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第4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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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茶具、物件都被拿到一旁,露出了光洁平整的桌面,正有一片景象浮现,宛如邱言前世的立体投影一样,把个车队周围的景象都呈现出来。连地表细节都栩栩如生,能看到车轮滚动时崩飞的石子,也能看到马蹄扬起时飘飞的烟尘。
“这支马队的队列间有着一点章法,隐含煞气,兵锋稍有收敛……刚才那人自称是图阆部?”看着那景中马队。邱言眯起眼睛。
“什么马队?下马牧民,上马马贼,图阆部是柔罗人的爪牙之一,分为几个聚居点,单论规模,比三水族也不逞多让,不过却作恶多端。比那柔罗人还要凶残,可谓杀孽深重,若非因果太大,老头子定要让他们全部有来无回!”
施公言语中流露出刻骨恨意,生生压抑,他见景中的马夫又要扬鞭。要如法炮制,当即皱了眉毛,腰杆一挺,开口道:“不要再做无趣之事了,赶路要紧。速速驱散了挡路之人!”
这话没有丝毫隐匿,堂而皇之的传出车厢,在整个车队上空回响,远远的传了出去,图阆部的马队一样能听个分明。
这支马队此刻一分为二,三分之一的部分围住车队,余下的三分之二,则被一中年男子带着,朝东方草原而去,行了近几十丈,现在听到声音,却是面色一变,暗叫不好!
不过,不等他回马,身后就“轰隆”一声,尘土蔓延,黄沙漫天飞舞,好似一层帷幕,就见那车队中拉车的马儿个个挣脱缰绳,急速膨胀!
膨胀的同时,马匹的模样也有变化,虽然大体不变,但有的头上长角,有的身上生鳞,有的背上插翅,有的背上毛发飞舞!
转眼之间,一个个高有四五丈的庞然大物就此形成,各自抬起蹄子、张开大嘴,蹄落地面震动,震纹四散,将围过去的图阆部马匹全部震得四腿一软,纷纷马失前蹄,马上骑手在混乱中,直接跌落在地。
跟着,这一个个庞然大物口中又吹出狂暴气流,把落地的骑手连同马匹一同吹上高空,远远的飞了出去。
就连已经离开有段距离的、那三分之二的马队也被狂风影响,马匹受惊、乱成一团!
但人群中一声吼叫,维持秩序,就有气血人气聚集,把神通镇压下去——先前那三分之一是猝不及防,不及聚集人气,就被吹飞了,当然,这也是因为他们主动挑衅的缘故,自有人道秩序的推演、计算。
“车里是中原的修士!速退!”
领兵的中年人奋力维持马匹,挥动手中马鞭,叫喊着,其他骑手早就乱成一团,听到命令,立时不管不顾,自顾自的四散奔逃,转眼功夫就走了个精光。
待得风浪平息,地上只剩下些许碎物,以及几匹受伤的马匹,倒是没有任何一个图阆部的族人留下,也不知折损多少。
辞别插曲,车队依旧前行,膨胀了的马匹恢复原样,拉着马车,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想到,看似平凡的马匹表面下,隐藏着怎样的凶悍。
另一边,施公反倒沉默起来,说了一句“死了几个,虽是因果,但算不得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南去,又作了什么孽”。话落,他没了谈话的兴致,邱言也不多言,之前交谈,得到了许多信息,正是沉淀、消化的时候。
车厢里也就陷入了平静。
但没过多久,车队再次停下,桌上再次映出了景象,又是几名骑手拦住了车队,正像那赶车的车夫询问图阆部马队的去向。
这些人身上穿的,是中原王朝的军服,赶车的车夫本非生灵,却有逻辑、能言语,倒也和颜悦色,指点几句,几名骑手道了谢,就策马离去。
但等他们消失远方,施公突然发话:“来的是哪一路兵马?”
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可车厢里立刻就响起一个声音,赫然是那刘勤的声音:“回施公,来的是定昌军的斥候,说是兵营被图阆人袭击了,过来寻踪。”
“定昌军?是肖岚的节军,这几个斥候,应该只是明桩,用来迷惑他人的,不然不可能这么大大咧咧的问路,也不用管他。我记得肖岚正领军深入草原,追击左贤王部残兵,却被图阆人袭了老巢,左近的节度使没有发兵救援么?”
那声音回道:“此事还未探明。”
施公沉吟了一下,默然无语。
这时,邱言却道:“还请施公行个方便,往定昌一去,邱某想了解些事情。”
施公闻言,毫不犹豫的道:“既然如此,就改个方向,取道定昌,去看看肖岚的老窝怎么样了。”
“明白了。”那声音留下三个字,再无声息,跟着马车震动,车队变了方向,车轴越转越快,车轮滚动,扬起层层沙土,整支队伍越发迅疾,风驰电掣,只用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定昌城地界。
邱言掀起车帘,远远看去,能够看到地平线处的那座城池。
和离开时相比,此时定昌城没有多少变化,但遥遥散发出来的气息,却有了点不同,掺杂着些许肃杀之气。
城门紧闭。
平时,这城门是分时段打开的,可城外多会聚集不少人,眼下门口空空荡荡的,隐约能在地上看到一片片血迹。
城墙上,站着几排兵卒,手持弓箭,煞气充盈,一副精干模样。
周围,隐隐透露出一股煞气,让人有种难以前行的感觉。
在施公的命令下,车队停下。
“果然是被袭击了,但肖岚早有准备了,留了人手守城,这才对嘛,兵家行事,未虑胜先虑败,就要通盘考虑,不能一味行险,前方的路上煞气处处,这是有人埋伏,又无阵仗遮掩,乃是阳谋逼迫之法,车队不要过去了,省的引起误会,把这块令牌拿去,我们直接去兵营。”
说话间,施公取出了一块银色令牌,往前一扔,出了马车,落到车夫手上,那车夫点头应下,一跃落下马车,脚下生风,转眼就冲到了城池底下。
这一下,倒让埋伏的兵卒吓了一跳,纷纷现身,人气一冲,车夫力士的超凡力量被压制,摔倒在地,令牌也随之跌落地上。
自有人识得,将之送了进去,没过多久,一身戎装的杨众拿着令牌过来,在车前抱拳:“晚辈杨众,见过施公!”
施公缓缓从车厢中走出,看了杨众一眼,点头道:“你姓杨,可是杨家之人?”
“晚辈确是杨家子弟。”说话间,杨众也看到了跟在施公后面的邱言,眼中闪过一道异色,“没想到邱修撰也在这里,倒是巧了。”话落,郑重朝邱言行了一礼,面色肃然。
邱言点点头,也不感到奇怪:“杨将军,好久不见,不知是什么事巧了?”
杨众便道:“在下麾下一兵,重伤难愈,却有个愿望,就是能见修撰一面。”
“要见我一面?”邱言听了这话,感到离卦与气运之书都有些许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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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九章 施公论儒,史书一笔()
肖岚在边疆坐镇多年,自然知道老巢的重要性,这次他决意出兵,抓住机会击破了左贤王部,但在起兵的时候,还是做了后手准备。
当时,他大军开拔两日,与其他军镇的信件就发了出去,不管其他军镇的态度为何,多少算是通了气。
实际上,由于左贤王死的突然,肖岚因为相信邱言的判断,再加上自身的推断,才有了出兵之举。
所以,这出兵的消息传到周围军镇时,哪怕是与他颇为亲密的安阳侯庞义,也是大吃一惊,觉得此举不可取。
这就好像是后世平稳之时,一个将军突然宣布要攻打某个强横的敌国一般,不只是毫无征兆,更大的可能是难以取胜,反受其祸。
接到信后,左近的安德军、昭德军、保义军、忠义军、定难军等节度使,第一时间就回信反对,让肖岚不要轻举妄动,可惜等他们的信件到来,定昌军已然开拔。
不过,人虽然离开,可为了防止被敌人抄了后路,又要预防敌军布下陷阱,肖岚还是在城中还是留了一支兵马,由杨众统领。
如此一来,情势分明。
肖岚之所以通报其他军镇,不是指望他们能够联同进军,这次急袭,要的就是转进如风,若兵马太多,反而要成累赘,光后勤补给压力和协同指挥的分属,就要闹出风波。
肖岚的通报,一来是告知友军自己的行迹,这样在被人急袭老巢时,才能有个照应,并且分担风险,这二来,就涉及到军功分配了,吃独食固然好,可终究自绝于同僚。所以先行通报,旁人不去也怨不得他,等有了功绩,寥寥几笔也能卖个人情——
这左贤王部被击溃的功劳。是不可能被未出兵之人分润多少的,稳赚不赔。
就算是武将,能做到一方节度使的位置,很少是一根筋的勇战之人,多数深谙官场规矩,知道进退腾挪,毕竟这官场看的,并不是一时胜败。
听着杨众的诉说,施公很快明白了肖岚的打算,点了点头:“肖岚这小子还算精明。没有被大好局面冲昏了头脑,看来他所谓的追杀溃兵,很可能也释放的烟雾,为的就是争取退兵时间,你说他没有带多少补给?这手有点求险了。所以不能久战,选的都是骑兵,已经去了几日,回收应该就在今明。”
众人都已从车上下来,一队马车被一修士收拢袖中,看的边上兵卒目瞪口呆,却也没人去解释。
能看得出来。杨众对施公很是敬仰,但这一路上却表现的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介绍前后之事,很多话都是点到即止,说的恰到好处,显是心中精明。和他那颇为严谨、木然的表情俨然相左。
说着说着,施公颇为遗憾的道:“这次机会,肖岚是抓住了,动静如风,击溃了左贤王部。一旦回返,算是竟了全功。可既然有图阆部回袭定昌,就说明胡人那边也有了布置,若是朝廷不能迅速决断,很可能让柔罗人因外部压力,迅速平定内乱……”
他的话中流露出一股忧愁之意。
“朝堂上是儒家天下,最是磨磨蹭蹭、期期艾艾,不光不爽利,还总喜欢心慈手软,把个心思都用在无意义的地方,这次良机如果错过,就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碰上,书就典籍的宗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说到这里,施公看了邱言一眼。
从下车后,邱言便闭口不语,思索着杨众说的那个名字,不过,包括杨众在内,一班将领对邱言都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不与他平行。
肖岚这次出击,将包括许老、袁兴、鲁降在内的将领带走,留下驻守的却也不是庸才,同样也知道些内幕,知晓邱言书就一本兵家典籍,在不远的将来,其人在兵家的地位,或许会很超然,现在就表现出尊重,总不会有坏处的。
队伍的最后,跟着庞倩茹和王府供奉,她本不是使臣团的成员,之所以离开,是感受到了兵家秩序的变化和百家相贺,这才离城,驾马北去,才有了后面的一干事情,如今三水之事平息,自然也随着车队回来了。
实际上,从大瑞朝廷决定通使,到派出使臣,而今邱言回到定昌,这整个过程,都被后世史家称为“通使漠北”事件,庞倩茹在那史书中也有着墨,不过没有出现名字,只是被称为“安阳侯之女”,发挥了一定作用。
按照使臣名分来算,孟青宾才是主使,他此时还在三水与人商谈细节,通使之事还在继续,不过单从起的作用来看,无疑是邱言更为关键,加上他日后取得成就,史家自要着重描写,更何况,正是邱言一去,才抵定了大势,定下了基调。
这“通使漠北”一词,后来也有做事一波三折、但最终如愿以偿的意思,这是因为史书上,此事被分为了三个部分,其一是诛杀左贤王,其二则是震慑三水部,这第三便是荡平柔罗左贤王部,简单的三个标签,却有诸多细节,经过史家笔锋,平实中自有传奇。
眼前活生生的一切,刻印在史书上的,往往只有一两句话,功过是非都在里面,后人评价也在其中,今人岂能不重视。
思索间,中人来到兵营。
这座兵营不是原来那座,换了地方,营中人气稀薄许多,气血不复雄厚——这是很正常的事,毕竟大部分兵卒都随肖岚北上了。
在杨众指引下,他们到了片被单独划出的营区,营里处处哀嚎,不时还有惨叫。
走在营帐外面,能看到大片大片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