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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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回答。
“许多人所能看到的不过是眼前一点蝇头小利而已。头脑发热地争夺利益,丝毫不愿意考虑长久的道路,让这样的人理解我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姐姐。”
那个时候他所能想到的,原来只有这些吗。
“而少数志同道合的人,只需要简单的交流就能确定彼此的想法,根本不用浪费唇舌。”
风铃还在响。叮当,叮当。
“哎呀呀,听上去简直是夸我嘛。原来小鼬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
就算是这样夸张的沾沾自喜,出现在她身上也从来不会让他讨厌。她值得世间所有赞美。
“但是。”
额头被她弹了一下。不是说好不戳他的吗。他明明觉得好笑,眼睛却在发热。
“这才正是艰难之处啊,鼬。”
她揉了揉他的额头。姐姐是忍者,手指上带着薄薄的茧,但那种有点点粗糙的感觉从来都是那么令人安心。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他们确然目光不够长远,性情也不够坚毅;然而如何让这样的他们真心相信你、拥护你,愿意同你一起,为了你规划出的新世界而努力,这才是所谓承担大任之人应当做的。以武服人,这固然简单,但难道不是最偷懒的举动吗?大多数时候,想走捷径都只是在绕远路罢了。”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鼬,你以为,你的责任和目标,都只和自己相关吗?”
这也未免太过自大、狂妄,太过自私了。他听懂了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姐姐。
高空中的风终于驱走了云团,明亮的阳光重又洒满庭院。温暖的风吹拂着他的身躯,暖洋洋的感觉钻进他的骨血,在他鼓动的声声心跳之下近似灼烫。
他终于笑了出来,同时也流出了眼泪。无法制止的泪水不断流过面颊,他却只想摆脱模糊的视野,好看清她的脸。
“姐姐”他拼命压制着声音中的哽咽,惶然地请求她,“你不要死”
只一瞬间,阳光灿烂的庭院成了黄昏,如血残阳笼罩着世界。
“你不要死”
忽然之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也确实成了那个还没有太多力量的小孩子,抓着姐姐的衣袖,伏在她膝头失声痛哭。
那个人的手掌拂过他的后背,柔和,却也充满力量。
这是他的姐姐,可以让他抛下一切顾忌、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在她怀中顺应本能哭泣的姐姐。
“你不要死,姐姐,你不要死好不好”
就像一个真正的幼童那样,因为害怕而嚎啕不止,任性地要求大人给予明明不可能给予的东西。
“鼬。”
她的声音听上去如此渺远,如同隔了梦境,隔了回忆,隔了一重又一重的冬雨。
“你曾害怕死亡吗?”
不能让他害怕的,从来不是死亡本身。
“我很害怕。”
然而她的声音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曾经有人跟我说,我必须要活得足够辉煌。但‘辉煌’这个词真是主观,谁知道什么是‘辉煌’?当上火影足够吗,还是必须要统一世界?”
“可我们忍者注定和动荡为伍;未知生,先知死。鼬,你也是这样的吧?”
是。那一年的尸山血海,成了他一生理想的开端。
“所以我决定了,我的人生只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活。别人的辉煌与否,成功与否,都和我没关系;我这一生,但求无悔。”
不知不觉,他抬起头,悲伤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的脸。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坐在地上,只能仰头看着她。然而姐姐依然是少女的模样,低着头,笑着给他擦眼泪。
这段对话是真实发生过的吧,在过去的某一个傍晚,在落日残照的庭院中,在最终的时刻远远没有到来之前。
“有些时候,人们不得不走上既定的道路。”
庭院长廊的边缘开着几朵蒲公英,她伸手摘下了一朵。
“即便再如何相爱,即便亲如兄弟,即便并不愿意,到了那个时候,离别也终究会到来。”她垂着眼睛,转动手里的蒲公英,“但是,鼬,记得不要太悲伤。”
她抬眼看过来,那一瞬间长长的睫毛轻颤,像一只蝴蝶振翅离开。
“也许,他们只是去了你看不见的地方。你要相信,虽然再也无法相见,但你们仍然抱着同样的坚持,对现实和命运挥出手中的刀剑。”
可是泪水依旧不停地、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他一直看着姐姐,也看到更远处的天边滚来重重乌云,一点点吞噬了抹着霞光的天空,带来无尽的冷雨。
但她只是举起了手中的蒲公英。
花香气息忽浓,风铃不断摇动,她对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吹一朵蒲公英,笑容那么美。
“我们都要坚强地活下去啊,小鼬。”
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
“是,我知道的姐姐”
他伸出去的手微微颤抖着。世界开始升腾光点,如无数萤火虫飞舞;在他指尖触碰到她脸颊的前一瞬,所有景象都消散成捉不住的光点。
“再见姐姐”
那些光点越飘越远,再也不见。
******
心跳。呼吸。微弱的光线。
鼬醒了过来。
空气中漂浮着消毒水的味道。窗外天色已暗,天花板上的灯没开,只有不远处一盏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除了他,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人的呼吸。
“醒了啊。”
这个声音是父亲的,但又比记忆中父亲的声音更多了沙哑。
“是。”
这里是木叶医院,而且看上去是单独病房。短短一年时间,他竟然住了两次院,这样想的话,会觉得自己真是弱啊。
也真的很弱,不是吗。
他跳下床。
“医生说你这两天最好多休息。”
父亲淡淡地说,却没有回头看他。他正站在窗边,脸朝向木叶的夜景;灯光折射在他脸上,鼬能很清楚地看到父亲下巴上青青的胡茬,还有他隐约凹陷的脸颊。
鼬沉默地看着父亲。
“是。”
“你没什么别的要说的了吗?”父亲回过头,“那我就回去了。美琴还在家里,佐助在陪她。”
父亲年纪不大,只是因为不苟言笑才总是让人忽略他的年龄。然而在黯淡的灯光中,鼬发现父亲骤然老了不少,每一丝肌肉都绷出了新的皱纹。
“是。”
父亲向外走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说:“止水在外面。”
鼬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紧了拳头。
门“咔哒”几声。
这个寂静的小空间里依然有两个人的呼吸。除了呼吸以外,什么都没有。门口的人没有走过来,鼬也站在原地,没有回头。
最终打破寂静的是止水。
“鼬”
脚步声。
鼬骤然咬紧了牙。在止水的手快要搭上他肩膀的刹那,他猛地转身,用全部的力气挥出一拳!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狭小的空间成了他们的战场。谁都没有说话,但谁都没有留手;黑暗对他们毫无阻挡。鼬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次攻击的轨迹,还有即将到来的招式的预兆。
而这种“清晰”更让他痛苦。
呼——呼——
“你身体还没恢复,最好不要动手。”
止水的声音如此平稳。但说完这句话,他沉默片刻,走到鼬的面前。
“但是,如果你坚持的话。”止水说,“请便。”
鼬直视着他。他从小就不喜欢纷争,更不会主动对人动手,何况眼前这个是他的至交好友。
止水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嘭!
友人重重砸落到地面;以鼬的视力,甚至能看到止水唇角被打出了血。但是他没有丝毫悔意。
他感觉自己像一座空心的石像,里面注满了结冰的水;任何东西都无法唤起他心中丝毫涟漪。
“为什么?”他问。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头隐隐作痛,但这疼痛反而让五感更加清晰。他能听到心跳声、门外走廊上的杂音、隔壁病房的动静,还有外面街道上隐隐的说笑声;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不知从何处来的花香;一滴汗滚落他的下巴。
“那是”
他的声音在四周的墙壁上撞出冷冷的回音,叠在一起形成更加冰冷的金属质感。
“姐姐的眼睛。”
止水从地上爬起来,揩了揩嘴角的血迹,但揩不掉那一块青紫。他的表情丝毫没变,平稳又坚定。
“这是明月拜托我的事。”止水说。
“那是姐姐的眼睛。”鼬重复了一遍,气息已经有了隐约的不稳。
“她早就做好了准备。”止水说,“万花筒写轮眼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加,会被逐渐封印,到最后会完全失明,只有融合至亲的万花筒写轮眼才能破除封印。明月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
“所以我说了!”他终于无法忍受地吼了出来,“那是姐姐的眼睛啊,止水!!”
愤怒在他体内燃烧;但连愤怒的火焰也是冰冷的——冰冷,而且虚弱。
止水的表情就像是他根本没听出来鼬的愤怒和悲伤一样。
“鼬,你的万花筒写轮眼刚刚才开,又马上进行了眼睛融合的手术,现在正是最需要休息的时候。”他说,“稍微吃点东西就去睡吧”
嘭!
鼬死死盯住面前的好友,愤怒得连握拳的手都在颤抖。止水侧着脸,眼睛落在阴影里。
“姐姐她才刚刚死去不,连尸体都没看到的死亡,叫什么死亡!”鼬剧烈地喘着气,“姐姐的眼睛给了我,那她怎么办!你”
嘭!
鼬的话也戛然而止。被揍的地方很痛;那痛楚就像浮在空气中的尘埃,毫无重量,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就是这么猛的一下,把他从那种虚无的、空洞的、茫然的幻境里拉回现实。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躯体重重砸落在现实的土地上的声音。
然后真实的绝望和悲伤海水一样将他淹没。
但反映在他实际的举动上,鼬只不过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那你要我怎么办!”
反而是止水的平稳被打破。他骤然提高了声音,上前一步紧紧揪住鼬的衣领,任灯光照亮他发红的眼眶,还有同样血红的眼睛。
“明月死了,死了你不知道吗!她和通灵兽的血契都解除了啊!!”止水吼道,“她知道自己会死你懂不懂,所以她才拜托我!!我要怎么办,你要我每天都看着那个封印了她眼睛的卷轴是吗!!你以为我很好受吗!!”
是,就是这样。那份血契已经转移到了他的手上,就像她的眼睛也融进了他的眼眶一样。
鼬动了动手指,几乎想去摸一下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一个很天真的疑问:那双常常笑意流转如月华的眼睛,怎么能消失在自己身上呢?
但他终究什么动作都没有。
止水松开手,捂住脸。“抱歉,鼬。”他声音沙哑,苦笑着,“我以为我可以像她一样安慰你但是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窗户开着,冷风吹进来,卷进一片枯叶,“啪嚓”打在地上。对面的灯光闪了闪,消失了。夜已深,活着的人也该睡了。
霜色的月光照在窗台上。
鼬安静地望着那一小片朦胧的月光。
“很晚了。”他突然说,音色成了他素日惯有的冷静克制,就像刚才的激动是幻影一般,“止水,你回去吧。”
不等止水回答,他就走回床边,而后将被子一掀,重新躺了回去。被子被他一直拉到下巴,只露出了头。鼬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翻了个身,面朝窗户的方向,眼睛眨也不眨地继续凝视那片月光。
脚步声。门关上的声音。止水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
月光沉静又温柔,一言不发,只是淡淡地充斥在他的视野之中。鼬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终于闭上眼睛,小心地呼出一口气。冥冥之中,仿佛有谁低头轻柔地吻了吻他的眉心,又将那个很丑的玩偶塞到他怀里,骗他说,只要抱着玩偶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如果那个玩偶现在能在他身边,就太好了。
但是,就算没有,就算什么都没有,他也依然能站起来,继续往前走。他会沿着他的道路、朝着他的目标,一直走下去。
他会坚强地活下去。他当然会坚强地活下去。
他是宇智波鼬。
——假如真的有一个地方能供逝去的人继续生活,那么姐姐,希望重逢的那一天,我不会让你失望。
黑夜总是会降临,长夜总是显得漫漫无尽,但即便如此,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