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鼎尊-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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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终于踱到洞口,身材中等,一袭夕阳般凄华伤郁的暗赤血红色斗蓬将周身全都罩住,根本辨不出是胖是瘦,甚至是男是女,头斗蓬的裹头部分现出一片阴影,仅仅露出鼻底与两瓣完整的玫瑰嘴唇,显得极为波谲云诡,充满怪异妖邪之气。
雷喆一生漂洋过海,旅经万国,遇过无数奇闻异事,却从没见过如此怪人,不由一阵哆嗦,这恐怕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但在场众人无一不为恐怖之雾所笼罩,也并不对此表示多少诧然。雷喆强抑紧张之甚的情绪,但声调依旧剧栗不定,只道:“你……你……尊驾是……是何……何方神圣?”
那人终于开口,众人方知是男子,只是声音如七弦琴般纵高低有度,亦毫无情感。他缓缓说道:“三十年前,你来过这个岛,埋下一笔巨额财宝便走了。”
雷喆以为他偷听了众人对话,也不稀奇,只道:“正是。居士……那时便在岛上么?”
那人道:“一千年之内,我绝不出岛。”
雷喆若平日听此狂妄痴言,不是大笑便是盛怒,但此刻却木在那里,不敢应声。群雄听此话后,见他唯一露出的唇部与听到的声音无一不显明他未逾二十,却又闻他如此说话,无论怎样都笑不出来,只是心中急盼尽早离开这可怖之极的孤岛。
那人又道:“后来,这个人……”他的手伸出了衣袖,却显出与衣袖别无二致的血红色,无可名状的惊悚骇人。他的手指向科尼什,续道:“他来了,自此住下。一住三十年。”
科尼什不愧然地说:“打扰居士静修,给您添乱,实是不敬,还望恕宥。”
那人又一指雷喆,雷喆习武之人,总会下意识地认为是虚点,忙两掌护住面门与前胸。
那人道:“又遇见了你。你被一块巨石牢牢绑住,沉入海中。”
蓝霹雳一惊,不敢抬头。雷喆与科尼什俱是耸然动容。科尼什忙跪下叩首道:“多谢居士大恩大德……”
雷喆几乎不敢相信,仍旧敌意地试探问道:“你……是你救了我?”
那人并不正面回答,又转向卓酒寒,问道:“你的本事……是谁教的?”
卓酒寒方欲回答,冷香凝有些自豪地抢先道:“是我景教中土第一任教主殷讳祖师传下的‘霸王诀’!”其实此项神功乃殷寒与“律佛”道宣共创,冷香凝碍于道宣乃佛教律宗一支,不便予提。
那人毫不客气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独孤舞一怔,暗道:“遮莫是我独孤舞家祖传的‘空空极乐掌’?”于是朗声道:“我这位贤侄武功早已胜我,只是他勤勉好学,我便又授了他一套祖传的‘空空极乐掌’。”
那人似已然不悦,对卓酒寒道:“我想听你说。”
卓酒寒这才明白,转向水一方。水一方笑道:“是我师父的东西,被我表哥拿了去。”
那人正对着水一方。水一方虽瞧不着他的眼睛,仍感到自骨子里一阵发毛。那人似很满意地道:“是很像。他……他还好吗?”
水一方怔了怔,奇道:“你,你认识我师父?前辈是……”
卓酒寒知他们说的是罗公远,其本领之奇已远胜当年武术之王宁娶风,“武林四极”,甚至那百年前的殷寒与“律佛”道宣,自己与边城雪更是望尘难及,无无瞠乎其后,依此人之奇,能与罗公远相识,当也不足为怪。只是二人性情大不相同,正如自己与水一方之别。
那从又问道:“既然他是你师父,那你怎么什么也不会?”
水一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说来惭愧……哎?也没什么可惭愧的,我师父什么也没教呀。”
那人说道:“好。他总算没忘记规矩,还算不错。不过他天性喜好说教,一定没少给你讲道理罢?”
水一方愈来愈奇,反问道:“前辈,你与我师父是同门师兄弟吗?”
那人自语道:“只能算是同族……”又道:“你们谁想要宝藏?”
近百人无一敢应。雷喆突道:“先生,这宝藏本归我汉帮所有1
那人指了指海边,道:“我毁了你们唯一的船。你们永远回不去了。这岛上的宝藏也属于你们了。”
雷喆大怒,吼道:“是你毁了我的船?”
雷娇心中惧怕,道:“爹!不可……”
雷喆狂吼连连,求生欲望之烈,令他天崩地裂一声呼啸,双掌合为一股力道开山摧林般汹涌而至。这一掌力劈破混沌鸿蒙,直取那人,却不料在及那人一尺之近时,不知撞上了什么,“砰”地返了回来,雷喆一呆滞,已然避而不及。卓酒寒忙闪掠而至,双掌齐施,圆圆地向后一牵一引一带,避开锋锐边缘,这才将此力弹出。而那一掌力道不知又为何变得极巨,远远射入海中,一连叠起十余丈远的高浪水花,一丝不亚于方才海盗船沉时的巍然声势,卓酒寒本人也连退带弹,震出了十数步,方才勉强站定没有摔倒。
雷喆惊魂未定,木立当地。雷娇颇为感激地向卓酒寒送去一瞥。卓酒寒对那人道:“我在三个月前仍极稚嫩,少不更事,曾暗袭罗公远仙师两次,他却不理不睬,我后来方知以他本领,我便似蝼蚁一般,根本不屑杀之。前辈方才弹向雷帮主这一击,分明想立时取他性命,前辈与罗公远仙师乃并世之圣,难道胸襟竟如此不同么?”
那人沉默半晌,道:“你不错。……他现在……叫罗公远?”
水一方奇道:“莫非我师父另有名字?师伯可否告知?”他性子极其乖灵,立时便套了近乎。
那人不为所动,又道:“你们所有人,都跟我来。”
群豪无一敢忤,旦觉他的话有极大诱惑力,不由自主地被牵引而走。一齐到了海边。那人一指海面,道:“你们有汉有细细观察过,这里与普通沙滩有何不同?”
卓酒寒想了想道:“金黄色。我在刚靠岸时,就有这种感觉。”
那人俯下身,拾起一块石,递给卓酒寒。卓酒寒一怔,接过细瞧,那石被浸磨腐蚀得厉害,但亦有光滑棱角处,上似有拂菻字样,还似有纹刻篆雕之痕。
卓酒寒惊道:“是……是古钱锭!”
众人大惊之余,纷纷俯身去拣,都捡出许多块,尽皆是金银铸锭。那人又在炽烈的阳光下拾起一把沙子,哗哗散开,众人更是惊得无以复加,原来那是金砂!在这个岛所有沙滩上,一片金灿灿的辉芒。于是他们拼命去拣去捧,将它们放入自己的口袋,溢满出来也不管,丑态百出,露尽人间恶相。
科尼什哭喊着从林中跑出,对雷喆叫道:“帮主,帮主,不好啦,咱们的宝藏又不见啦,又……”他突然见雷喆正望着海边呆呆的出神,不由顺其目光望去,也滞住了。
很快,疯抢平静下来,所有人都在几乎要动兵刃拼个你死我活时,皆清醒了。他们明白,纵有金山银山,亦无处花费,无处炫耀了。
那人冷冷道:“这一带的宝物,够你们每人吃两三百年。我全都送给你们了。”
一名海盗哭着叫道:“你……这有什么用?我要船!我要回去!”
那人残酷地回答道:“你跟谁要?你回不去了。”
那海盗穷凶极恶地抽出大片刀,叫嚣道:“你不让我活,我就杀了你!”
那人道:“适才你还很害怕。现下不怕了?”
那海盗吼道:“都要死了,我还怕什么?”
卓酒寒一指虚点,弹掉那海盗的刀,对神秘人道:“多谢前辈,原来前辈一片好心,没有前辈当头棒喝,我们说不定都会自相残杀而死。”众人这才幡然悔悟,想起适才双目腥红的自己,皆不由一阵颤栗。
那人道:“你能这样直言不讳,也很好。”他转向水一方道:“你们回去以后,如遇到……罗公远,别说见过我,他很聪明。……他现在仍不知晓我的存在。我会见他的,但那要等很久……”
水一方一句也没听懂,但毕竟他是此问最为灵秀之人,忙反问道:“您是说,我们能够回去?”
那人道:“就算是吧。你们要宝藏吗?”
水一方笑道:“什么也不如自由好。是吧表哥?”卓酒寒点点头。
那人一字一顿,依旧是不紧不慢地道:“在岛的另一面,有一艘大船。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离开吧。”
水一方回头,见众人对宝藏依依不舍,目光中隐隐有为难之意,便道:“师伯,爱财是人之常情,您不会不允他们拿走一些吧?”
那人缓步走到林子旁,道:“都过来。”
众人弗敢怠慢,一齐跟了上去。一入丛林,那人便随手在一棵树干上按了一下,刹时树叶飘然而落,愈落愈多,愈落愈急,逐渐漫天叶雨。卓酒寒先行反应过来,叫道:“都别动,都别动!”
一名海盗嘟哝道:“搞什么鬼名堂,老子可要拿自己那份走了……”方才说话间,一片树叶斜落而至,其柔之极,宛若薄纱,但却在他一动的瞬间,将他肩头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再不敢动,心中也自庆幸,万一落叶划中他额头或喉结,岂不立时送命?
卓酒寒、独孤舞、雷喆见他随手一按,又不是拍击,便震得落叶满空,即便不可能每片叶子都倾注内气,竟也大异于寻常树叶之脆,任身一动,便等于送上去喂刀,此人本领,神鬼可畏。卓酒寒不由道:“前辈本领之高,岛上所有人聚齐亦非敌手,何必要如此耍玩我们?”
那人对卓酒寒道:“我想知道,如果你身负血海深仇,且仇人极强,你会怎么办?”
卓酒寒不料他会如此提问,想了想只道:“此仇不共戴天,我怎能不报?纵使千艰万难,我也一定会报。”
那人又问水一方道:“你呢?”
水一方道:“简单啊。怨怨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一笑泯恩仇!比如他爹杀了我全家,他是我表哥,这么复杂,你要我怎么办?老一辈的仇,岂能由新一代的年轻人来偿还?他们还要追求自己的幸福。死去的人可以为活着的人死去,但活着的人却不该为死去的人而活。”
卓酒寒周身一颤,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又同时诧异万分。
那人第一次笑了,开始笑得很轻,但卓酒寒随即感到地面微微地震动,众人见他如此笑声,不由大骇,岛上山头的至高之处突然一声烈响,撼动千古,隐隐一股火红色的流体喷入了绿草丰茂的碧林,发出撕裂心腑的怪音,随着最后一片叶子落地,一切都变了。
众人皆觉脚下不稳,几近跌倒,整座岛屿轰鸣不已,仿佛天地在哭泣。水一方大惊道:“火山!火山爆发了!”
那人站得极稳,仿佛钉在岛上,与众人的七摇八坠形成鲜明对照,他道:“果然不错,这种思想确是……罗公远的风格。你们也拯救了我。水一方,这世上的仇可以不被追究,但却不可以被掩藏。正如这座火山。天下没有死亡的火山,火山全都是活的,只不过它们在拼命压抑,拼命沉默,可终有一日会爆发的。你们离得这般近,可以充分感受到它的力量之强。卓酒寒,在你复仇的过程中,你可以盲目地恨,但不可以盲目地杀。这个世界的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也不是任何人所能想象的。你的怀疑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没有亲历,万莫要先下定断。……我今天说了好多……我累了。”
冷香凝拉过卓酒寒与水一方的手,喊道:“哥,一方,咱们快跑!再晚便真的来不及了!”
水一方与卓酒寒不由又望了望那人。那人点头道:“快走吧。”
水一方结结巴巴道:“你……你呢?你怎么办?”
那人道:“我说过。卓酒寒,自景教主神耶稣出生至今,有多久了?”
冷香凝大急道:“有七百八十年了!咱们快走吧!”
那人道:“还有两百二十年,我才能离开。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卓酒寒不再犹豫,一向冰冷的心也有一丝伤郁,匆匆道:“保重!”转身拉过冷香凝与水一方疾走。
距那人越来越远,他似在笑,一袭腥红长衣,在同样色泽的熔岩烈浆之间,显得极是凄华。
卓酒寒与二人迅速登上靠在岛另一端的大船。众人纷纷随后而至。卓酒寒叫道:“解缆起锚!”这才发现那船木质极旧极老,风帆显是新安装上的,下面有许多被补好的小孔,分明是千余年前古国奴隶们划船用的桨伸出之处。
船很快地驶了出去,百丈之外,仍可感受到船体剧烈地振动。水一方远望着岛屿,感叹如风道:“简直跟作梦一样,不是吗?海盗、宝岛、财富……还有他……”
卓酒寒冷不丁问道:“你说他会死吗?”突又觉这问题极其可笑,武功再高之人断难在大自然的巨大灾难下抗争与存活。
水一方却自信地笑道:“不会的。换成我师父也一样不会死。他们跟我们不一样嘛是吧?”
卓酒寒也轻轻一笑,喃喃道:“像神一样……”
侍回头看去,林木山脊如流水般震坍,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