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第1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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谛娜捶炊参认吕础
她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闪闪发光的金色,还有一种说不出颜色,却非常奇妙的光。
重重宫殿在她视野中飞逝。
鹰隼宫很大。其实蓬庐宫也很大,而且大得多,峯麟却只觉得鹰隼宫很大。因为这里总有很多无人的建筑,一次比一次更加凋零;每当她走过那些安静的窗格,看到自己一个人的影子被强烈的阳光投上去,她总有种感觉,觉得这个地方分明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充满了一种无言的情绪,杂草般蔓生。于是她会加快脚步,赶快逃离。
宫殿依旧是那片宫殿,但峯麟忽然觉得这样广阔一片宫殿也很不错。麒麟本来速度就很快,他们可以一下子就跑到月溪看不见的地方。以往她所感受到的那些无言的孤寂,此时都莫名不翼而飞。
他们落在一处偏僻的建筑里。峯麟先跳下来,然后是黑发少女,最后雪白的麒麟在一团光晕中“熔”成一个少年的形象。塙麟明月和延麒六太。峯麟认识他们。
峯麟一直盯着六太瞧,直到黑发少女捂住她的眼睛,认真告诉她,未成年麟不要看,不然会长针眼的。
“你不要教峯麟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不好,她还只是一个年幼的小不点!”六太一边穿衣服,一边龇牙斥责明月。
“哈?少年你知不知道x教育是要从小做起的,讳疾忌医反而会把事情搞大。而且,你之前不也说我是小不点麒麟吗?你这双标麒。”
“不行,不一样,你是奇怪的山客出身的麟!”
“哦,那你还是奇怪的海客出身的麒呢。”
“那可不一样,我出生的年代比你的年代纯洁多——了!”
“呵呵,果然是偷跑到蓬莱看了什么不健康的东西,你这三标麒。”
“你这”
峯麟忍不住笑起来,而且一笑就发现停不下来,最后捂着肚子笑了好久。另外一金一黑两头麒麟眨巴着眼睛看她,然后也微笑起来。
“这不是挺好的嘛,多笑笑的话什么都过去了。”少年双手叉腰,顶着圆圆的可爱脸蛋,却说出了老气横秋的话。
“小姑娘的事情你懂什么。”黑发少女睨了他一眼,眼里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但恰恰卡在六太做鬼脸时,她转头对着峯麟一笑,“不过嘛,笑了就好。”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们到底出什么事了吗?”六太收起嬉笑的表情,严肃地问,“峯麟,既然你早就知道月溪是王,为什么不选王?”
原本在抿嘴微笑的峯麟忽而僵硬在原地。第一次她第一次被人当面说出来这个事实,而且是由同类,而且是由跟随了治世五百多年的贤王的延台甫说出来这个
“我我害怕”
害怕?
“那个人对无辜的峯台甫”
月溪是魔王。他是残暴的、邪恶的、恐怖的、冷酷的、为了一己之愤而不顾芳国百姓,还卑鄙地夺去了百姓们敬仰的
不。
“如果不是他杀掉了峯台甫,一定早就有新的峯王,百姓也”
不。
在无法停止的眼泪中,峯麟睁着模糊的双眼,再度绝望地想:为什么,月溪竟然不是这样的人呢?为什么,他竟然真的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人呢?
如果他是坏人就好了。如果他是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抗拒他,安慰自己说她一直以来激烈地反抗选王,这件事是正确的,都是为了芳国不要重蹈覆辙,是为了无辜惨死的前一位峯麟
“不”
不是的。
“对不起”
其实,她只是在害怕而已。
“都是我的错”
她只是在害怕。她害怕自己终有一天也会被无情地杀掉。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麒麟,一代又一代,都只能为了选王而出生,因为王失道而死去。为什么,明明麒麟无法凭自己的想法选择任何事情,却要被推上既定的命运。为什么
为什么,她作为麒麟,却如此恐惧麒麟的使命。
但是,这一切一定都是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任性了对不起,对不起”
第四十三章 麒麟环游记(完)()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峯麟就被周围人们告知;她是作为芳国未来的希望而出生的。大家都说;她肩负着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使命;所以她一定要好好长大。
原来她是那么重要的存在吗?峯麟懵懵懂懂;却牢牢记住了这一点。
——为了让故国的大家过得更好,我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麒麟!
是的。峯麟曾经非常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麒麟、优秀的台甫。小时候她很有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要成为奏南国的宗麟或者雁州国的延麒那样厉害的麒麟,选一个能治世非常长久的贤王。嗯;恭国的供麒就不要学习了,虽然听说供女王也是非常厉害的王,但她可不想三天两头被王扇耳光。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峯麟每一天都有在很认真地学习。作为麒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每天都跑步(万一王遇到危险,一定需要她来载着王逃走?),要降服厉害的使令;还要学习各种知识;因为未来要作为台甫来处理政务
她要当一只很好很好的麒麟,然后选出很好很好的人当王。峯麟以为要很好很好的人才能当王。
可是,“很好很好”是什么样子呢?峯麟努力去想象,但她实际上一个真正的王都没有见过,最后只能拿身边的人们作为参照。她暗自揣测:要像斛珠一样亲切吗?像蓉可一样有时温柔有时严厉?王的话;还要像碧霞玄君那样有威严?
无论如何;一定都要是和传说中那个可怕的惠州侯月溪不一样的人。“很好很好的人”一定是不会伤害别人的;更不会杀掉无辜的人和无辜的麒麟,总之一定是非常非常善良的人。
那是她七八岁时的想法。麒麟毕竟不同于人类,只会有很短的幼儿期,额头上的角长好之后就成为“成兽”。用人类的话说,八岁开始,峯麟就是成年人了。也是在这时候,发生了降服失败的事。
峯麟跑到黄海深处,想要实现她雄心壮志的第一步:降服一只厉害的大妖魔作为使令。
她失败了。
虽然有惊无险,最后她和本来的使令都只是受了伤,血腥味还让峯麟恹恹了好久。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从那开始,峯麟越来越多地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当麒麟的才能。
或者说,她没有“成为她想成为的那种麒麟”的才能。
没有足够强大的灵力,不能降服强大的妖魔。没有足够聪明的头脑,于是和政事相关的学习也变得一天比一天困难、让她难以理解。甚至于她没有足够坚强的性格,当她因为自责而郁郁寡欢、不断哭泣时,她发现周围的人们都露出担忧的神情;那蹙起的双眉和欲言又止的嘴唇,比直接的责备更加伤害峯麟的情感。
峯麟曾试图和女仙们倾诉自己的烦恼:我是不是没办法成为一只优秀的麒麟呢?
可是,女仙们只是困惑又温柔地回答说:峯麟已经非常优秀了,接下来只要选出王,就能够完成自己的使命。
也就是说,原来大家对她的期望,其实并不是她有多么厉害,而是只要她选出王,这样就可以了吗?原来并没有人期待她自己又强大又聪明吗?
原来她唯一的价值,就只在于找出王吗?那她的那些努力,那些过去的精心规划和刻苦努力,算什么呢?
她感到茫然。
麒麟毕竟是一种慈悲的生物,有着极易转化为懦弱和愚蠢的温柔顺从。纵然峯麟是一只不太寻常的麒麟,她也仍然拥有这样的天性。
所以她默默接受了这个现实。就这样,她想,至少她还有可以做到的事情。
她要选出一个很好、很好,很善良、很善良的王。这样的话,如果王能让大家幸福,这幸福中也算有峯麟的一份功劳?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唯一能够努力的事情了。
——找到王。
可想而知,当峯麟发现,她这最后的一份希望竟然是寄托在月溪身上时,她有多么地难以接受。
甚至在第二年升山时,她在芳国队伍中见识了冢宰小庸的冷酷——那种高举大义的大旗,毫不犹豫牺牲他人的冷酷,而小庸说不管谁坐上御座,都必将如此。
峯麟终于明白,作为麒麟,她其实没得选。所有人都在等待她选王,可是他们等待的其实是“天意”来选王,至于峯麟自己怎么想没人在乎。
她是怎么想的,她曾怎样努力过、希冀过、自责过、悲伤过其实没人真正在乎。
就像是还有多少人记得那个被杀掉的峯台甫呢?一旦被杀掉,也就被忘记了。每个人都知道,蓬山的舍身木上是会有新的峯果的,无论在她之前,还是在她之后。
峯麟是麒麟,麒麟是天意;麒麟选王,本质上是天意选王。
麒麟只是一个符号。
跟麒麟自己其实没有关系。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都是她的错,是她太任性,是她明知道芳国的百姓如何需要一个王,却仍旧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暗暗的不忿,而倔强地不肯承认。是她不该抗拒自己的使命,是她把自己的想法看得太重要
明明只要顺应本能跪在月溪面前,不就可以了吗?
“对不起”
她到底在悲伤什么啊?
空荡荡的偏殿里,回荡着峯麟的哭声。阳光无言洒进室内,将地板上厚厚的灰尘照得清晰可见。峯麟垂着头,泪水接连滴落,把积灰砸出一个个模糊的痕迹。
从她哭开始,六太就苦了一张脸。他抓着头发,绞尽脑汁也只憋出来一句“别哭了”,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边上的黑麒麟。“喂,喂!”六太小声招呼,“快说点什么!”
明月瞪他:“我能说什么?”
六太恨铁不成钢:“你不也是麟吗?”
“也是麟,怎么了?”
“作为麟的话不该更多一点温柔体贴吗!”
“不,我是敏于行而讷于言的典范。”
“骗谁啊!”
黑发少女笑起来。麒麟天生神兽又锦衣玉食,化为人形时大都清秀甚至美丽,但容色至此,也实在过于耀眼,令人不禁会想,美丽到了这个地步,真是太过了。
半张羊脂白玉般的脸颊在阳光里泛出细腻的光泽,淡红的嘴唇弯出优美的弧度,双眼像盛满星光的夜空一般深邃而清澈。
总会有几个偶然的瞬间,她看起来就像一幅历史悠久却依旧鲜妍生动的名画,每一笔涂抹和光影都意蕴隽永。
六太忽然想,也难怪尚隆回去后总提起塙麟,毕竟是真正的绮丽无双。
“我想,与其由并无太多交集的我来说,还不如让真正重要的大人物来说,对?”明月不紧不慢道,“比如,已经为国操劳多年,还将继续操劳不知道多少年的,未来的峯王陛下?”
“咦?”
六太一脸懵,峯麟的哭声也一顿。
“葛瑛。”
随着一声令下,女怪自阴影中步出。略施一礼后,她将位置让给了身后的某个“大人物”,并且在抽掉他脸上蒙着的布带之后,又悄然隐匿无踪。
峯麟瞪大眼,身体再次轻轻发起抖来。
那苦笑着看着他们的人正是本该在几重宫殿外的,惠州侯月溪。
“日安两位蓬山公,以及延台甫大人。”
六太也震惊得张大了嘴。旋即他一下蹦到明月面前,颇有点抓狂地质问:“你绑架了峯王?!”
“绑架——以暴力或胁迫手段将受害人置于自己控制之下,以索要财物的行为。我既没有使用暴力也没有胁迫,也没有控制他,更没有索要赎金。综上可知,我并没有犯下绑架这样严重的罪行。”
“拜托——这是狡辩的时候吗?你就不怕给巧国惹上麻烦?”
“我可没狡辩,罪刑法定可是立国之本。我么,顶多是非常时候,行非常之事,本意可是帮助峯麟和未来的峯王陛下啊。”
“这只是擅作主张的莽撞之举”
活久见多的延台甫长叹一声,又瞪了塙麟一眼,而后对那边的月溪随意作了个揖,老气横秋地说:“这家伙就是这个性格,倒没有恶意,月溪你别放在心上。”
“我明白,麒麟是不会对人心怀恶意的。”月溪点点头。他头上戴冠,衣袍简朴素雅,神情平静温雅,是个一眼看去就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的人。
然后他看向峯麟。
甫一接触到月溪的视线,峯麟就像触电般猛地一颤,露出狼狈而惊慌失措的神情,甚至想转身就跑——可惜被塙麟按住了。
见她如此,月溪重又苦笑起来。“果然很讨厌我不,果然很害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