深垂的车帘。就在那袭金色的车帘猝然揭起的一刹那,寇英杰锐利的目光,已经直视进去。在他想象中,车厢内那个人,既然生有如此大的一双儿女,必然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年迈老人了。
事实上却是不然,就在车帘揭起的一刹那;他所看见的,竟然是一个翩翩儒家仕子打扮的中年人物。虽然不过是惊鸿一瞥,可是这一眼他却看得十分仔细,那是一个白面微留短须,看上去顶多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给他的感觉是:冷漠、端庄,略带有三分木讷的体面读书仕子。这样的一个人,说他是绅士学子,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如果要说他是武林中黑道人物,可就令人难以相信。寇英杰的这些感想,不过基于一窥之下而滋生,随着那扇窗帘的合拢,也就再也难以一窥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他心里正自在忖思的当儿,却见那浓眉青年已领命回身,高声向着伏地的两名汉子宣道:“总座特别开恩,你二人谢恩速速去吧!”二汉子乍闻之下,几疑身在梦中,呆了一下,才慌不迭的向着金漆车座频频叩头称谢,又转过身来向马上兄妹二人叩头伏拜,行礼之后,双双站起来,抢跃上马背,陡地带过马缰,急急策马而去。
旁观的寇英杰,看到了这里才不禁舒了一口气,他原本认为这两个人多少会遭受到一些惩罚,却想不到对方竟然这么轻松的就放过了他们,未免有点出乎意料。
他似乎放心得太早了一点!
就在尉迟田与曹金虎的坐骑,方自策出的一刹那间,就见那个浓眉青年冷笑一声,右手二指陡然向外一探,虽然是夜色里,却仍然清晰的看见,自他一双指尖,倏地飞出了一双极为细小的银光,细若牛毛的两缕银光,映着月色只闪得一闪,前行的尉迟田与曹金虎,已各自发出了一声惨叫,双双由马背上翻滚下来。
月夜里,远远只见二人在地上叫嚣滚翻了几下,便不再移动。倒是那两匹失主的坐骑,仰首迎着夜月,发出类似无主的悲嘶之色,形景倍觉伤情。
这番情景,看在寇英杰眼中,一时为之瞠然。
却见马上那个长发少女面色突变,含着责怪的口吻,转向其兄道:“二哥,你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用‘弹指飞针’取他们性命?”
浓眉青年冷笑一声道:“父亲授意我全权处理此事,无威信不立,这是我们铁家门的信条!”说罢他举了一下手,大群马队连同那辆金漆座车,俱都开始移动,浩浩荡荡直向前面行进。
现场只剩下两骑人马——寇英杰与那长发少女。
后者在车队方自离开的当儿,徐徐策马一直来到了尉迟田与曹金虎的尸身旁边,她默默地无言低头注视着地上两个人,胯下坐马颇不安宁的围绕着两具尸身转着圈子,凌乱的蹄步,践扬起朵朵黄尘。
她忽然冷笑一声,原本的些微同情变化为一种无可奈何的自嘲,手上的马鞭子,无意识的挥动着,小蛮靴用力一磕马腹,突地掉过了马头,迎面却撞见了寇英杰。
不知什么时候,寇英杰也同时策马来到了跟前。
四只瞳子接合的一刹那,长发少女微微怔了一下,忽地带住了马缰。她蛾眉微扬道:
“你!”
寇英杰抱拳道:“寇某方才承姑娘之情,得免遭难令兄之手,在此先行谢过!”
长发少女眸子向前面的马队瞟了一眼,大概认为还追得上,也就暂放宽心。盯着寇英杰,她冷冷一笑,轻启白齿道:“既然这样,还不快走你的,我哥哥可不在乎多杀你这个人!”
寇英杰这么近看对方这个长发少女,越觉她肤如凝脂,风姿绰约,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平视自己时,那么冷飕飕的,面对着她的盖世风华,真使得你情不自禁的兴起一番自惭。所幸寇英杰先已在内心,对于这帮子人有了人格上的否定,是以对她的敬慕大大的打了折扣,否则在对方冰容艳姿前,将会觉得无地自容。
平心而论,他活了这么大还不曾与异性打过交道,漂亮的女人,也不是说没有见过,可是十分出色的却是不多。象眼前这个少女那等姿容,当真是毕生仅见。如果说拿来与他记忆所及的任何一个女孩子来比较的话,都有驾临其上的趋势,倒只有老人遗失的那个晶瓶上的美色佳人堪与一较,只是后者不过是空洞而抽象的一幅雕画而已,白是缺乏真实的感触。而眼前少女,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毕生少见的佳人。
长发少女脸上已微带愠色,毕竟是“哪个少女不多情”,碰巧眼前这个寇英杰还不讨人厌,她也就破格的没有发作。“你这个人……”她眼波儿向着前面递了一眼,回眸向寇英杰,笑嗔道:“你刚才说姓什么来着?”
“在下姓寇,寇英杰。”寇英杰抱拳道:“敢请问姑娘贵姓?”
“这个……”仰了一下眼,她绷着微微的笑意:“你要问这些干什么?”
寇英杰道:“姑娘如有忌讳,在下也就不再多问,不过适才听令兄话中提到铁家门,在下推想,姑娘必然是姓铁的了!”
长发少女微微一惊,那双妙目在他脸上一转,颔首道:“知道了就记在心里,你刚才说的不错,这是个忌讳,无缘无故的说出来,可是给你自己惹麻烦。孤伶伶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