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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部分

向死而生-第122部分

小说: 向死而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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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爱干净是麒麟的天性之一。”尚隆赶苍蝇似地挥挥手;只笑对明月一个麟;“别看六太外表年幼,其实已经是年逾500岁的老麒了,所以面对年轻的麒麟就会染上喋喋不休说教的毛病。只得麻烦强盗小姐多多包涵了。”

    “哪里的话,贵国台甫分明秉性纯良,十分可爱。”明月谦恭微笑,不紧不慢道,“如果真需要包涵哪位,恐怕还是上门找茬还连累我夜半狂奔的强盗先生呢,您说如何?”

    尚隆一听,再度大笑不止。六太疑惑地看着他们,口中追问不止(“什么强盗小姐先生的,你们在说什么?”)。可这一王一麟都没有细说的意思,六太不免觉得没趣,指一指明月,大模大样地对他的后辈说:“小不点,快去沐浴,你脸上贴的皱纹都快掉了。”

    被一个外表十二三岁的小少年叫“小不点”,明月笑脸不禁一僵,又下意识摸摸脸上,果真摸到被夜风吹歪的妆容。

    “我可不想被叫‘小不点’啊”

    耳听得边上尚隆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明月站起身,睥睨地瞧他一眼,说:“幼不幼稚?延王陛下,注意形象。”

    尚隆满不在乎,说那些东西无所谓。

    正巧热水备好,明月便率先走向门外,将雁国主仆留在身后;他们肯定有些不便被外人知道的话要说,她不如趁机去舒舒服服泡个澡。

    拒绝了侍女的服侍,明月将自己浸入到大大的木桶里,顶着毛巾幸福地叹了口气。难怪她这次突然有了洁癖,原来是麒麟的缘故

    “魇苍。”明月问,“你没偷看?”

    ——主上,即使是我也不会做这种事的

    明月在水中“咕嘟嘟”笑出一连串气泡。淡淡水汽氤氲,几盏油灯放在四角,照亮小小的水房,也将她自己的影子投映在屏风上。屏风陈旧却精美,绘了长幅的图画。明月盯着眼前这幅绘卷,忽而趴到浴桶另一头,探头去仔细看图画所讲的内容。

    “这个是舍身木,嗯跪拜的应该是人类,这边像是敦煌飞天的该是女仙这个脑后有佛光的女人”

    ——主上,那是西王母。

    她探出一只湿淋淋的手臂,指尖像是要触摸那个面容模糊的女神,却突然转而指向右上角。“那这个呢?”明月问,“这个站在云里的,看不清脸的”

    整幅画卷里,这个云端里的人位于最高点。云霭遮蔽了他的面容,只有飘逸的衣袍和指向人间的手指露了出来,边上绘着条条金光,似乎象征着他无边的神力。

    妖魔魇苍屏住呼吸,像是敬畏一般。

    ——主上,那就是天帝。

    这幅屏风上的绘画讲述的是天帝创世,又诞生生命的故事。

    室内安静无声。画面本来就很模糊,隔了水雾看去,人物的脸孔却像是更加模糊了。

    “魇苍。”明月盯着画面,“天帝叫什么?”

    ——天帝就是天帝。

    “那,西王母呢?”

    ——西王母就是西王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魇苍的声音好像突然有些机器人一样的平板呆滞。明月的目光慢慢转向西王母——那个脑后一圈佛光的女仙,她面容模糊不清,只隐约看得见她微微勾起的唇角。

    那该是个慈悲的微笑,就像她注视下方跪拜的人群的目光,也该是慈悲的。

    只是水雾扭曲了光线,有一瞬间让人产生错觉,让人误以为西王母的目光缓缓移过来,线条模糊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哦,是吗?没关系,反正时间还够用。”明月微微一笑,低声絮语,“三十个神栖日,算下来有足足七年呢。足够了。你说呢”

    她的手指移到西王母脸旁,在稍微一个停滞过后,戳破了这个模糊的笑脸。

    “还真是不好意思,奥威尔。”

    身为男性,出门在外很多时候就方便得多,比如尚隆就能带上自家马鹿,大大方方蹭了此间主人的洗澡池子,在贴了瓷砖的澡堂里泡得不亦乐乎。尽管说穿了也不过是个小水坑,外面也只简陋地搭了个小木房,但在这种偏僻的乡下也说得上是不错的享受。

    “啊——长途旅行后的沐浴果然很舒服!”

    六太在水里憋了好半天气,再一下猛钻出水面,痛快地晃动头发上沾着的水珠,不顾边上被他溅了一脸水的尚隆“哎哎哎”的不满之声。

    “麒麟果然还是动物,这幅样子不就像只出浴的小奶狗吗。”尚隆抹了把脸,大手揉了揉六太的头顶。六太脖子一缩,赶紧甩开他的手,飘得离他远一点。

    麒麟头上长角,所以非常抗拒被人摸头,就算是主上的抚摸——虽然勉强能忍,但也不太喜欢。

    尚隆披散一头长发,双臂舒展依靠在池边,露出半个赤/裸的胸膛,一副无比惬意的模样。不多时,头发湿漉漉的马鹿少年又游了回来,紫色的眼睛不服气地瞪着他。“喂,尚隆,你之前的话还没说完,赶快继续说。”六太催促道,“‘要对塙麟保持警惕’,这是什么意思?”

    尚隆睁开眼睛,觑了这小鬼一眼,面上懒洋洋笑着,深褐色的眼睛却在缭绕的水蒸气里也显出十分的锐利。“麒麟果然是善良的生物。”他说。

    六太登时皱眉:“尚隆?”

    “让你离她远点,你就这么照着做就可以了。”尚隆说,“真担心你又正义感发作,或者出于麒麟的同族之爱,莽莽撞撞和她牵扯过多,最后反而把自己搅进一堆麻烦事里。”

    这就是个能笑着把话说得气死人的家伙!六太愤愤地拍打了一下水面,故意让水又飞溅了尚隆一脸。“我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了!”他抗议。

    “哦——那当初对泰麒那么热心的家伙是谁?还和景王一起反对本王,非要让雁国和庆国一起干涉戴国的内政。”

    “那只是口头上的”六太怂了一秒,立即抬起头,“而且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泰麒经由西王母治好,泰王最后也成功回归。可以说要不是我和景王,你这个雁国之主就成了对戴国见死不救的混球!”

    “说什么呢——你这不敬主上的马鹿!”

    主从二人相互瞪眼龇牙,活像两个乡间斗气的小鬼。

    最后到底是尚隆往后一靠,停止了这场幼稚的较劲。见他这样,六太也展开眉毛,有点无聊地撇撇嘴。“什么嘛,还以为你和塙麟已经关系很好了呢。”他抱怨道,“结果还是叫人家‘塙麟’啊‘她’的,我说,尚隆,你不会连塙麟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六太一抖头发,狐疑地盯着自家主上。

    “没问。”尚隆的神态从容到了懒散的地步。

    “尚隆你这家伙——”饶是有所心理准备,六太也还是震惊了,“喂喂喂我说,不至于警惕到这个地步?你看上去明明和塙麟很合得来啊?你到底怎么了啊,尚隆?”

    延王并未立即回答。他的呼吸缓慢而有规律,平静得好似睡着了一般;长期练武的人常常会有比寻常人更加悠长的吐息,但是,延王保持着这样的呼吸节奏,至今已有五百多年了。

    五百多年,两万个日夜,二十四万个时辰的流逝。而头顶交替的日月星辰,仍然漫长得一眼看不到头。

    将一块石头放进河里五百年,水流会将其打磨成何等模样?将一个人置身于光阴的滚滚洪流当中,他最终又会成为什么样?神,魔,人;三者皆有,亦或三者皆非?

    所谓王——就是不得不屹立于时间长河当中,一力抵挡所有巨浪的顽石啊。

    延王笑起来,笑出一派漫不经心的轻松。“叫什么都不重要,总归是别国的麒麟。只要不扯上我雁国的子民,其他的都不关我的事。”

    他又伸手揉了揉自家马鹿的头。六太即刻紧紧皱眉,这一回却没有避开。

    “作为麒麟的话,那家伙实在太奇怪了。”

    很奇怪地,刚才六太追问的时候,延王无心说明,现下六太不问了,他却又面对渐渐消散的水汽,自顾自解释起来。

    “柳国的地牢有很重的血腥味,重到你这样的笨蛋麒麟一进去却会被熏得晕过去。塙麟那家伙却很顺利地从那儿逃了出来,而且是靠她自己。”

    “而且她很会和三教九流打交道,分明初来乍到,居然能从我手里抢走订好的骑兽。”

    ——你该不会是在记恨塙麟抢你的骑兽

    六太发泄一般地说出了堪称幼稚的猜测,但隐藏在他不屑神情下的,是一抹隐隐的担忧。

    延王没有理会他。“甚至”他抬起头,仰望木板拼成的简陋天花板。从木板的间隙中,漏下一线镶满星星的深蓝夜空,还有一缕淡淡的月光。“她剑术很好,好到能和我一对一的程度。进房一看到我,本能地就拿剑砍了过来。那种反应能力六太,说她杀过人我也信。”

    什么?!

    和目瞪口呆的六太不同,说出这句惊人之语的延王,唇边反而是耐人寻味的笑容。“我随便猜的。”他轻松地说,“塙麟身上没有血腥味,不可能杀过人。否则,她应该像当年的泰麒一样沾染上污秽的诅咒之力。”

    六太总算大大松一口气,继而愤怒地抓着延王胳膊使劲摇。“尚隆!你这家伙不要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啊!可恶,我真是被你吓死了!”他真恨不得咬自家主上一口。

    “哈哈哈”延王毫不在意,“不过,六太,你就没察觉到塙麟的不对劲吗?”

    金发麒麟手里动作一缓。“要说不对劲只能说塙麟的‘气’太过封闭了?”六太不确定地说,“原本麒麟的气息应该很明显,一下就能感觉到,但这回我也是靠近了才发现那是塙麟的。”

    “嗯,如果不是觉得那天突然出现却没有伤人的窫窳很古怪,我也不会联想到麒麟身上去。”

    “窫窳?!”六太瞪大眼睛,“好厉害的妖魔!塙麟的使令吗?”

    “看样子是的。”

    不愧是黑麒麟啊,六太嘀咕着,只希望塙麟不要像泰麒那样命途多舛。

    “也差不多了。”延王干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从池水中站起来,“不要让塙麟等太久。”

    温热的水流顺着延王光/裸的身躯滴落,勾勒出肌肉起伏的线条。五百年前在濑户内海沿岸成长锻炼出的躯体,在五百年后的现在依旧年轻健壮,甚至因为成为神之后被消除了疤痕,而展露出凡人时从没有过的光洁耀眼。

    延王披上单衣,拿厚实柔软的毛巾随意擦了擦湿法,就抬腿往他们的院落走去。六太身为麒麟,举止更加轻盈,转眼间连头发都全干了。他用头巾包好头发,望着主上的背影,暂时按下心中莫名的疑惑和忧心,脚步轻快地跟上延王的步伐。

    对于雁国这对随意惯了的主仆而言,礼节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六太望见房里透出的灯火,眼珠一转,少年心性作祟,觉得尚隆对塙麟如斯冷漠,那他作为同族,现在表现热情些也没关系?于是六太几步跑过去,一把推开门蹦了进去。

    “塙麟!久等了?”六太笑道,“都是尚隆这家伙磨磨蹭蹭哇!”

    灯盏旁,斜斜靠在榻上看书的少女略有些诧异地看过来。但见她黑发如缎,雪肤明眸,单手支在脸旁,露出一截凝霜皓腕映在暖色灯光里。一袭素色交领衫裙被她坐得有点皱,她坐直身体时还随手拍了拍裙摆上的纹路,又大大伸个懒腰,笑眯眯对他们招手。

    “你们总算洗完啦?怎么都这个表情?”她得意地挑起眉,满脸揶揄之色,“怎么,被我惊艳到了?所以我出门才要做好伪装嘛。嘛嘛,我都习惯了,你们也看惯就好。”

    她眉眼含笑,眼睫一动就能生出烂漫星光;如此姝容丽色,实乃生平仅见。反正六太就又“哇”了一声,率性感慨道:“好漂亮!就算是黑麒麟也好看到过分了啊!尚隆,尚隆你说对尚隆?”

    他捅了自家主上两下,都没收到反应,不由疑惑地抬头看去,却见延王一动不动,神色怔怔,如坠梦中。

第三十二章 知君仙骨无寒暑() 
“贺茂小姐。”

    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像是很久以前,却又宛如昨日。她捏着书脊的手指微微一紧;而后又放松下去。她轻轻放下那本书——那本地方志;敲在桌上时一声陈旧的响——慢慢更加挺直脊背;又眨了眨眼。

    烛光摇曳中的桌椅和屏风;还有用布带系好的衣裙,时空仿佛在这一瞬的恍惚中交错,她又看见了那座雅致和腐朽并存的城市;看见了那个时代的人们,凝固在她的记忆中;只留下沉默的剪影。

    明月不经意地一挑眉,说:“叫错了,延王大人;该叫‘明月小姐’才对——更多人是这么称呼我的。”

    她笑着,并悄然凝视着说出那个不该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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