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天下-第4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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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意摆好莱,又为牧野栖倒上满满一杯酒,正待退下,却听得牧野栖淡淡地道:“你留下。”
小意看了牧野栖一眼,目光立即低垂,低声道:“是,少主。”
牧野栖让小意再添一只杯,要她相陪。
小意低垂着头,小声道:“小婢只是一个下人,怎配与少主饮酒?少主能让小婢在一旁伺候着,已使小婢感激不尽了。”
她那恭顺得近乎楚楚可怜的神情让牧野栖心情略略好转,他道:“这儿只有你我二人,就不必太拘礼,坐吧。”
小意道了一声:“多谢少主。”
牧野栖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意心中微微有些凉意,因为她已伺侍牧野栖半年多了,牧野栖却还不知她的称呼,无论主子对下人是宽厚还是苛刻,下人永远是下人。
她揉捏着自己的衣角,道:“婢女贱名小意,实不足少主挂齿。”
牧野栖见她言语文雅,神情娇羞中又略显拘束,模样清丽可人,不由对她有了些好感,忖道:“她在我身边这么久了,我倒不曾有丝毫留意。”当下道:“小意?此名倒有些意思。”
言罢他再未多说什么,只顾饮酒,神情若有所思。他本是满怀心思,这时似乎已完全忘了还有一人与他同坐,偶尔举杯向小意示意同饮,目光却很少投向小意这边。
但牧野栖每一次向小意举杯示意,小意都不折不扣地陪他喝一口。在她看来,她只是一个婢女,而牧野栖却是尊崇无比的风宫少主,而且牧野栖举手投足间自有超凡脱俗、飘然出尘的风度,更让人心生一种可望而不可及之感。此刻即使牧野栖让小意喝的是毒药,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之喝下。
牧野栖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来,望着小意,道:“你在风宫已有几年了?”
因为酒的作用,小意的双颊已浮现少女所特有的健康晕红,如秋水般的眸子亦有了水气,这使她显得格外水灵。同样是因为酒的作用,小意已没有了最初的紧张不安。
她答道:“有三年多了。”
牧野栖继续问道:“你觉得风宫最终会胜还是会败?”
若是平时,小意听到牧野栖向她问起这一点,足以将她惊出一身冷汗,而此时在酒意的作用下,她却抛弃了重重顾虑,道:“这些年来,风宫有胜有负,有成有败,胜败皆在人为而已。”
牧野栖饶有兴趣地望着小意,道:“但你有没有听过‘邪不胜正’这一说法?”
小意显然颇有些醉意了,她吃吃一笑,道:“难道少主竟自认风宫为邪?我娘生前是一个名门正派的伺传人,可最终……我娘一生坎坷,早早离世,我在风宫中伺侍少主,却没有受什么委屈。照我看来,所谓的正邪,就如一张纸的正反两面,以这一面为正,另一面则为邪,反之亦无不可。”显然她娘曾有过不少坎坷,以至于小意只能以一言带过而不愿提及。
牧野栖怔怔地坐着,竟久久无语。
良久,他方缓缓长吁了一口气,一连灌了三大杯酒。这时,他与小意一样,亦有了醉意,小意忘了替他斟酒,而牧野栖也忘了小意是伺侍她的婢女,他只顾自斟自饮起来。
当烛火即将燃尽时,牧野栖已醉了。他强自站起身形,却因动作太大,一下子震动了桌子,将蜡烛震翻,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小意赶紧上前将他扶住,她的脚步也有些虚浮了,两人踉跄着摸到床边,小意扶着牧野栖让他躺下,没想到牧野栖的身子倒下的同时,将她的手也压住了,小意的身躯不由自主地与牧野栖紧贴着,一股男人的气息扑鼻而至,小意的心跳倏然加快,似乎随时都会跳出心腔。她的声音轻颤道:“少主,小意的手……让我替你脱了衣靴……”
牧野栖“嗯”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非但未使小意的手臂可以抽出,反而将大半个身子压在了她的身上。
小意脑中“嗡嗡”乱响,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底干涩,浑身一阵燥热。她一动也不敢动地躺着,想要说什么,却吐不出一个字来,惟剩娇喘之声。她尚可活动的那只手死命地抓住被子的一角,似乎在竭力坚持着什么。
牧野栖的气息吹在她的耳后、颈上,她的身子越来越软,眼前清晰地浮现出牧野栖那张俊朗不凡的脸,高大挺拔的身躯,以及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
她的晕眩之感越来越明显,此时已不仅仅因为酒的作用……
当牧野栖动了动身躯,唇部触及她娇嫩的耳垂时,小意“啊”地一声呻吟,猛然拥住牧野栖,整个身躯向他缠上、贴紧……
在那一刻,她已忘了自己的身分,她只知道自己的情欲已饱涨到无以复加之境,她的心中已有火焰熊熊燃起,而她却愿意让烈焰炽烤着她的每一寸肌肤……
莫可名状的异样感觉让牧野栖略略清醒了一些,他感觉到了怀中的火热、柔软与幽香,他忍不住道:“你……”
他的话尚未说完,已被一片滚烫的香唇封住……
牧野栖睡着了,在渲泄过后的疲倦中,他暂时忘记了心中的不快。
小意无力地坐起身形,披上衣衫,静静地在黑暗中坐着,她的心情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有些意外,尽管方才她经历了对于一个女孩而言极为重要的一刻。
也许,她的平静来自于她的无所求,她自知自己无论地位还是其他,都无法与牧野栖相提并论,她觉得她只是做了一件她认为值得做的事而已。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如此念头,当事情降临时,却犹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替牧野栖压了压被褥,正要退出去的时候,忽闻外面传来一声惊呼:“有刺客!”
呼声打破了夜幕的沉寂。
惊心动魄的警号声随之响起,在夜空中回荡不息。
牧野栖一跃而起,随即便听得他喝道:“来人!”
“少主有何吩咐?”小意道。
牧野栖一怔之下,方依稀忆起昨夜的情形,他静默片刻,声音低了些,道:“点灯。”
很快他又道:“算了——外面有变,不要轻举妄动。”说着,他已迅速穿戴完毕,并从床头搞下利剑,这时外面的呼喝声已响成一片,火把、灯笼的光亮如从窗口处映射而入,将屋内照亮了许多。
此时,外面响起了几个焦灼的声音:“少主……少主,你没事吧?”
牧野栖本待出去,听得他们的声音,又站定了,沉声道:“没事,你们还是去与其他人一起追捕刺客吧!”
“是!”门外几人齐声应道,随即响起离去的脚步声。
牧野牺看了小意一眼,未说一句话,当即离开笑风楼,向呼声最初传出的地方飞速赶去。
待他匆匆赶至时,赫然发现被杀的人竟是朱元名!
朱元名的住所已被“神风营”的人重重封锁,无数灯笼将无天行宫照得亮如白昼。尽管风宫属众应变极快,但那个刺杀朱元名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神风营”属众见牧野栖赶到,立即为他闪开一条通道,牧野栖看到了朱元名屋外的两具尸体,是朱元名两名旧属的尸体,死者全身没有一处伤口,脸上也没有任何痛苦的神情,显然是因为取他性命之人的手法极为干脆利落的缘故。
而朱元名则静静地躺在屋内冰凉的地上,身下一滩鲜血尚未凝固,他的双眼睁得极大,显然在临死时的那一刻,他见到了一个让他极为惊骇的人,或是见到了一件极不可思议的事。
屋内的一切完好,并无任何打斗的迹象,由此可见朱元名几乎是在未作任何反抗的情况下就已毙命。
朱元名的武功牧野栖见识过,绝不亚于任何绝顶高手,又有什么样的绝世高手能够使朱元名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是容樱?
这是牧野牺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但随即他又觉得即使凶手是容樱,虽然她的武功足以胜过朱元名,但要想轻而易举地击杀他,几乎绝无可能!思忖之余,牧野栖向守卫于四周的“神风营”属众厉声道:“封锁方圆十丈之内,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这个范围之内,否则格杀勿论!”
他的肃杀让“神风营”属众皆为之一紧,当下立即再调集人手,将方圆十丈之内防守得满水不漏。
牧野栖这才匆匆向闲风阁方向而去,他要将此事禀报牧野静风知晓。此刻,他心中惊怒不已,无论杀了朱元名的人是谁,对他而言,都颇为不利,因为攻袭乃至收降天山莫寒行宫的事,一直都是由他负责。
因牧野栖心情很坏,途中有属下向他施礼,他皆视着未见,一概不理。
行到半途,前面出现了一列人马,牧野栖定神一看,被众人簇拥当中的正是父亲牧野静风。朱元名身分特殊,他被杀后,连牧野静风也难免被惊动。
牧野栖赶紧上前行礼问安,牧野静风沉声道:“朱元名能救否?”
牧野栖摇了摇头,当下将自己所见到的情形向牧野静风述说了一遍。
牧野静风听罢,沉吟片刻,道:“还是去看个明白吧,朱元名既已归降,杀他的人就等于挑衅整个风宫!”
当下牧野牺与牧野静风一道又重返回朱元名的住所,牧野静风仔细察看了朱元名的尸体,神色凝重地道:“好可怕的武功,难道凶手会是容樱?”
随即又摇头否认道:“容樱的武功固然可怕,但要想避过风宫重重关卡,直入行宫腹地而不惊动任何人,只怕绝无可能!按理,杀了朱元名的人除了负有绝世武功之外,还应对宫内的情形极为熟悉。若是此人能让朱元名对他绝无防范,那么出手成功的机会就会大得多。所以,此人也可能是朱元名额为信任的人。”
牧野栖额首认同,心中暗自思忖道:“此人会是谁?”
当牧野栖回到笑风楼时,天已大亮。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疲惫,昨夜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议,仅仅在一夜之间,他自身以及风宫都有了不小的改变。
小意为他端来糕点时,她的神情显得很平静,与平时全无不同,似乎她与牧野栖之间根本未曾发生任何事。
牧野栖一声不响地用完糕点,小意则在一旁垂手而立。屋内静得让人不安,牧野栖终于开口了,他迟疑道:“昨夜……”
“昨夜小婢喝了点酒,睡得很沉,以至于没能伺侍少主,实是该死。”小意接过牧野栖的话头道。牧野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道:“你出去吧,我要静一静。”
小意退出之后,牧野栖独自一人仰身躺在床上,思忖者昨夜乃至这些日子以来所发生的一切,他隐隐觉得在扑朔迷离中,似乎有一个关键的症结。一旦明白这个症结的所在,也许一切难解的谜团都会迎刃而解。但此刻他却无法从千头万绪中寻出这个症结的所在。
不知过了多久,牧野栖忽然发现自己站在极高的石崖顶端,崖顶不过十丈见方,四面皆是如刀削般的石壁,而且根本无法看出崖顶距崖底有多深,只见四周一片昏暗,不知由何处刮来的风带着一股森森寒意,将他的衣衫吹得猎猎飞扬,劲风在他的耳边发出一波又一波的呼啸声……
牧野栖的心被无边无际的绝望所充斥,他要离开这个孤绝之地!却根本无计可施,他嘶声力竭地呼喊着,他的声音甫一传出,立即被劲风撕得粉碎,然后卷入无边的黑暗中……
忽地,在他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石桥,桥身极长,雄伟壮观,牧野栖见此狂喜不已,立即毫不犹豫地踏上石桥。
就在他踏上石桥的那一瞬间,石桥突然轰然塌下,牧野栖的身躯立时如秤磅般向下急坠。
大惊之下,他不由“啊”地一声惊呼,猛然由晕沉中惊醒过来,只觉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牧野栖心有余悸地向四周望了望,明白自己仍是安然无恙地置身于自己房中,这才心情稍定。
这时,外面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随即听得小意道:“少主,宫主夫人来了。”
“叶姑姑?”牧野栖一惊而起,忙道:“快快有请。”
他心中暗自忖道:“叶姑姑一向深居简出,很少踏出‘闲风阁’半步,更不曾来过笑风楼,她今日怎地忽然有兴致前来这儿?”心中想着,他已飞快打开房门,只见叶飞飞在一名侍女的陪同下,正向这边走来。
牧野栖急忙迎上前,深施一礼,欣喜而歉然地道:“栖儿一直为一些琐事忙碌,没能去看望姑姑,倒令姑姑挂怀了。”
叶飞飞已有七八个月身孕,身形更显丰满,她的神情举止已少了以前不让须眉的豪爽与锐气,变得平和而安宁。只见她和声道:“听说昨夜出了事,我便过来看看你。”顿了顿,又道:“你一说你改口称我为娘了,照我看来,还是称姑姑为好,你叫着顺口,姑姑听着也喜欢。”
牧野栖像个孩子般略显腼腆地一笑——惟有在叶飞飞面前,他才会如此。关于这一点,甚至连与在其父牧野静风面前都不相同。惟有叶飞飞方能给他一种极为温馨的亲切感。
叶飞飞向她身边的侍女挥了挥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