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果-第4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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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这时,小书斋里走出一人,穿着深衣,见了邱言,快步走了过来,口中道:“才给邱兄送了请帖,这么快就又见面了,是来找我的吧?你我本是同辈,学问纵有高低,也相差无几,正该互相学习,来来来,我给你引荐几位朋友,都是和你一样的人物,等会有了疑问,再去求教老师,让你能得老师教诲。”
这人赫然是那林建章,和白天时候相比,却显得自在许多,言语中更没了恭敬,话里话外,都在暗示邱言只配和他这一等人相交。
邱言眼中却闪过一道精芒,倒不是觉得被冒犯了,而是觉得转变的突兀。
边上,陈井笑道:“林兄,好久不见了。”
“陈兄,你回来了?”林建章这才发现了陈井。
陈井笑眯眯的回应:“我是随同学一同来兴京的,正好碰上大伯宴请邱先生,大伯知道我曾向陈先生请教过,让我过来相陪,说白了,就是个跑腿的。”
“陈府宴请?你大伯,那岂不是说……”林建章听到这些话,心里“咯噔”一下,对老师的布局,生出不妙的感觉。
可惜,不等他说完,那书斋里又传出一个声音——
“林兄,还没把状元郎请来?咱们可都等着呢。”说话间,两名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这两人,一个英俊,一个壮硕,身上都穿着绸缎,这份装扮,不是寻常人家能穿戴得起的,他们出来后,见了邱言三人,未表现出应有尊重,笑吟吟的,站在地台上,居高临下。
邱言看着两人神态,品味语气,想起陈家老祖所说事情,知道二人这般表现,也是心有所图。登时了然。
“状元身份,异象相随,能让一些书生、儒生认清现实,不起侥幸之心,但不能让所有人都退缩,这两人大概就是其中之一,许是权贵人家中的杰出子弟。只是,我今天过来,可不是和小辈纠缠的。”
想着想着,邱言摇了摇头,他能看出来,无论是表现从容的林建章,还是两名后来出面的男子,神态和动作里都有刻意作为的痕迹。
陈井也看出了一点端倪,言语中刻意拔高邱言。就是要给邱言涨势,不管二人关系如何,他陈井确实因邱言而得了利益,自不愿看到其人被打压。
“你就是邱言?”居高临下的两人,故作孤高,瞥了邱言一眼。
邱言却看也不看。只问那林建章:“九韵斋主何在?邱某这次过来,是来拜访他的。”
这话一出,林建章和两名锦衣男子都是面色一滞。品出了话中隐含的不屑。
那壮硕男子忽然提高音量:“邱言!你是状元不假,但也该知礼,斋主乃是马阳马相国一流的人物,正在静心读书,论资历、辈分,岂是你一个小辈,说见就能见的?”
这人身材高大,肩膀厚重,生得高大威武,愤而斥责。顿时爆发出澎湃压力,让人不禁心颤。
“还未请教。”邱言眯起眼睛,直视其人。
“我名高欢昏。你或许听说过我的名字,但在书斋里,没有什么小侯爷,只有先生的弟子,你与我……”
他的话澎湃如江水,一口气说出来,给人难以抵御的感觉,但没有说完,就被邱言打断:“口中说礼,何故却不行礼?不知礼,无以立也,我来拜访,乃是客人,你是书斋弟子,算半个主人,哪有主人站在台上,居高临下训斥客人的道理?你要知礼,又怎么立的下去!”
话一出口,四周秩序轰然一震,余波绵长!
地台本是木制,竟而共鸣,在“嘎吱”声响中猛然晃动,颠簸如船上甲板,因事发突然,高欢昏与另外一人一个站立不稳,身子一晃,跌落下来!
好在两人有些力气,在落地瞬间维持住了平衡,没有倒地,却是狼狈不已!
微微站定,二人深吸一口气,跟着面色阴沉的好像能滴出水来,齐齐抬头,恶狠狠的朝邱言看去。
“怎么了?”
“怎的地板震颤?”
又有五人从书斋里奔出,口中发问。
邱言认出其中两人,是随林建章过来送过请帖的,余下的三人则未见过,不过这三人的气度与旁人不同,举止间隐见雍容之感。
待得几人站定,看到落地的两人,多数疑惑,其中一名宽袍男子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点异色,跟着眯眼凝神,好像在感受空气中的变化。
又有人看着邱言,出言问道:“你就是金科状元?要见先生,却没有礼数……”书斋通透,外面的话一样能传到里面。
见又有人发难,邱言却无耐心,他这次过来,是要搞清楚九韵斋主的倾向,果真为敌,就将因果定下,省去无谓猜测,也好顺势一探人道,收集民愿。
之前听了陈井解释,知席慕远的事后,邱言就有了猜测,知道必然要牵扯众多,与其被动等待,让旁人操控,不如主动上门,把握气运因果。
只是,他未料到,那九韵斋主竟不出面,反而推出一群学生,或明或暗的贬低邱言位格。
想到这里,邱言对于那位斋主的心思,已然明了。
“也罢,既然斋主不出,让学生挡灾,那我就替他管教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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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一章 北冥落池,成语流名()
“放肆!”
邱言话音刚落,高欢昏就喊了一声,声音中气十足,配合着他的那张国字脸,很是有着一点威严!
“高兄,不要激动,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没有搞清楚。”这时,宽袍男子走了过来,在高欢昏前面站定,拿眼去看邱言。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心神恍惚起来,从邱言身上感到一股浩大大势,和平日里听老师讲学时相似,那心底不禁惊讶。
不只是他,其他几人,在这一刻也有相同感受,不约而同的面露讶色,微微后退。
“不用唱红脸、白脸,邱某没有心思与你等纠缠,高欢昏,你既然自称小侯爷,应是勋贵之后,但大瑞不是前朝,容不得你放肆,你们刚才读书,有‘人能虚己以游世’这么一句,这是《逍遥子》一篇之言,我观九韵书院布局,颇有随性之意,当以逍遥子的道统为根本,可惜你们只懂看书,不动运用!”
邱言说话的时候,缓缓后退了两步,没有给人以退缩之感,反而像是拉弓搭建,蓄势待发!
话语一动,周围秩序随之而动,兵家秩序冷硬如刀,邱言所合的这一道,集中在守备上,可守备的本意,就是为了积蓄力量,因敌而变,对叠加自身之势颇为擅长。
林建章、高欢昏等人被秩序之力的余波一扫,顿时如重压在身,身躯颤颤,更是如鲠在喉,心里话语连绵,但嘴却是怎么都张不开。
对面,邱言退到小池边上。继续道:“这‘逍遥’二字,不是说行事上肆意妄为、肆无忌惮,而是追求精神上的通达、自|由。逍遥子出身贫寒、生活窘迫,依旧飘逸洒脱,赋诗、讲学、操琴高歌,这是人生之雅,你等居于此处。看似随心,但拘泥形式,得其形而未得其神!”
轰!
话语声中,邱言抬脚轻踩,地面轰然震动,身后池水水花溅起,密集如柱,远看好似水帘,有游鱼在其中游动。如在池中!
这一幕落到对面眼中,让高欢昏等人心生惊骇,瞳孔倒映水色,那水流激荡,有心魔碎片穿行,散发五蕴六贼。引心变化,瞬间就让高欢昏等人恍惚入神,不辨东西。
而后。邱言心念一转,心魔碎片凌空徘徊,首尾相接,环转成圆,凝聚出玉盆之影。
北冥玉盆!
此盆,邱言曾带在身边,那晏王窃取文思,就是靠着这个玉盆洗涤镇纸文思,汇聚盆中,加以吸纳。
后来。邱言为断绝因果,没有半点不舍,将玉盆还给了韩薇儿。只是盆在身边的日子里,他也有探究,纵不得宝贝本源与真意,但浅显的意境却能探查一二。
北冥一词,正是出自《逍遥子》,来历不言自明,盆中变化莫测,隐约有类似于圣贤精神的味道,邱言未将之提炼出来,但以此印证,能得书本上不易领悟的深意。
而今,靠着着演化人心的心魔碎片,展露出来。
下一刻,在高欢昏等人眼中,升腾而起的池水无限扩张,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那水中游鱼也随着涨大、涨大、涨大……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
很快,几人下意识的念起书上之言。
“嗯?”陈井和陈匀登时愣住了,面露疑惑,在他们看来,邱言只是缓缓后退几步,说了几句话,那高欢昏等人就像失了魂儿一般,脸色几变,现在竟开始无意识的言语了。
“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顺着几人目光看去,呈现在两名陈府子弟眼中的,只有平静的小池,池面倒映一轮明月。
“到底是怎么回事?”
疑惑中,二人朝邱言投过去一个目光,后者神色如常,注意到两人视线,他说道:“不必惊讶,我只是勾动了他们心中记忆,他们正在回忆所学,不便打扰。”
话音落下,邱言心里,却回荡起陈家老祖说过的一句话——
“神通,不过是以自身之力干涉现世,有时不妨抛开神通说法,只看人心。”
陈匀深吸了一口气,皱眉问道:“这些人现在失魂落魄,下面该怎么办?还去见那九韵斋主?此人这般倨傲、托大,着实令人失望,他若是见了这几人样子,怕是不能善了。”
邱言摇摇头道:“兵法有云,辞卑而益备者,进也。凡要进攻,当先伪装自身,本欲进,佯做退,这九韵斋主行事,颇合此中道理,他弄出几名学生,显露倨傲之意,似不把我放在眼中,很可能就是为了让我对他生出错误印象。”说着说着,他朝着不远处的正屋看去。
那屋里灯火通明,远远的,就能捕捉到有股非比寻常的文思盘踞其中,环绕如云雾,聚散不定,有种不被世俗条理所约束的味道。
陈井收回目光,转而看向邱言,说道:“照如今的局面看来,这九韵斋主,是铁了心的要和你作对了,这个结怕是不易解开,现在他安坐屋中,你却被阻在院子里,这是在挫你的锐气,比斗已经开始了。”
他眯起眼睛,低语道:“我在天理书院,因为性子的关系,不被两陈先生重视,但若有其他学派过来挑战,还是能观看一二的,这主张、学术之争,并非局限于论战,那一言一行也是比拼,很多人甚至会利用一些小事,布下局面,化作轶事流传民间。邱兄今日被阻于门外,要是有心人背后推动,免不了一个‘求韵而不得见’的说法。”
邱言一听,就明了里面的意思,点头道:“我姓邱,这‘求韵不见’,如果成为一个成语,那这名字和事情就会凝固下来,流传后世,今后但凡有人要用这个词,都是一次羞辱。当真是毒辣之法!”
“就算是有心为难,也没必要这般行事吧?”陈匀面露不解,拜访之前,有谁能料到,这盛名之下,会有这般陷阱?
邱言则道:“我这次过来,是要弄清对方之意。省的拖拖拉拉的,既然他已用计,我也不能示弱,佚而劳之,九韵斋主这般安逸,正要给他找点事做。”
这时,先前开门的那个仆从男子再次走来,边走边道:“状元公,我家老爷有请。请随我去正堂,待老爷的一幅字写好,就能相见。”
邱言闻言,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人:“先让弟子出马,暗喻邱某与他的弟子同格,现在又用写字做借口。”他摇了摇头,语气转而失望,“虽然有言在先。但邱某来得突然,主人家有事耽搁,本无可厚非,若开始就把事说清楚,等等又有何妨,但眼下却是前倨后恭!”
他这话还算委婉,要知道,九韵书斋白天刚说要论道,但没有确定日期,只是说有疑问。可来书斋,邱言当日就过来询问清楚,也算正常。但书斋却处处刁难,并无诚意。
那男子勃然色变,正要说话。
邱言抬手虚抓,“啪”的一声,一根柳条凌空飞来,落到手中,他顺势挥臂,柳条如笔,在地面上划动。
这一幕,看得那男子惊疑不定。
就听“沙沙”声响,文思如泉,注入柳条,落到枝尖,刻印在地上,邱言以树枝为笔,龙飞凤舞,但写的不是字,而是画了幅画!
陈井与陈匀在旁看着,注视着这一幅画从无到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