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唐-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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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青奴不愧是长年随在来护儿身边的得力战将,把来护儿的心思摸得透透的。这次败仗之所以这么惨烈,全因为他们冒功突进,不听劝告才酿造而成。
但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将军却是不会更换的。败了扯过来两名替死鬼,便可以推脱一些责任。这招叫舍车保帅。来护儿经常这么做,费青奴在一旁为虎作伥,当然明白败战以后,要如何去做了。
“你你你你……”刘黑闼气得眼睛血红,张口结舌,抖擞半天才说出来话:“你你,你这是血口喷人!你这是歪曲事实!”
此时,窦建德反倒稍冷静,揣摩到了他们的心思。他们如此厚颜无耻,不是一天半天了。没有来将军的命令,费青奴怎敢越俎代庖,私下命令,将自己与刘黑闼逮起来?来将军还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看来这次难逃一死了!
唉,到现在为止,我才彻底明白,李栋和秦琼为何阻止我夺取军职了!这个军职根本就不能要,送也不能要!
可是……可是……李栋既已提前知道,此行凶险万分,为何不彻底阻止我?偏要在半路,在我取胜数场,拿到军职以后才阻止于我?奇怪的是,他现在干吗?为何不来救我于水火?
“皇天在上,厚土在下,立地三尺有神灵,苍天会为我们作证,我们死得冤枉,死得憋屈。纵生厉鬼,也决不饶你!”窦建德此时已经心灰意冷,不求生,唯求报复费青奴翻脸无情了。
费青奴听了狞笑不止:“想害我的人多着!你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不是最后的一个!你能拿我怎么着?这么多年,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照样耀武扬威的武贲郎将?口口声声索我命的牛鬼蛇神,现在倒是已成黄土一捧,枯骨一具,瞑目吧!安心上路吧!”
话声刚落,府兵便一把揪住他们的后背,连拉带拖,拖到岸边。
刀斧手把斧子在二人脖子上左右比划,看在脖子哪个部位下手,比较方便一斧子砍断他们的脑袋。刀斧手经历的事多了,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替死鬼吧了,一斧子下去,让他们死个干冷利索,毫无感觉,也就心安了。
“且慢行刑!”一声大吼,震得船上船下所有人,身心都是一震。
来将军听声音,知道是秦琼来了,身体动了一动,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硬了心肠要拿下他们的脑袋。
费青奴见来将军无动于衷,便讥笑说道:“怎么,秦琼!你还有话要讲?”
李栋干吗不来?秦琼为什么来了?秦琼就是听了李栋的吩咐才来的。
临来的时候,李栋已经把如何劝动来将军的话,告诉了他。
李栋现在乔装打扮成党雨钱,怕被他们识破身份。在齐郡的时候,他给他们添了不少的乱子。特别是费青奴,两次败在他手中,对李栋恨之如骨!恨不得挫骨扬灰才能以销心头之恨。
现在这种救人命的事儿,他不方便出面,只能让秦琼出面,他一旦出面,反会起到相反的效果。李栋也自信,他教给秦琼的话,能够成功劝说来护儿放了他们。至少不会当场杀死。
秦琼单腿触地,行了大大的礼,高声回道:“不错!秦琼有话要讲!还请来将军三思而后行!”
来将军仍然没有动。
费青奴见了,心知肚明,吩咐岸边刀斧手道:“行刑!”
刀斧手高高举起大斧子,眼见二人就要引颈就戮,血溅五步,横尸当场。
“让他说!”来护儿肩膀轻轻抖了一下。
“住手!”费青奴惊出一身冷汗!急忙制止刀斧手停止行刑。
好悬啊!秦琼心里暗叹一声。
“你说!”来将军发话了,费青奴再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
“诺!”秦琼响亮回道:“现在强敌压境,我军危在旦夕,岂能自己斩杀自己的爱将?应该留他们一条狗命!使他们待罪立功。相信他们一定会感激来将军的大恩大德,奋不顾身,英勇杀敌,以报效来将军的恩情!还请将军三思!”
“那……秦琼……”来将军终于说话了:“你告诉我,他们算不算爱将?”
听到来将军发话,秦琼心中一喜,暗道:李栋交待的话果然神奇!来将军只要肯说话,就有松动的迹象!
“萨水城之战,只是他们加入将军队伍之首战。经验不足,有待继续打磨。还请来将军赏他们一线生机。要知道,现在船上这数万府兵,可都在齐郡招来的啊!一旦杀了窦建德,同乡府兵谁不心寒?人人自危自保,那可真就乱了士气,再不敢轻易上阵杀敌!危险岂非不请自来!还万望将军三思!”
不得不承认,李栋在带军队方面炉火纯青。深刻洞明关键时刻说什么话,才能改变来护儿的心思。
这些话,句句如锤,敲打在同为带兵多年的来将军心间。秦琼每一句话都使他胆颤心惊。又如一枚坚硬的铁钉,直插心扉。
如果来护儿执意斩杀窦建德和刘黑闼,那就意味着,有可能产生兵乱。
来护儿自身也难保证安全。可就凭秦琼三言两语就放了,收回刚刚发出去的话,改变带兵多年的习惯。将来圣上杨广怪罪下来,由谁来承担责任?
第128节:扣弦待箭发
秦琼一番话,说中了来护儿将军的心事。他如果执意将窦建德两人斩首谢罪,从齐郡招来的同乡府兵,人人心寒自危,后果将不堪设想。
来护儿心中的七寸,被秦琼掐得透透的。他又惊又喜,惊的是秦琼所说确实不假,喜的是他一名铁匠竟有这般高瞻的见识。这等眼光和胸怀,绝不能轻易放过,要收在身边,为我所用。这样以来,也可以减弱李栋的实力。哼哼!
来护儿慢慢转过身,掩饰心中的惊喜,冷声喝道:“既然如此,看在秦琼面子上,他们的死罪饶了,活罪不饶,先打上一百军棍,以施惩戒。”
军棍长有五尺,鹅卵粗细。费青奴只挨十棍,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一百军棍岂不是要夺人性命?来护儿还在梗梗于怀,看来必需拿出杀手锏了。
想到这里,秦琼再度请求道:“将军!一百军棍,足以打得他们奄奄一息,生命垂危。在下以为,不如保全他们的贱命,以待罪之身,呈送圣上。让圣人对他们的罪行进行裁决。如果把他们打个三长两短,将来圣人怪罪下来,恐怕就大大的不妙了!”
前面的话,秦琼采取保守的态度,尽量疏通来护儿的心结。现在这一番话,变守为攻,就是软刀子诛心了。
窦建德被打死了,谁来替你背黑锅?不为他们的小命着想,你得为自己的地位考虑考虑吧?
来护儿被说得身体一晃,心中一痛,急忙转身掩饰,朝身后挥一挥手道:“既然如此,就先留他们一条狗命。”
停顿一下,又说:“明日大军出发,绕道辽水,以待圣上大军。”
岸边刀斧手也长出了一口气,好玄啊!差点就砍了。急忙收斧,把他们二人拖到船上,关押起来。
秦琼暗叫幸运,擦一擦额角冷汗,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关起来。
窦建德被带上船时,向秦琼投去感激的目光。他虽一句话也没有说,眼神中却包括了一切。这代表兄弟几人尽弃前嫌,重归于好了。
李栋站在兵械库铁匠船上,因黑夜降临,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听得到来护儿将他们放了的话声,担忧的心这才放下来。
第二天,数百艘船依次排开,浩浩荡荡,向辽东行去。船队先沿原路返回一半路程,然后沿渤海湾折向西北。
辽东的辽水,冬天结了厚厚的冰层,就是春季也难融化。但今年很特殊,冰层融化得早,江水汹涌,恰好能让船队渡过。似乎天意如此,注定了要让李栋大显身手,改变历史一样。
隋帝杨广将率领一百多万,连同役夫号称二百万大军,先在涿郡集结,然后也开到辽东之城,也就是与高句丽边界接壤的地方,与来护儿汇军相聚,共商讨敌之计。
这一百万大军,分左右十二道出发,分别是: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出扶余道,左候卫大将军文振出南苏道,左屯卫大将军麦铁杖出朝鲜道,右诩卫大将军于仲文出乐浪道,左右骁卫大将军荆元恒出辽东道,右翊卫大将军薛世雄出沃沮道,右屯卫将军辛世雄出玄菟道,右御卫将军张瑾出襄平道,右武侯将军赵孝才出碣石道,涿郡太守检校左武卫将军崔弘昇出遂城道,检校右御卫虎贲郎将卫文昇出增地道……
一天发一军,前军开出四十里以后,后营才出发,依次相连,连续用了四十多天,连同役夫辎重后勤等才全部发完。
大军相接而行,军鼓号角齐响,旌旗扯地连天,绵延九百六十余里!
又合御营千牛十一卫、三台、五省、九寺,分隶内、外、前、后、左、右六军,随后出发,大军总计一千零四十里!
从有军队开始,直到杨广征辽为止,这么大的阵势!亘古未有!*
这一天,来护儿的船队靠近辽水,大军下船,安营扎寨,埋锅造饭。人来人往,纷纷攘攘,热闹异常。
窦建德等二个人被从船里提出来,众人纷乱之际,李栋看看四下无人注意,扯着秦琼悄悄靠近窦建德等人。不一会,张金称也凑了过来。
兄弟五人,劫后余生,面面相觑,眼眼相望,无语泪千行!
窦建德蓦地下跪,哽咽道:“叔宝,贤弟,在下蠢笨得很,错怪你们了!请求你们原谅愚兄犯下的过错!”
李栋的现在的假身份是党雨钱,当着看押府兵的面,窦建德不方便直说,便不提他的名字,只提秦琼的名字了。
李栋秦琼赶忙扶起他。
李栋悄声说道:“都是自家兄弟,窦兄不必如此过谦。这些日子,让你们受苦了。不过请你们一万个放心,要不了多久,我一定将你们救离水火,还你们清白和自由身。”
“我们还有希望?”刘黑闼不信,疑惑问道:“那费青奴岂会轻易放过我们?放了我们他岂不是要受到重重的责罚了?”
“唯今之计,必先接近圣上,取信于圣上。把你们的实际情况讲明,相信圣人自有定夺。不会无辜重罚你们的。倒是那个素位尸餐的人,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那我们的小命,就全靠贤弟周全了。只要我窦某能活命下来,以后唯贤弟的马首是瞻,终生不悔!”窦建德赶忙表明心迹,信誓旦旦向李栋表示,一辈子要跟随他,鞍前马后,扶持终生。
刘黑闼已经是窦建德的小弟了,窦建德都跟随李栋了,他当然也成为李栋的小弟的小弟弟。
认识于醉香楼,到大闹宴春阁,再经军营大比武,以及萨水城之败;从一开始,李栋就在暗中影响和改变窦建德的命运和人生轨迹。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完成了对窦建德的收复过程。其中艰辛,不能不说十分曲折惊险。
李栋心中暗喜,肯定地说道:“兄长请放心……”
后半句,硬生生咽到肚子里了。
因为,他看到了大对头,大仇家,死敌费青奴正在朝这边走来。
李栋向窦建德使个眼色,急忙低头,躲过费青奴的视线,扯住秦琼转身走人。
“前面的小兵,给我站住!”费青奴离得远远的,就大吼起来。
李栋一言不发,低头只管走自己的路。
“再不站住,以逃兵之罪处罚!”费青奴怒声喝道,大步流星赶到窦建德等人面前。
在场所有人,无一不震惊。要是被费青奴认出李栋,以他们二人以前结下的梁子,肯定落不到好。
李栋出了不测之事,救窦建德刘黑闼二人脱离水火,完全纸上谈兵了。
这费青奴也忒踏马多事。李栋暗中咒骂一声,只得站住身体,慢慢转过身,面朝费青奴,抬起头来。
李栋一直躲在大军之中,费青奴是知道的,府兵打擂时一直寻找他,却没有找到。
现在,宴春阁的五人一个不少全在这里,其他四人全部认识,低头那个一定是李栋。他肯定是在商量着怎么救窦建德。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你这次还往哪里跑!
见李栋停住脚步,费青奴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李栋面前。
一看长相,根本不是李栋!
顿时呆若木鸡,他傻眼了。
……
*注:隋征高句丽二十四道大军,引自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2年12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资治通鉴》,第四本第一百八十一卷,炀帝皇上之上,第1915页倒数第二段。
第129节:忍辱和负重
绕着他前后转了几圈,费青奴也没认出就是李栋。但他心中疑虑越来越浓,这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